翌日一早,李世民便安排长乐宫内的总领太监前來迎接李承训,还特别指派宫里的仪仗队携带來了一架步辇,这是何等的尊荣,

    李承训也不推辞,缓步轻上步辇,毕竟他也是隐国国主,要注重形象,至于他在李世民面前缘何那么低调,那是因为在私下里,他自然以翁婿之情待之,

    顷刻间便到了长乐宫,这里是长乐公主少时居住的地方,李世民疼爱此女,因此在其出嫁后,依然保持了殿内的一应物事,并令人日日搭理,而长乐公主在母亲长孙皇后死前,也是常常回來这里小住的,

    但是现在,随着岁月流逝,早已物是人非,李承训踏步期间,便能感到一股苍凉之感,是那种岁月长河大浪淘沙的苍凉,想当年,他离开帝都之时,长乐公主才十三岁,刚刚出嫁,而如今,公主正风华绝代,却即将消逝陨落,

    他的心情如他的脚步一样急促,循着依旧如故的青石小路,他径直來到公主的卧房前,甚至忽略了男女有别的礼仪,举步表要进去,自然被房门两侧的侍女给拦住了去路,

    “隐王爷少安毋躁,待奴婢前去通报公主得知,”一头戴蓝花的小婢宫女柔声轻道,

    “嗯,好,”李承训有一种不顾一切踏步而入的冲动,但他还是生生的忍下了,

    蓝花小婢进去回报之后,却带出了一人,是长孙冲,长乐公主的夫君,

    “长孙冲见过隐王爷,”长孙冲抱拳施礼,

    “驸马有礼,”李承训还之以礼,

    他与长孙冲本也是故交,却因长乐公主之事,闹得不太愉快,主要是长孙冲打翻了醋坛子,将李承训看做对手,

    “烦请无名兄多多费心了,”长孙冲一脸淡笑,雍容有度,虽然他很讨厌李承训,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毕竟都是成年人,在官场也混迹这么多年,

    李承训见他这种恬淡轻松的摸样,感觉很不舒服,试想,自己深爱的妻子如今病重,他眉目间不仅未见一丝愁苦,反而散发着一种轻松,这其中难道另有隐情,

    他懒得看其尊荣,便挑开公主房门珠帘,准备进去,却发现长孙冲有跟进來的意思,于是停步说道:“无名奉陛下之命,來给公主在诊病,还请驸马留步,在门外稍候,”

    “嗯,”长孙冲未料到他会阻拦自己进入,面色一冷,“我乃公主夫婿,因何不许本驸马入内,”

    “凭我是给公主诊病的郎中,”李承训针锋相对,“若是影响到我给公主诊病,你吃罪不起,”

    长孙冲脸色数变,双拳紧握,终还是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承训和贾墨衣先后进入公主房中,

    公主房内一片素雅,门口有一座香炉,一缕熏香从香炉中盘旋而出,带着浓重的中药味道,而在房间最里侧,有个雕花大床,其上青丝幔帐低垂,将床内伊人笼罩期间,若隐若现,

    在蓝花小婢的指引下,李承训与贾墨衣缓缓來到公主床前,而后,他示意引他而來的小婢退出房间后,这才轻轻动手拨开那青纱帐,

    长乐公主平躺在床榻上,头枕着香枕微微高于身体,她的一头青丝蓬松的散在枕边,两只手静静地放在身体两侧,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承训看,嘴角带起一丝微笑,是她那空洞的眼神以及苍白的脸面上唯一的色彩,

    李承训心中一阵激动,伴着心疼,他沒有立时开口说话,生怕自己的声音惊吓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而是伸手将她的玉碗叼在手里,开始为她号脉,

    贾墨衣始终站在李承训身后,她见二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情景,略微有些明白李承训不让长孙冲进來的缘由,也明白了李承训敢做在公主床榻上的道理,这是二人的情分在,

    片刻之后,李承训已经将他体内脉息摸查清楚,长长叹了口气,愁眉依旧不展,语含真情,却带着无奈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句话旁人不懂,但公主懂,一句“何苦”隐隐到处了他的病根在于心结,

    “无名哥哥,丽质能在死前再见到你,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长乐公主唇齿微张,轻轻开口说道,那声音极小,但李承训听得清楚,可说完这几句,她便急速喘息起來,明显是气力不足,

    “公主且莫着急,你只听我说话便好,”李承训也急切起來,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同时将手伸到长乐公主的发梢,

    长乐公主的下颚微点,以示同意,依然微笑地看着他,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能明显看到她胸口起伏不断,

    其实,她只要这般看着他便好,已不需要什么了,因为她想说的太多,而此刻显然说不了多少,索性不说,看着他,深深的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的声音,待去了那边,她再好好的回味,也不寂寞,

    李承训看着柔弱乖巧的长乐公主,心中发誓要将她治好,不过这治疗起來将会相当的麻烦,他要逾越很多的关口,而绝不单单是技术上的问題,

    而他要逾越的第一道关口便是长乐公主的心态,只有公主无条件的全力配合,他才可以挽救她的性命,“公主,你信我吗,点头就好,”

    长乐公主微微点头,

    “公主,你爱我吗,还是点头便好,”李承训这句问得极其突兀,却是直指长乐公主软肋,重病需用猛药,他就是要看公主在沒有防备的状况下的表现,以确定公主此时的心境,与当年到底有多少不同,

    长乐公主脸上的微笑僵住了,苍白的面颊上竟然淡出了一抹酡红,但她却是紧绷着脑袋,不敢点头,也生怕摇头,

    李承训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好,这个问題你不用回答了,我且问你,若是你活了过來,肯抛下这里的一切,和我走吗,”

    长乐公主眼中泪光涌动,这是一道比之前那个问題还难以回答的问題,若是她真的好了,可以跟她走吗,放下这里的一切,

    站在李承训身后的贾墨衣闻言也是脸色发烫,她想起了李承训生命垂危之际,也曾向她问过类似的问題,而她的回答是愿意,只是不知这公主会如何作答,

    长乐公主张嘴欲说,却是终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真的有很多事情放不下,

    李承训见她迟疑,继续柔声说道:“你心里清楚,你这病,非是一日养成,而是十年铸就,所以,你不离开这里,便永远无法治愈,”

    他这一句话震惊了贾墨衣,却沒有影响到公主分毫,

    “你怎么知道,”长乐公主气息微弱,还是勉强说出这句话來,

    “我查你体内淤堵之气,系由肝气抑郁而源发,久之行走各处脏腑,唯心肺脆弱,此时病发,旁人只知去医心肺,何尝了解其根在肝脾,”

    长乐公主闻言身子微微一抖,却是低头不语,脸上一股沒落之色,这天知地知,沒想到李承训竟然也知道她的心苦,

    “公主万金之体,衣食无忧,坊间更传,婚后你们夫妻琴瑟韵合,生活甜美,平时敬顺公婆,谨礼持家,试想,若公主当真如此幸福,怎会得此抑郁之症,”

    李承训趁热打铁,非要将这事情挑明,而长乐公主的脸色却是越听越加苍白,

    “方才在门口,我见长孙冲神色间也并无心疼公主之色,可见你们夫妻关系并不和谐,那所有装出來的美好,做出來的样子,不过是让你父皇放心、让公婆知足,让天下百姓津津乐道而已,但这长期的压抑与分裂,却毁的是你的心情,你的身子,”

    说到此处,李承训的身体由于过度激动而微微发着抖,他的呼吸也急促起來,他从心底里疼爱这位当年高傲调皮的小公主,

    “你,你别急啊,我不急,倒急着了你,“长乐公主又恢复了微笑,她能遇到李承训这么懂她的人,突然间觉得很舒心,很畅快,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李承训说了半句,突然伏低了身子,将嘴巴抵近长乐公主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得自医佛大师真传,更习得袁天罡秘法,还有探查人体经络的易筋经在身,综合以上绝学,我查得出,你还是处子之身,你们这夫妻关系,又怎能好得,”

    “啊,”长乐公主猛然呆住了,甚至连尴尬羞涩的表情都沒有,完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反应过來后猛得闭上眼睛,胸口起伏得好似要炸开一般,那口中的喘息声也更加浓烈,憋账得脸色通红,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便要抽了过去,

    李承训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连忙起身帮他推拿胸口要穴,直到长乐公主喘息平顺,他始终一句话也沒有说,

    一旁的贾墨衣本來在猜测李承训到底背着她与长乐公主说了些什么,正微微泛着醋意,及至见到公主后续的状况,一颗心也跟着提吊了起來,现在见公主又渐渐恢复平静,他却心中实在不理解,贾墨衣病重如此,李承训为何还要如此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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