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前的大宋天才人物李必辛和远居大海深处的雍泽国国师竟然有交集,着实令人难以理解,这两个人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人物,屿山陆成为雍泽国一人之下的国师时李必辛的奶奶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搭上线的。

    归阳子从未听李必辛提起他曾远游到过澭泽,也没听说屿山陆这号人物踏足过大宋土地,若不是说谎,那便一定是一件秘事。

    在场之人无一不竖起了耳朵等着听这一件“旧事”始末,只不过屿山陆却没有要接着往下说的意思,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众人有着身为宗师的矜持,不好贸然开口探听别人的往事,但裘渡却是个奇人,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张嘴便道:“你和李必辛那小子八竿子打不着,何旧之有?”

    “阁下有此一问也实属正常…”屿山陆的笑容温润如玉,很难不令人对他产生好感,唯有先入为主与眼光毒辣者才能从他的神情举止中看出虚伪和阴诡。

    裘渡便是个先入为主者,打心底里不认为这个异邦人能有什么好居心,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看人的眼光,于是只冷哼一声,心想倒是要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便听屿山陆接着说道:“事情还得从很久以前说起,当年李必辛重洋远渡,不辞辛苦来到我澭泽海国,他自称是大宋修士,游历天下是为了博采各家之长,以修撰出一部传世的仙修典籍…”

    “彼时国君热情好,闻言大喜,一番深谈过后更是为他的博学所折服,称赞他乃不是出之天才,国君向来爱惜人才,心胸能容纳汪洋,并不介意他外邦人的身份,赠了与他大学究的最高称号,又听闻他有意学习我澭泽之国学,便尽遣座下通玄十二人与他探讨交流,而在下正是那十二人之首。”

    故事说到这里众人也没听到什么波澜,甚至略显乏味,游历天下四处取经这种事放在民间可能会被传位假话,但对于一众寻求大道的人来说却是稀松平常。

    屿山陆故意停顿的,似乎已经说完了,果然惹得裘渡十分不快道:“这算得上是哪门子有旧?”

    “剑圣阁下稍安勿躁,重要的还在后头呢…”屿山陆微微一笑,接着道:“且说我等十二人奉命与李必辛交流国学,既然是交流,那自然是有来有往的,可谁曾想待我等倾囊相授后他却消失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反应各不相同,虽然李必辛那一身的傲气的确有些不讨喜,但要说他会干这种堪比他偷鸡摸狗的下作事情,大家却是不大相信的。

    归阳子始终默然不语,姚琮玩味地两边观察,似乎在寻找着可以下手做文章的地方。

    裘渡冷笑一声道:“口说无凭,你莫非以为老夫会轻信你这异族之人的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剑圣阁下信不信并不打紧。”屿山陆却是摇头道:“不过阁下大可先听我继续将故事说完。”

    见裘渡没有异议,他便接着往下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与李必辛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也有不小的了解,也不愿相信他会是那种鸡鸣狗盗之辈,所以我便四处寻找他的踪迹,万幸最终让我在一艘准备离港的大船上找到了他…”

    “那时的我十分愤慨,自然是与李必辛当面对质,可他却告诉我他身在大宋的老母生命垂危,硬拖着学完我澭泽国学已是极限,再也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兑现他的那一部分,我有感于他的一片孝心,最后还是放他走了,但是临走前他与我约定好一旦典籍修撰完成便会遣人送一本到澭泽去,如此既能成全了他,又能让我有机会阅览全天下的通玄之学,就算要我承受国君的怒火也是值得的。”

    “此后不知道过去多少个年头,我一直在等李必辛将那本典籍送来,可一直没有音讯,本着对他的信任,我一直没有催促过他,直到前段时间听闻他的祭祀大典举办在即,一旦失败便有可能自此消失于人间,为了澭泽国的万千修士,我这才决定亲自走这一趟,只想问问李必辛当年答应我的事情如今还能不能兑现。”

    屿山陆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站在这里控诉李必辛,有始有末,有理有据,即使只是一面之词却也叫人一时不好反驳,关键是李必辛不在,无法与他对质。

    但在场许多人的心里都被他所说的那本“典籍”给吸引去了,一时无人关心李必辛的清白,南剑门贾石春第一个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所说的那本典籍,可是太虚经?”

    屿山陆却是皱起了眉头,苦思片刻后摇头道:“我并不清楚阁下说的这个太虚经是什么东西,当年我与李必辛定下那约定时,想必他修撰的典籍还有诸多缺漏,离完成还相差甚远,也没听他提起过将来要如何命名,所以…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屿山陆这番话倒是彰显了自己实话实说的良好品行,也让在场之人少了许多戒心,否则一上来就与别人一样点名要那“太虚经”,他作为一个外邦人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如果他的这段说辞仅仅是以退为进装模作样,那只能说装得还挺像了。

    而裘渡作为在场为数不多并不关心“太虚经”的人之一,关注的只有屿山陆和李必辛之间的那段烂事,便直接点明道:“暂且不提你所说的那一段故事可靠不可靠,只看你出现的时间便很是可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趁大乱的时候来,你怕不是吃准了李必辛不会出来与你对质,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的。”

    “剑圣阁下的疑虑我能够理解…”

    屿山陆始终谦谦有礼,仿佛就算被裘渡指着鼻子痛骂也不会失了仪态,他接着又解释道:“但实则我并非有恃无恐,而是当真不怕与李必辛对质,甚至还尝试过请他神降到来,也好将事情当面说清楚,只不过事实并不能如我所愿,他似乎有些心虚了…”

    看着屿山陆满脸遗憾的神情,裘渡怒极反笑,不由地破口骂道:“原来那道神降的金光就是你招来的…好你个澭泽贼人,颠倒是非的本事竟如此之厉害,你怕不是还想说对于李必辛消失上百年的事情一无所知,暗中布置那神降也是无心之失,到时候要是他因此无法完成祭祀大典也与你无关了,是也不是?”

    屿山陆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不似作伪,错愕片刻后方才长叹一口气,惭愧道:“不瞒剑圣阁下,这些事我确实都不知道,我已经闭了很长时间的关,莫说天下事,就算是澭泽的事也很少打听,若不是手下人告诉我关于祭祀大典的事,我也不会出关来走这一趟,我愿为一切的过失诚挚道歉。”

    屿山陆表情真诚,但裘渡只看到了虚伪,便又冷笑道:“神降的事情就算你不知者不罪了,那炸山的事情呢,是你们雍泽国的人干的吗?”

    没想到屿山陆倒是诚实,坦然道:“的确是我们澭泽国人干的。”

    可他随即马上话锋一转,又道:“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虽贵为国师,有着仅次于国君的无上尊崇地位,但我并不把持朝政,虽能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决策,但却不能替他们做决策。”

    裘渡认定了他是参与者之一,甚至还是主谋,是以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气极盛怒但嘴皮子又不如人家国师厉害,便只能连道三个“好”,不再与这读过书的无赖继续掰扯。

    此时一直沉默的归阳子却是开口了,但只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阁下想干什么?”

    屿山陆却没有正面回答,反是说道:“澭泽与大慈相近,仙师身为大慈国人,多少应该对鄙国有所了解,便也应该明白小国想要壮大是有多艰难,李必辛所著的那部典籍可谓是一线希望,若是没有当年那个约定也就罢了,但只要有,便无论如何也得争取一二。”

    “所以我希望仙师能够将那部典籍交给我。”

    却不料归阳子只是轻飘飘地说道:“想要典籍,那你不应该来太鄢山啊…你应该找李必辛去,方才也告诉过你了,他消失百年,早已不在这上山了。”

    屿山陆没想到仙师也会耍无赖,费了一番口舌竟是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愕然片刻后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知道仙师背后的大殿正是李必辛在山上时的清修之地,想必重要的物事都放在里头,那部典籍也不外如是,若是仙师能让我进去查阅一番,我一定可以认出他当年所修撰的那一部…”

    归阳子最后还是只以坚定的两个字回应他,道:“不能。”

    在一旁看戏的姚琮险些笑出声来,莫明对这位从澭泽远道而来的国师生起了怜悯之情,想自己从归阳子这吃过的瘪还能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而屿山陆这倒霉蛋怕是没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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