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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地一声,梁丰霍然站起,吓得全身打颤。这才一瞬间的功夫,却比昨夜行刺却惊险了万分,自己差一点就没了老命!

    不等他发话,黄林海已经大声喝呼,外面卫兵冲了进来,一下子将那小吏和两个吐蕃侍女拿下。

    梁丰心中兀自怦怦直跳,连声道:“严加审问、严加审问!”

    那小吏和两个侍女也是吓得面如土色,跟着都大哭起来,嘴里呜哩哇啦说什么,梁丰也听不懂。只命黄林海盘问。

    等问了结果,听说赶来的众人和梁丰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原来那三人被分开盘查,却都一口咬定是论逋派来服侍密使大人的,他们指天立誓,赌神发咒,又哭又求闹了半天。

    一干人仔细听了黄林海汇报,又观察三人半天,断定不是作伪。更加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好久,梁丰忽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啦!”

    “你知道啥?”众人赶紧问道。

    “就是论逋派来行刺我的!”梁丰很肯定说道。大家一脸失望加鄙夷:“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明明就是论逋派来的。靠!”

    “哼哼,虽然是他派来,却分别大大的!”

    “有什么分别?”

    “先不忙说。你们看着。等会儿他们自会再派人来领人。”

    过不多时。宗仁次丹果然领着大队人马涌到驿馆,一面疾走,一面大声道:“使者大人如何了?使者大人如何了?”听起来关切之极。可是等他走到门口,一看到梁丰似笑非笑站在门口屁事没有的时候,脸色骤变,强行要挤出几丝惊喜之意来,却生硬得很,尴尬不已。

    “大管事说的些啥?”梁丰侧头问道。

    “大管事关心大人。问大人如何了。”黄翻译很忠实原著。

    梁丰一下子冲上去拉着宗仁次丹双手,深情地颤声说道:“大管事,本使险些见不到你啦!”后怕之情,溢于言表。宗仁次丹也已经迅速调整状态,连连致歉道:“使者大人受惊,是下邦来迟,请求宽恕!”

    “来迟?没有啊!”梁丰诧异道。

    宗仁次丹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你们来得够早的,本使才出事,不用传报你们就知道了。神速之极,可比我们大宋快多了!”梁丰诚恳说道。宗仁次丹老脸飞红。他娘的,还真是心急了点,被人家瞧出破绽来。幸好有年纪大做掩护,赶紧咳嗽起来,掩饰慌张,好半天才喘匀气息勉强笑道:“使者大人说笑,卑人是听了驿馆武士飞速传报才急急赶来,唉!幸亏佛祖赐福,没有伤害到使者大人,否则我吐蕃可就罪孽深重了!”

    虚情假意问候完毕,宗仁次丹入室落座,再次确定了使者大人各项指标都正常之后,很严肃地说道:“下邦保护不周,出了如此耸人听闻事件,卑人代表论逋大人赶来处理此事。一是表示万分歉意,二是希望使者大人将刺客交给我们,回去一定严加审问,不让主使者逃脱!”

    梁丰沉吟道:“也罢,原该交给你们审问。只要给我个说法就成。他们已经在里面查问了,只是你看,这语言不通,我又只带了一个翻译,端的多有不便,还是你们带回去方便得多!”

    宗仁次丹大喜,这位使者大人真是善解人意,一说就通还不带发脾气的,站起来躬身感谢。梁丰回头吩咐黄林海,去把三个刺客带出来交给大管事。

    黄林海去了一小会儿,匆匆回来,在梁丰耳朵边说了几句。梁丰脸色一变,侧头上上下下打量宗仁次丹,阴晴不定。宗仁次丹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本来还好整以暇等着接收刺客,现在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勉强笑道:“大人,莫非有什么不对么?”

    “刺客已经招认了,他们是你家论逋府上的卧底,这次是奉了你们大赞普的密令,前来行刺本使的!”梁丰冷冷说道。

    宗仁次丹脑子一阵糊涂,不对啊,这三个人派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来行刺,还当真的来服侍使者大人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招了说是唃嘶啰派来的?这是自己的台词好不好?而且还不是今天说的呀。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最好毒死梁丰,等来人乱套,自己带人前来强行将刺客带走审问,回头就说是大赞普派人卧底兼刺杀。原因么,就是大赞普屡次想同元昊结盟和好,因为自家论逋忠于大宋,几番阻挡遭了嫉恨,君臣异心。这次又见使者来到,就干脆派出卧底在论逋家的死士来毒死使者,以便挑唆论逋与大宋朝廷的关系,达到自己想投靠元昊的目的。

    这个计划的重点是先自污,造成一个重大疑点:我堂堂论逋若要嫁祸于赞普,何必派遣自家奴仆前来下毒?找些武艺高强之士不好吗?实在不行,一把火烧了这驿馆也没什么难的,反正是牛粪糊墙,易燃易爆,方便得很嘛。这就排除了自家嫌疑,最起码也让对方觉得逻辑上说不过去。

    第二就是一定要达到挑拨唃嘶啰和大宋的关系,名正言顺阻隔两家会面。人家来都来了,你要说什么领导病了不见客多不合适?短时间装病可以,但人家好容易来一趟,可以等嘛。实在病重。探望探望也是常情。到时岂不穿帮?用这一招。让双方生疑,阻隔好感,到时候自己这边再假装考虑使者安全,解释一番,送出吐蕃,由他给朝廷翻嘴去。大不了临走时赔上一批金银珠宝,明着压惊,暗里行贿。反正中原人都吃这套。等他们回国,那还会有唃嘶啰甚好话?

    但是,有好多事坏就坏在这但是上!但是这一切都必须是由自己发起,然后带走刺客,展开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和回复。可偏偏全都被梁丰抢先说了出来,宗仁次丹怎么能不迷糊?

    情急之下,这老头居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条件反射似的诧异道:“这个,不太可能吧?我国大赞普岂能如此行事?”话刚出口。心里马上狂叫糟糕,去他妈的。自己倒成了反方辩护人啦。难道还真承认刺客是自家派来?

    果然,梁丰板着脸道:“哦,难道刺客说的假话不成?呵呵,这倒怪了,人是论逋派来,毒的是本使,却说是赞普卧底,而且,管事大人好像早知道了似的,这里一出事,你马上出现。嘿嘿,你们吐蕃的事,透着怪异得很呐!”

    宗仁次丹汗如雨下,嘴皮哆嗦,想要措辞,却无言以对。只听梁丰又道:“既然查出,人么就不用交给大管事了,我这里先收押着。请回去转告赞普殿下,要么马上安排见面,给本使一个解释,要么本使即刻动身回国”说道这里,宗仁次丹心中一喜,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正要点头附和,却听梁丰好像晴天霹雳般继续说道:“奏请朝廷和我国皇帝陛下,吐蕃赞普唃嘶啰殊无诚意,合同论逋刺杀密使,建议改授李立遵赞普之号,同心破敌,永世交好!”

    宗仁次丹立刻崩溃,跳起来双手乱摆:“万万不可,这个万万不可啊使者大人!我赞普和论逋对朝廷忠心一片,岂能为了些许误会伤了和气?请使者稍带,卑下立即回禀论逋大人,请求示下!”说完连连弯腰施礼,且退且走,匆忙而去。

    梁丰站起来冷冷看着宗仁次丹背影走远,这才微微笑了起来。这是一干人全从隔壁出来,跟着好奇看梁丰把对方忽悠回去。杨文广皱眉道:“如此诈他,万一这老儿回去,温逋奇干脆来明的怎么办?”

    “你傻啊?不会拿老黄带来的信鸽吓唬他?灭得了口,他逮得住鸽子吗?”黄林海听得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

    杨文广还不放心,又道:“那万一他们继续又来暗杀怎么办?”

    “哼哼,要是刚才我已死了,你们群龙无首,自然要被他忽悠走。可是这回老子不死,已让他乱了阵脚,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第二次。除非他是真的想投元昊,否则就得把咱们好生供着。弟兄们放心,这回不用小心,该吃就吃,该喝酒喝,平安无事喽!”

    “老爷,你看怎么办?”宗仁次丹回到论逋府,哭丧着脸把情形对温逋奇报告。

    温逋奇在厅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这个密使怎么像是预先知道了我的计划一样,难道,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随即马上否决这个念头,这批人从未来过吐蕃,数日内的形成都在自己严密监视之中,没有跟任何人发生接触,事情那么机密,根本不可能。

    正想着,宗仁次丹小心翼翼俯身过来说道:“老爷,你看,要不要咱们再?”

    “够了,此事再也休提。人家已经警觉,再做就无法干净了!也罢,我去见唃厮啰,跟他谈谈和汉人见面的事。”

    等了两天,终于传来消息,吐蕃大赞普要在自己的颇章(宫殿)里接见大宋密使一行。

    邈川城里,吐蕃大赞普颇章依山而建,威严耸立,地基石砌,墙面土夯,四面呈矩形向上收口,平顶上装饰得五彩缤纷,在梁丰眼里看起来就是艳俗无比,但却透露出许多信息,比如供佛,神秘,威严等等。

    进入大门,光线幽暗,气息浓郁刺鼻,这对几天来居住在吐蕃几乎都快习惯了那种污秽气息的梁丰等人,还是造成不小的心理障碍。但纵观殿内,与其说是国王的寝宫,还不如说是供奉菩萨的佛寺。到处都有佛教的痕迹。经幢、壁画。无不看得出佛教在对今后的藏族形成的初期巨大影响。

    被领过弯弯曲曲的通道。半明半暗地走过若干屋子,梁丰已经感觉到气喘吁吁,这是高原反应和不停向上走的缘故,终于进入一间相对比较宽大,装饰得异常华丽的屋子。屋子正中,端坐着一个暗红长袍,项戴各种金银宝石饰物,头戴厚厚毡帽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气度威严,靠右边坐着一个女人,也是全身明晃晃地一片眼花缭乱,帽子放下流苏,遮住大半面容,看不清楚。

    下首的温逋奇已经等候在侧,见梁丰进来,笑着起身迎接,转头对上面躬身行礼道:“大赞普。这就是大宋的密使大人一行。”梁丰前来,带了杨文广、王英、李达和黄林海等人。林记者却没能参加。

    果然就是唃厮啰,只见他点点头,等候温逋奇引见。在温逋奇带领下,梁丰走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躬身施礼:“在下大宋西北安抚使特派密使梁丰,见过伟大的吐蕃大赞普殿下,祝福大赞普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唃厮啰喉咙里叽咕两句,黄林海低声翻译,无非是谢谢天朝大使的祝福,招待不周,请别见怪等言辞。接着又赐了座位。梁丰跟随引导在下首一张矮几前盘腿坐下,面前放着几样果子和待客专用的酥油茶。杨文广等人只在他后面一尺处也席地盘腿坐了。

    按照礼节,梁丰此时必须先递上堪合文书,说明仰慕之意,然后第二道程序是献上礼品,最后才递上夏竦密信。

    这厮却自作主张一反常规,居然先和唃厮啰扯起家常来。

    “大赞普殿下,我朝久仰大赞普奇伟,是佛子转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梁丰得以亲睹,真是荣宠无量!”说吧微笑着看向唃厮啰。

    唃厮啰果然长得威严高大,坐在那里跟一堵小山似的,两眼炯炯有光,平静面对梁丰的目光,有不露自威的气度。听完梁丰说话,也缓缓开口说道:“密使远道而来,鞍马劳顿,不知这几日居处还安康否”

    梁丰笑道:“对了,是在下失礼,请大赞普恕罪。”说完示意,黄林海上前,奉上先取出的堪合文书递上。一个侍者接过,恭敬献给唃厮啰,他随意一看,放到一边,等梁丰继续答话。

    “虽然贵国与我朝习俗不同,初初居处,的确不惯,但这几日下来,也渐渐能适应了。就是夜间不太睡得好,贵国房屋平顶,时有野物在其上活动,有些吵人。”梁丰笑道。

    温逋奇心中不耐,外交礼节,怎么能如此放肆说话,你不会客气些啊?

    梁丰说话时双眼含笑凝视唃厮啰,果然见这傀儡不为人察觉的目光闪烁,看不出是惊惶还是惭愧。说完第二句话,便需敬献礼物,这个必须由梁丰亲自奉上,他站起身来,转头接过杨文广递来的盒子,盒子是夏竦准备,金丝楠木雕琢百合、蝙蝠、流云、仙鹤、青松等物,示意长寿、福气、和谐,又镶嵌许多白玉、宝石,看来不同吐蕃物事那么色彩绚丽,但自有一种汉家气派和朴素雍容。

    唃厮啰并不起身,坐着双手接过礼盒,点点头揭开,打开观看里面的物事,忽然瞳孔收缩,呆了一瞬。抬起头来含笑直视梁丰道:“果然厚礼,多谢天朝使者,多谢大宋官家!”双手轻轻按下盖子,转手递给侧面女子。

    里面除了礼物,还装着尼玛贴身收藏的一道吐蕃灵符,那是尼玛成人时,作为家主,唃厮啰亲手赐给的。这种灵符,只有家族相传,并且各家不同,外人并不得见。

    梁丰谨慎小心之极,进来先不忙按礼节外交,而是不住观察,要确定是否真的是唃厮啰本人。他知道温逋奇跋扈无比,既然通知可以拜见,必定会体现先警告唃厮啰一番,不许他乱说乱动。但自己的消息如何传递给他?万一温逋奇随意寻个替身出来,那怎么办?

    观察和试探一番过后,梁丰已经放心,此人的确是本人无疑,而且自己放肆试探,已见其本心,这才放心将礼物献上。

    这时候的唃厮啰心跳加速,他从梁丰的目光里没有看到怪罪和威胁,反而是友好和鼓励,知道自己的奴仆行刺失败,却换来对方不动声色地传递信息。难道,真的是来帮自己忙的吗?

    强忍着那种难以言说的激动,想起昨天温逋奇略带威胁的口吻,唃厮啰笑道:“密使所来,使命重大,这里俱都是我信得过的臣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梁丰点头:“谨遵大赞普之命,烦请论逋转交。”说完杨文广取出夏竦密信,递给论逋。

    两人言语之间,居然默契无比,梁丰此举,却是帮唃厮啰消除了温逋奇的心里阴影,好像做得光明正大。温逋奇终于完全对唃厮啰放心,接过密信,朝唃厮啰躬身点头,得到允许,用银刀细细割开封皮,抽出信纸递给翻译,用吐蕃语轻轻念诵起来。

    这玩意儿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无非就是联系吐蕃,邀请共同对付党项元昊,跟吐蕃内政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等唃厮啰和温逋奇听完,房间里寂静无声。

    “论逋,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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