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阁下而言,哪家的公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是首都豪门权贵中与之对立面的人。

    人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争夺,做上高位的人也一样。

    姜慕晚从这短短的数语中听出了阁下的意思,天上月?不不不,这不是夸奖,是讽刺,是挖苦。

    大抵是知晓上位者的心态,姜慕晚温温笑了笑,及其谦逊回应:“倒也不是哪家的公子,平常人罢了。”

    “能让宋小姐看上的人,即便是平常人,怕也是平常人中的龙凤,”楚兵顺着姜慕晚的话接了下去。

    温雅的面庞上挂着官方气的浅笑。

    姜慕晚笑了笑:“一届商人罢了,无背无景,比不上首都世家公子哥儿。”

    无背无景四个字道出来时,楚兵的手在身侧不自觉的勾了勾,望着姜慕晚,笑意更是深沉了几分。

    而阁下呢?

    望着姜慕晚的目光多了些许的探究,且这探究,叫人一眼看不到底。

    上位者的打量带着目的性与杀伤力。

    即便是一言不发,都让人倍感压力。

    姜慕晚不知自己的哪句话值得这位上位者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让这位天命之年的人这般打量自己。

    “这般谦虚?”阁下身旁人应允道。

    而后浅笑道:“宋老的外孙女可不是一般人能配的上的,这若不是人中龙凤没有天人之姿,也入不了宋家的门啊!”

    姜慕晚听着阁下身旁的人这般揶揄,只能陪着笑脸浅笑。

    “哪家的?看看我有无印象,”那人又道。

    浅笑盈盈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一般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可宋家的人都听得出来,这人一言一行连带着标点符号都是在给宋家人难堪,都是在踩着姜慕晚的脸往地上摩擦。

    这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似是一定要知晓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更甚是恨不得当着姜慕晚的面直接挖出那人祖宗十八代的过往都是好的。

    “君华顾董,”姜慕晚直言。

    望着人倒也没有丝毫掩藏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眼前人并不会真的不知晓她跟顾江年的事情,不过只是想逼着她亲口说出来而已。

    上位者,什么都能干,就是不能当坏人,干坏事。

    “c市首富顾江年?”那人似是惊讶。

    姜慕晚温温点头:“正是。”

    “认识?”楚兵侧眸望向人,一脸惊讶,搭配着一唱一和的牵引出是关于顾江年的事儿。

    如此情况下,如果知道点什么顺理成章的说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契机。

    可那人并没有直言,只是点了点头:“听说过,是位人物。”

    点到即止,没有过多言论。

    这是警告。

    倘若眼前人将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倒了出来,是不给宋家脸面了。

    由此可见,这件事情不管是总统阁下的意思还是身旁这人的意思,无疑是给了宋家几分脸面。

    “看来不日得到宋家做了,晚辈得提前恭喜宋老师了,”男人话语平平,任是老爷子也看不透这人的情绪与深意。

    但这句做,是一种信号。

    一种此时暂且搁置在此处的信。

    “谢过阁下,”老爷子没有解释,也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句谢过阁下代表一切。

    “晚辈先过去了,”那人点了点头,未在宋家这边多留。

    转身离去,穿过人群中,见到了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的顾江年,目光深深的扫了眼人,步伐不急不缓的离去。

    而顾江年呢?

    立于此处,不卑不亢。

    对于这位上位者的打量,顾江年没有任何躲闪。

    相反的,二人视线对上时,前者的目光深了几分。

    “阁下————”身侧,楚兵似是不能理解阁下的做法。

    戏台子搭好了,人也来了,本该是上演大戏的时候,可此时,戏还没开始,就散场了。

    这夜,看好戏的人极多,可也没几个是看成戏了的。

    邬越安的视线随着阁下从宋老爷子跟前离开时而移走。

    间隙,正瞧见贺希孟的眼光从姜慕晚身上收回来。

    “看到什么了?”身旁,邬越川的话语淡淡响起。

    “你觉得呢?”邬越安漫不经心回应。

    狂风起了,暴雨没下。

    戏台子搭好了,戏子也请来了,戏不唱了。

    姜慕晚目送阁下离开,悠悠视线缓缓收回来时,跟顾江年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姜慕晚呢?

    缓缓转身,不自觉的开始寻找起了宋蓉的身影。

    “在找什么?”宋思知见人视线在场子里缓缓扫过,问道。

    “随便看看,”她当然不会将内心的想法告知宋思知。

    在她尚未摸清楚事情的真相时,一切的话语都该谨慎而出。

    宴会场内,有那么一撮人不明所以,有那么一群人深表遗憾。

    而姜慕晚呢?

    处在心慌与心颤边缘。

    “我——————。”

    “宋老,”姜慕晚一句我去静静还未言语出来,身后一声苍老的声线传来,阻住了她的步伐。

    转身,便见邬家老爷子向着他们缓缓而来。

    她见着人,气气的打了声招呼。

    而后撇开人群,去了趟卫生间。

    总统府的宴会厅四通八达结构复杂,若非服务生牵引,姜慕晚不见得能找得到地方。

    同人道完谢,她伸手推开厚重的木门进去。

    将一进去,便见几位首贵女站在镜子跟前补妆,见她进来,惊愕了一番。

    三五秒之后,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你们说今日那位到底是谁?我翘着刚刚阁下的目光在人身上流连的许久,莫不是堂上?”

    卫生间的梳妆台前,那些豪门贵女的交谈声缓缓流淌而来,姜慕晚坐在马桶上听着他们的浅浅的声响。

    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是顾江年。

    “若真是、这首都怕又是要起一场争夺战了,自古以来,攀龙附凤,谁人都不可避免,”倘若顾江年真的是总统阁下的堂上,,那么就证明这人将来的前途无量。

    天子脚下,人人都想在现有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不论男女,不论老少。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华丽的宴会场,到底隐藏着多少肮脏的内心。

    “一家有女百家求,反之,亦是,”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倘若顾江年真的是个人才,那么首都那些豪门贵女对他趋之若鹜,也是情理之中。

    姜慕晚坐在马桶上,听着外面的人聊及自己的老公,心中倒也是没有多余的情绪。

    又或者说ta今夜所有的情绪都在宋蓉身上。

    那是一种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找不到突破口的慌乱。

    “我倒要看看花落谁家。”

    ……..

    卫生间外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姜慕晚起身,推门出去,站在洗漱盆前洗手时,被身旁的推门声吸引去视线。

    侧眸望去,见梅瑶站在门口,

    望着她稍有些惊慌失措,似是没想到会在卫生间见到她,一时间脸面上挂着的笑,起也不是落也不是。

    姜慕晚忘了人一眼,而后淡淡的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来,继续低头在水龙头下搓着掌心。

    “蛮姐好,”良久,梅瑶才硬着头皮问了一声好。

    姜慕晚在水龙头下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侧眸望向梅瑶,点头回应:“你好

    。”

    相比于上一次见面的轻快,这一次二人见面多了一些些尴尬。

    上一次因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但这一次略有不同,梅瑶此时见了姜慕晚,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

    “我先走一步,”姜慕晚洗好手,伸手抽了两张纸巾出来,擦干手上的水渍,而后对着梅瑶来了这样一句。

    “好好好,”后者跟喝醉了酒似的,稍微有些断片。

    姜慕晚提着裙摆重新回到宴会厅时,早已没了阁下的身影。

    而宋老爷子跟邬老爷子也消失在了会场中。

    视线环顾四周时,远远的便见顾江年被三三两两的女孩子围住。

    而宋思知,早已扎进了某些熟人堆里,跟人打成了一片。

    唯独姜慕晚,她虽说身处名利场,在赚着名利场的钱,可她对这些场合提不起任何兴趣。

    索性她提着裙摆脚步一转,准备向着另一方而去而刚走两步的人被身后的一道呼唤声唤住了步伐,回眸望去,见温捷站在身后。

    “聊聊?”

    姜慕晚视线收回,停住的步伐继续向前:“聊什么?”

    “聊你跟顾董,”温捷直言,正是这直言让姜慕晚前行的步伐彻底顿住。

    “以我对宋总的了解,如果对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断然不会这般与人亲密相处,而顾董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边缘徘徊,你二人,说关系匪浅都浅了。”

    宋家女在首都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不食人间烟火的,首都这个圈子里豪门子弟众多,富家公子也不少,但从来没有一人能如顾江年这般近了这二人的身。

    而顾江年,是个例外。

    既然是个例外,就一定有猫腻。

    这个场子里但凡是见过姜慕晚跟顾江年相处模式的人只怕都会怀疑一番,但只有温捷一人,会言语出来。

    姜慕晚倒也是不慌,反倒是和回眸望向温捷,浅笑道:“温总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这一声反问,可把温捷问住了,那坦坦荡荡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有什么似的。

    温捷也没有想到,姜慕晚会来这么一声反问。

    “男女朋友?”

    温捷的这声询问带着几分试探。

    姜慕晚闻言,浅嗤了声:“你怎么不说我们是夫妻呢?”

    言罢,她瞪了人一眼,及其高傲的转身离开。

    温捷:………..

    另一方,休息室内。

    男人一身正装立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杯水,不时抬起送至唇边,不时落下。

    立在窗边的身影显得孤傲而又孤独。

    楚兵站在生活不远处,远远的看着总统阁下的身影,只觉得这人在这种时候是有些可怜的一个男人身处高位又有何用?

    当他们拼尽全力得到物质与权利的时候,内心的空虚是不能用这些东西来填满的,总统阁下此时的处境稍微有些尴尬,他需要的是一个精神上的灵魂与之共舞。

    但这个人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总统夫人充其量只是个贤内助。

    万万算不上精神上的交流者。

    而他身边这些陪着他走上高位的人难以交心。

    许多年之前、倘若人生遇到迷途与困境了,他尚且还有一个老师来为他指点迷津,若生活不顺遂了,尚且还有那么一两个朋友能与之彻夜交谈把酒言心,可此时、什么都没有了。

    他与宋老先生的师生情,与誉溪的朋友之情,在他决定走上高位这条路时,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阁下,”楚兵站在身后轻声呼唤。

    “你说,”男人视线望着远方,呢喃开口:“此时月,还是彼时月吗?”

    此时月还是彼时月吗?

    这个问题让楚兵陷入了深思,他想:月亮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变得不过是看月亮人的心境而已。

    不管是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是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二者无非都是心境不同罢了。

    即便楚兵此时心里知道答案。

    可有些话站在上位者跟前站在帝王跟前,他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言语出来,而是转了个弯:“望月的人不变就行了。”

    心境与心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十岁的时候有十岁的梦想,二十岁时有二十岁时的梦想,如今到了知天命之年想要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动手去得到的。

    且这个年纪不管决定去做某一件事情都是开工没有回头箭,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走下去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选择。

    心境与不心境这个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人。

    “宋家的姑娘——————,”后面的话,他没有言语出来,欲言又止。

    也许是难以启齿,也许是不屑去说。

    亦或许是看在老师的颜面上将想说的话给阻住了。

    良久之后正当楚兵以为这人不会再说什么时,只见他轻启薄唇,喃喃开口:“顾氏江年,宋家蛮蛮,好、好、好。”

    ------题外话------

    明天中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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