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跨年夜,姜慕晚设了一场计,将姜司南与薛原等人算计在内。

    本是万无一失的。

    可这万无一失中出现了意外,且这意外还不小。

    深夜,当付婧坐在车内望着凤凰台景象时,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人世间有万无一失之事吗?

    有。

    只是这四个字暂时与他们不搭边。

    凤凰台外,记者拿着长枪短炮堵住了门口,本是热闹非凡的夜晚在这日成了笑话,

    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全部发生了。

    而凤凰台内,姜家与袁家人齐聚一堂望着对方,谁都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两家的当家人,更甚是有血海深仇似的,紧紧的盯着对方,一副要恨不得喝血吃肉的模样。

    如顾江年所言,在c市这个圈子里,小孩子家家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来都好商量,可这日,这二人不见得有半分商量之意。

    换句话而言,都有着隐隐雀跃之意。

    端的是要弄死对方的意思。

    这方,付婧本是急切的,可姜慕晚那沉稳的嗓音莫名的让她安稳了下来。

    她稳了稳情绪道:“那姑娘事儿没成,姜司南碰上袁印了,二人在凤凰台动了手,打的头破血流,惊动了警方与记者。”

    首都医院长廊内,付婧话语落地,迎接她的,是姜慕晚的无限沉默。

    姜慕晚拿着手机本是面对门的人,缓缓转身,往姜司南那方望去,洁白的长廊就这么望去,一眼瞧不到头,

    像天堂,又像深渊。

    付婧话语落地,姜慕晚虽面色如常,但周身的的寒凉之气却是节节攀升。

    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望着自己的夫人,菲薄的唇轻启。

    “接着说,”她凉凉开腔,话语间尽是冷漠。

    “凤凰台来了很多记者,看这边有想放任事情变大之意,”付婧依旧坐在车内,望着凤凰台方向,拿着手机的手此时泛着冷汗。

    此事一旦被记者抓住不放,不见得能达到她们的目的。

    一旦事情控不住,她们只会觉得王牌不在自己手中。

    计谋被打乱,姜慕晚心里此时可谓是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但这股火气尚且还不能冒出来,为何?

    外人在。

    要死她也要站着死。

    拿着手机,似防备似的远离了病房门口,在贺夫人打量的目光中拿着手机往另一方而去,

    接下来要言语的话,不便叫人听见。

    “去、举报凤凰台有人干非法勾当,。”

    “凤凰台后面的人只怕是不好惹。”

    “好不好惹都得惹,先发制人总好过被动挨打,”姜慕晚话语强硬。

    无半分退缩之意。

    此时,计谋被打乱,她只能行此下策,不然,若是查到她头上了,所有的一切铺垫都得功亏一篑,

    亦或是,等着她的是另一个囚牢。

    她姜慕晚,从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中。

    那侧,付婧似是懂了,恩了声,点了点头道:“明白。”

    凤凰台的闹剧才将将开始。

    姜慕晚收了电话,站在医院尽头的窗边,望着灯火通明的街头,眉眼间,透着几许清冷之气。

    “出事了?”宋思慎低低问,似也不想叫其他人听见。

    姜慕晚未曾过多隐瞒,只是恩了声。

    宋思慎想在说什么,只见姜慕晚缓缓转身,望了眼病房方向,道:“你进去问候一句。”

    “你不进去?”宋思慎似是好奇反问。

    她恩了声。

    这人再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会不会影响两家关系?”

    “你瞧人家那个防备姿态,跟我们讲仁义了吗?”

    她们今日来不是跟对方讲仁义的,是来讲合作共赢的,可这合作共赢中出现了第三个人分享果实。

    对方都毁约了,她们还在乎什么劳什子的仁义?

    姜慕晚这番直白的话语,换来的是宋思慎的静默。

    后者笑了笑,伸手推开眼前的窗子,寒凉的风倒灌进来,让她清醒了一分,脑子里肆意疯涨的情绪被冷风狠狠的摁了下去。

    姜慕晚落在宋思慎身上的目光缓缓的往贺夫人身上移了移。

    平静而又深邃。

    清冷的眸子如一汪深泉似的叫人看不见底。

    片刻,她伸手从宋思慎的裤兜里掏出车钥匙,且道:“外公那边该如何说就如何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那你去哪儿?”宋思慎询问的话语稍有些焦急。

    宋思慎的话,姜慕晚未曾回应。

    伸手拢了拢伸手大衣欲要离去。

    即将行至电梯口时,本是站在长廊那侧的贺夫人提步欲要追上来。

    除此之外,病房门被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杵着拐杖的贺希孟。

    听闻声响,姜慕晚前行步伐微微顿住,侧眸望去,视线直接越过贺夫人落在站在病房门口的贺希孟身上。

    随即而来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呼唤,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蛮蛮。”

    “你怎么下来了?”姜慕晚未曾回应,先响起的却是贺夫人急切又紧张的嗓音。

    姜慕晚回眸望去,平静的视线落在贺希孟身上,而后者似是未曾听见自家母亲的话语,略带焦急的视线落在姜慕晚身上。

    二人就如此,隔空相望。

    无言无语,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无人知晓姜慕晚与贺希孟之间是如何埋下感情的,但众人都知,她们二人之间有感情存在。

    爱这东西,即便是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姜慕晚望向贺希孟的眼神,是失望。

    而贺希孟望向姜慕晚时,是隐忍。

    一方失望,一方隐忍,终究难两全。

    爱情这东西,胆小鬼是不配拥有的。

    反而是那些勇敢又自信的人,才会大大方方的去爱人。

    四目相望,均是无言,

    周遭的空气逐渐逼仄。

    姜慕晚想,她与季言庭之间是何时走向如此地步的?

    大抵是他明知她心有不平,却仍然想将她拉入家族斗争之中。

    年少时的呵护与成年之后的呵护是不同的。

    年少时,只有彼此。

    成年后,有家族,有事业,有旁人。

    任何纯粹的东西一旦夹杂了利益都会变一番模样。

    姜慕晚望着他,视线逐渐变的朦胧,眼前的景象都成了双份。

    她想,她是疯了。

    一个已婚妇女站在前未婚夫跟前去回忆眼前的种种。

    这是死罪。

    良久,她叹息了声。

    眼眸中的水雾逐渐散去。

    视线落在这人伤了的腿上。

    仅是片刻,又将视线缓缓收回。

    四目交接,她颔了颔首,转身离开,终究是未曾走近。

    有些人,有些事,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蛮蛮,”见她跨步离开。

    贺希孟拄拐追上去,可一个病号,哪里追的上一个健全的人?

    姜慕晚步伐未停,转身离开的态度异常坚决。

    “希孟哥,”宋思慎见此,跨步追上来,看似是护着他,实则是在拦着这人去路。

    于宋思慎而言,旁人的感受不在乎。

    只要是他宋家人想做的事情,他都该支持。

    贺希孟看着半护半拦在跟前的人,眉眼深了深。

    望这人,冷冰冰的话语从嗓间蹦出来:“让开。”

    对于贺希孟,宋思慎的印象中一直都觉得这人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沉稳,且有错所成,是他们这群纨绔子弟的榜样,更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人。

    如此一个人,站在跟前,算不上怂,但稍有些敬畏,贺希孟这简短的两个字甩出来,宋思慎心头头微颤,稳了稳心神才道:“不是我不让,是我让了希孟哥你也追不上啊!”

    他实话实说,但实话总是有人不爱听。

    贺希孟伸手拨开宋思慎,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病患。

    将走两步,贺夫人跨步上来在电梯口拦住了人的去路。

    四目相交,未有只言片语。

    但贺希孟的步伐止住了。

    贺夫人比宋思慎、管用。

    一旁,宋思慎见此,抬手掩唇,尴尬的咳嗽了声:“爷爷让我们来看望希孟哥,既然希孟哥无大碍,我们就安心了,也好回去交差,。”

    言语至此,宋思慎接着道:“跨年夜快乐。”

    这是祝福,也是扎心。

    一句好回去交差无疑是在赤裸裸的告知贺希孟,她本不想来,只是碍于家里人要求。

    所以来了。

    一个过场罢了,可就是这么一个过场,他却当了真,

    唱戏的人来去潇洒,独独他这个看戏人,却当了真。

    “没有一个来看望病号的人会着一身红色大衣来,宋蛮蛮即便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该知晓此意,她不是成心来看你的。”

    贺希孟这日回到病房,坐在床沿,明明有人陪伴,可他却觉得自己孤寂的像一个即将去世的耄耋老人。

    无依无靠,身处海上抓不住浮萍。

    姜慕晚出了医院大楼,冬夜里寒凉的气息吹来,她狠狠的吸了口气。

    忽而觉得,冬天,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冷虽冷,但静心。

    想清醒,异常简单。

    这冷风一吹,胜过美酒香烟。

    医院门口,她微微弯身,伸手将身前大衣的拢到一起,低垂首,仅是片刻的低沉,而后又抬起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而去。

    失败与孤独都是短暂的。

    唯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是长久的。

    关关难过关关过。

    事事难行事事行。

    凌晨十一点四十分,姜慕晚驱车离开医院,往机场而去。

    她想,住在附近,次日直接飞c市。

    行至半路,车载广播报时。

    2009年一月一日零点整

    本是一路前行的人踩油门的脚微微松了半分。

    车子速度稍稍慢了下来。

    姜慕晚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紧了紧。

    2008年,已成过往。

    2009年,开启篇章。

    车载广播里,主持人说着新年祝词,车窗外,远处的烟火在天边盛开。

    而她,孤身一人,驱车奔驰于高速公路上。

    像个无家可归的旅人。

    良久,一声轻叹在车厢内响起,姜慕晚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鬓角。

    只觉、人生无奈。

    凌点四十五分,一辆专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凌晨五十五分,一辆银白色的轿车驶入首都机场停车场内。

    姜慕晚停车,熄火,临下车时给付婧去了通电话,询问c市情况如何。

    那侧,付婧将现场混乱的情况通过简洁的语言告知她:“警方来了,正在彻查,凤凰台歇业了,具体结果尚未出来。”

    姜慕晚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侧身正欲推开车门,便见不远处,有一熟悉的身影从车内下来,身旁、跟着顾公馆的保镖。

    这夜、你若问姜慕晚是何感觉,她会如实告知你:不知。

    但又可能很准确的告诉你,那种感觉,很怪异。

    大抵是天空中一道闷雷闪过,数秒之后,雷声消失了。

    而那道光,却还留在你内心深处。

    你记得它的声响,更甚是记得它从天边闪过的形状。

    大抵是姜慕晚自己都未曾发觉。

    她见到人时,本是阴沉的面色缓缓有了向阳之意,且压下去的唇角徐徐扬起。

    那侧,付婧说了些什么,她只能朦朦胧胧的听两句。

    “你在听吗?”那侧,付婧言语完,久久不见人回应,轻轻问了这么一句。

    姜慕晚呢?

    她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与付婧通电话,随道:“不用盯着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何结果,等我回来。”

    “你就回来?”那侧,付婧诧异开口。

    若是未曾记错,这人、将将落地。

    “明早早班机,”她答。

    “见到人了?”

    “见到了。”

    “那你。”

    ”明日回来说,“付婧话语尚未言语完,便被姜慕晚急切打断。

    随之而来的是挂电话声。

    凤凰台外,付婧坐在车内,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心中隐有不安。

    伸手翻开通讯录欲要给人去通电话,修长的指尖落在贺希孟三字上时,动作顿住了。

    她在斟酌,这通电话能不能拨,也在思考可不可以拨。

    若是拨了,是否会对姜慕晚有所不利。

    在这个人人都算计姜慕晚的时候。

    她的身旁,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了。

    如此,应该是够了。

    停车场内,姜慕晚伸手推开车门下车。

    而后、着一身红色大衣颇为吊儿郎当的倚在车旁,笑望顾江年。

    轻启薄唇,悠悠开腔,一声高昂的呼唤声响彻停车场:“嘿!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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