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楼上,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虽然现在只是初八,月亮不是非常大,但群星闪烁,隐隐中感到一阵寒气。

    马元利沿着县城南门依山布阵,营盘延绵十余里,大西军自恃有门板、木桌保护,这两天派出人马挑战,以洗刷前几次兵败的耻辱。

    而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在运山古城获胜,以及看到白天大西军居然要挖掘死难将士坟墓之后,众人更是群情激愤,大家纷纷请战。

    但看着城墙下面大西军阵中树立的一排排门板、木桌以阻挡鸟铳,而在后面则是一个个穿着厚厚的铠甲,头上裹着头巾的大西军将士。

    这个时代鸟铳威力非常小,断难射穿门板、木桌,然后在射杀身穿铠甲、裹着头巾的将士。

    樊明善颇为着急,摇头道:“大人,昔日我也曾见识过弗朗机炮威力,若是待到佛朗机炮运到,我军将无城墙之险啊。

    要不我们今天偷袭敌营,若是不敌,再撤退不迟啊。”

    旁边杨秉义抓耳捞腮的,不声不响的说道:“大人,今天一战末将感到怪怪的,马元利可是严令谯应瑞挖掘我们兄弟尸骨的。

    我军赶到,谯应瑞只是与我等应付,根本没有死战的意思。”

    旁边龙之帧摇头道:“这,这怎么可能?大概是保存实力吧,谯应瑞、冯有庆当日飞扬跋扈的,大顺军来了投降大顺军,大西军来了投降大西军。

    大概现在没有颜面,不敢与我军力战吧。”

    众人一听,想到当日谯应瑞、冯有庆趾高气扬的样子,看到现在接连投靠不同势力,一个个开怀大笑。

    杨麟笑了笑,突然举手让大家安静,说道:“谯应瑞、冯有庆等人是大明世袭军官,其手下将士一年前都还是我大明将士,现在虽然投靠大顺军,大西军,想来与别的人不一样。

    除此之外,上次大西军攻打汉中各部各自为战,这次马元利攻打蓬州未尝不是如此。

    半个月前张定国、张文秀攻打汉中受挫,保宁方向大西军士气低迷,现在马元利率部来袭,断难获得保宁方向大西军的支持。”

    众人一怔,欧阳直问道:“大人,谯应瑞、冯有庆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刘进忠更是嗜杀成性,这种人怎么可能归顺官军呢?”

    杨麟指着城墙下面的大西军军营,笑道:“呵呵,大家想想,这次大西军虽然有万余之众,但其主力不过是马元利所部四千、王继业两千而已。

    大王庙一战,我军阵斩对方四百余人,俘虏一百余人,若再加上伤号,足足千人之众,如此马元利部、王继业部受损严重。

    正因为如此,这两天在阵前叫阵的,就是谯应瑞、冯有庆部,而马元利、王继业部躲在后面疗伤而已。”

    想了想,欧阳直点头道:“大人所言颇有道理,马元利这两天让谯应瑞、冯有庆打前锋,想必也让他们心生怨言。

    但是马元利用应瑞、冯有庆做挡箭牌,再说他们有门板,木桌保护,如此如何是好?”

    杨麟想了想,内心有了主意,马上派出信使秘密出城,连夜星夜出城,急调驻防北边防备土暴子的杨威营、廖启芳营。

    樊明善大惊,瞠目结舌道:“大人,这,这,万万不可啊,虽然土暴子稍稍停息了一下,但达州数县土暴子之乱刚刚平息,大人要冒然调走当地驻军,恐土暴子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啊。

    到时候土暴子在北,张能奇等在西,再加上南面东面的大西军,我军恐四面受敌啊。”

    杨麟笑了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处处设防,处处落入下风,如此当然只能被动挨打。

    前世众多将领用兵方略就是利用部队机动性,突然集中优势兵力给对方致命一击,如此取得战场胜利?

    现在义勇军营级单位正常行军速度在50-60里之间,强行军可以达到70-80里,完全没有必要处处设防处处受敌。

    兵贵神速,明朝中叶戚家军可以一晚上奔袭一百里,义勇军虽然只能做到七十里,来回不过两三日功夫。

    只要战事顺利,完全可以派兵回援上游,力保安全。

    杨麟令杨成等人秘密准备,到城内各家油店,用竹筒装好,然后包上油纸。

    各营选派两百名兵丁,练习如何使用兵器对付躲在木板后面的敌军。

    而另一方面,为了迷惑马元利,这两天派出少数散兵游勇出城,或者夜袭,或者攻营,以骚扰对方。

    如此三天四夜,这天早上三更做饭,四更起床,天刚蒙蒙亮全军上下已经吃完,一个个列阵于大街小巷之上。

    杨麟接过信使的书信,笑道:“各位,廖启芳第4营昨夜子时已经到达城西三十里的郭家庄,在我们发动进攻的时候,第4营也将派出人马袭扰大西军,切断大西军归路。”

    众人一听,一个个大喜过望。

    刚刚渡河的杨威也拱手道:“大人,前几天大人让我等协防运山古城,大西军被火龙所败,我等只是捡现成的。

    下面兄弟们说这仗虽然打得过瘾,但不像其他各营兄弟那样与对方明刀明枪的干,来得带劲啊。

    大人,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我部作为先锋,那个马元利居然敢说我们义勇军刀法枪法不怎么样,这次我要让他见识见识。”

    杨麟大喜,连番鼓舞众人。

    与手下众将相比,己来自现代,那就是真刀真枪的厮杀,实在非自己所长。

    在遭到惨败之后,马元利为了找回面子,这两天派人在阵前喊话,要与杨麟真刀真枪的厮杀一番,害得杨麟只有用话搪塞。

    当即令杨成第1营、杨威第2营、龙之帧第3营围攻马元利中军大营。

    杨秉义第5营阻止王继业部。

    护卫营大队长景可勤率领千余民壮监视谯应瑞、冯有庆部。

    而杨麟则率领护卫营余部与骑兵营作为预备部队。

    城门打开,义勇军分三路出城,大家唱着新兵歌扑向大西军大本营。

    几天前大家亲眼目睹马元利虐杀祝老先生,作践其尸首,目睹大西军刨死难将士的尸首,一个个被憋坏了,现在看到大军出动,群情激愤,誓与大西军血战到底。

    听着到处传来一阵阵歌声,透过薄雾看到义勇军摆开阵势直扑自己中军大帐,马元利感到心惊胆颤的,一面令各部迎敌,一面派出使者前往刘进忠、谯应瑞、冯有庆兵营,让其限时率领所部前来增援。

    大西军将士举起一块块从民众家里拆来的门板,抬着从民众家里抢劫过来的木桌子,列成阵势杀了过来。

    反观义勇军,藤牌手举着藤牌站在前面,大家同藤牌挡住飞过来的藤牌,众人跟在藤牌后面,大家边走边用兵器相互敲打着,以壮大声威。

    双方相距五十步的时候,义勇军阵前突然冲出几十个汉子,在离大西军阵前二十余步,突然将一筒筒装满桐油的竹筒扔到大西军门板上木桌上。

    每个竹筒的桐油足足有一斤多,桐油倒在门板上,倒在木桌上,沾在周围人身上。

    面对如此变故,站在最前排的大西军将士微微一愣,突然看到义勇军阵中射出一支支火箭,火箭射到半空,然后落在前面木桌上。

    浓烟滚滚,桐油一下燃烧起来,刚才还准备迎敌的大西军将士胆战心惊的,有的赶忙扔下手中的木桌、门板逃窜,有的躲在门板,木桌后面不知所措。

    而趁此机会,更多桐油罐子纷纷扔过来,前面浓烟滚滚,还没有正式交战大西军将士已经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义勇军全线反攻,藤牌手举着藤牌冲到阵前,掩护长矛手,镗钯手欣翻立起来的门板、木桌。

    虽然昨天有进行这方面演练,但门板、木桌非常重,搬运不易,欣翻也颇不易,即便遭到火攻,失去支援,但义勇军足足伤亡二十余人才欣翻挡在前面的上百张门板、木桌阵。

    看到门板阵、木桌阵被冲得欺凌八楼的,马元利颇为恼火,一面组建新的门板阵,一面指挥众人迎敌。

    而看到一举攻破对方门板阵,义勇军将士气势大振,在郭崇烈、龙之帧、杨秉义带领下,如三把利剑插入,颇难对付。

    马元利最初还颇不以为意,义勇军强悍,那是因为义勇军火器犀利,但刚一交手,马元利就感到不对头,这支义勇军不但火器犀利,枪法奇准,而且刀法、枪法、棒法也着实厉害。

    对方一个个身强力壮,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而反观大西军,由于长年累月流窜各地,身体反而没有对方强健。

    马元利最初老神在在,认为只要坚持一下,到时候王继业、谯应瑞、冯有庆率领所部杀来,完全可以利用人数优势大败对方。

    如此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援军不但没有到,而且到处响起四川人不打四川人,这让马元利颇为恼火。

    身边将领一个个哭丧着脸,指着厮杀的战场颇为担忧道:“大都督,王继业军是出动了,但半路被截住,阵前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看来王继业是想救援大都督,但因为义勇军拼力阻击啊。

    谯应瑞、冯有庆两个三家姓奴则完全不是这样,他们那边是声势非常大,但根本没有动静啊。”

    马元利点了点头,骂道:“此等蜀獠,待大战之后老子不将他们剥皮萱草,誓不为人。”

    幕友大惊,赶忙拉住马元利的手臂道:“大都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万不可鲁莽啊。”

    马元利大怒,一把推开幕友,对左右说道:“蜀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再说了谯应瑞、冯有庆等人与杨麟过去不对付,这基本上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你,你,去给谯应瑞、冯有庆传令,若半柱香功夫援军未到,到时候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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