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公子深深一叹道:“琢玉,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直觉得你心中隐约藏着什么……只怪我不够关心你,不然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哼!”黎琢玉心中有气,忘记手上有伤,下意识地想要握拳,手却被无痕公子给抓住了。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黎琢玉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也是假的吗?我也是你算计中的一部分吗?”
黎琢玉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无痕公子,长叹一声,然后挣开他的手,并不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位叫铁暮云的小徒弟很聪明,他看到你雕刻的半面罗刹,已经猜到你被囚禁了,只不过他怎么也不会猜到你是被我给囚禁了的!”
“暮云……那孩子来白玉山庄找我了?”
“你很了解你的小徒弟,那小子确实来白玉山庄找你了,不过他怀疑囚禁你的人是黎世锋,他还带来了几个厉害的朋友帮忙寻你。”
无痕公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他道:“暮云应该是看出了我的雕刻技艺,所以猜到那尊半面罗刹出自我手,我想当初我托你送给他的信,你也没有送过去吧!”
“没有。”
无痕公子看着黎琢玉道:“琢玉,你想我怎么样都可以,就算囚禁我一辈子也没关系。不过,不要伤害暮云那个孩子!他是我唯一的徒弟,也如同你一般,是个命运多舛
的人!”
“无痕,你还真是个心怀怜悯之人,天下的可怜人那么多,你顾得来吗?我劝你顾好自己就行!”
黎琢玉赫然起身,准备离开。
无痕公子叫住了他:“琢玉,倘若你要对那孩子不利,我不会放过你的!”
黎琢玉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无痕公子,只见他温和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他咧开一口白牙,哈哈一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如何保他?”
只在那一瞬之间,只见无痕公子突然抬起右手,一条白色的傀儡线嗖地从他指间飞出,立即缠绕上了黎琢玉的玉颈。
黎琢玉大惊,没想到无痕公子竟然还能伤得了他。
无痕公子冷声道:“身为傀儡师,即便没有了武魂灵催动出傀儡灵线,这普通的傀儡线照样也能杀人!”
他说完顺手抄起搁在桌上的刻刀,快速刺向了黎琢玉。
黎琢玉急于想要挣脱那傀儡线,竟然抬起右手用力一扯,那傀儡线被强行扯断的同时,他的脖子上也留下了一股深深的红色勒痕。
无痕公子持刀刺来,他侧身闪过,然后抬起左手一把掐住无痕公子的脖子,右手挡住了他手中的刻刀,将他一把抵住。
无痕公子体内没有武魂灵,很快就被他给撞飞出去,两人一起摔在了其中一面大镜子上,大镜子顿时摔碎一地,无痕公子落地,黎琢玉半跪在地,左手依旧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面对着眼前这位多年好友
,黎琢玉的眼神之中竟然看不出任何一丝的留恋,而是无尽的愤狠:“要不是你对她很重要,你信不信我真会杀了你!”
无痕公子不太明白黎琢玉此刻的意思,他对谁重要?莫非是他气糊涂了?
无痕公子道:“琢玉,别再一错再错了,白玉山庄不值得你如此,放下一切,和我一起去浪迹江湖吧,天大地大,为何你就不能放开怀抱好好生活呢!”
“放开怀抱好好生活?你以为我是和你一样的江湖游侠?四海为家,惬意人生?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就是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今一切近在咫尺,你竟然想让我陪你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呵呵呵!你可真是……痴人说梦啊!”
他是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的?或许就是从那次掉入河中开始的吧!
那冰冷湍急的河水冲击着他幼小的身体,他拼命呼救,可是却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那冰冷的河水冻得他浑身刺痛,他只觉那种寒冷深入骨髓,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这些年,他就从未从冰冷的河流中走出来过。
河水很冷,足以让他的心痛得没有了知觉。
黎琢玉的眼眶之中有泪水在打转,看得无痕公子感觉窒息,最终,他握在手掌的刻刀当的落地,再无气力地躺倒在地,任凭他如何处置。
可是黎琢玉并没有杀他,而是缓缓起身,仿
佛是带着巨大的疲惫,右手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又在渗血,鲜血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溅落在几块镜子的碎片之上,显得殷红彻骨。
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深深地看了一样瘫软在地的无痕公子,淡淡地道:“无痕,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和你成为朋友,或许我不会变成这样的!”
黎琢玉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黎琢玉决然而去的背影,无痕公子微微抬起的头重重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躺在那冰冷的镜子碎片之上,只觉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花前醉、落雨轩、冷清秋、白如雪、解千愁、风如马、云上衣、竹叶舟、相思露、暖红阁、英雄烈、美人泪、点绛唇、绕指柔、情义天、醉红尘、梨花雨、暖春风、剑歌狂、一梦醒。
他在这间房中喝过天下酒坊的二十种美酒,与黎琢玉把酒言欢,却不曾想他为其掏心掏肺之人,只不过是戴着虚伪的面具与之相对,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似乎真的就成为了一场笑话。
他将人家当成知心的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莫逆之交,可人家呢?
唉……真是喝酒误事啊!
黎琢玉离开那间破旧的老宅,翻身上马,策马疾驰。
“驾--驾--”
他发了疯般的一路疾驰,冰冷的夜风划过他乌黑的长发,那一袭惹人的白衣在风雪之中飘飞,整个人似乎和这风雪之夜融为了一体。
也
不知疾驰了多久,他终于在一条河面前停住了脚步,他下马,趔趄着缓缓踏入河中。
他年幼之时曾经在这条河上泡了很久,很久……
倘若那天的河也如今天这般已经结冰了,他的命运或许就不会变成如此,他跪在了那结冰的河面上,握拳狠狠打在了冰面之上,那冰如同碎裂的镜子,开始有了裂痕。
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最终还是夺眶而出。
难道他这么多年来所精心谋划的一切都是错的吗?他不甘心,无痕算什么?他怎么能够因为那家伙的几句话而轻易改变初衷呢?
他是一个活在仇恨之中的人,大仇还未得报,他岂能瞑目呢。
看着冰面上倒影出来的无数白衣身影,破碎而诡异,他冷笑着道:“黎琢玉,黎琢玉,你这个活在黑暗之中的影子,你看你,现在才能穿上真正属于你的衣服,不再带着虚伪的面具而活,这么多年了,这才是你的真正面目,将来你要用你真正的面目活着!不要再做那暗处的影子了!啊--”
白玉山庄。
这几日,白玉山庄始终笼罩在寒冷的风雪之中,整个山庄都镀上了悲凉之色,仿如山雨欲来一般。
水若抚着琴,那琴音也成了悲凉的曲调。
躺在病床上的如夫人听着琴音,侧头看着窗外的红梅,一只蓝色的喜鹊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梅枝上,抖落了一层白雪,它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叫得欢快,却又显得有几分
盘桓和迷离。
突然,另一只蓝色喜鹊落到了红墙之上,冲着它叽叽喳喳叫唤了两声,那落在梅枝上的蓝色喜鹊立即欢快地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它,然后两只喜鹊一起飞离了小院。
如夫人的心彷如也跟着那两只蓝色的喜鹊,一起飞远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水若早已不知何时抚完了琴,呆呆地坐在那儿落泪发呆。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了琴弦之上,她也毫无察觉。
如夫人看着水若单薄的背影,柔声问道:“这琴是我教你弹的,可却不曾记得教过你这般悲凉的曲调。水若啊,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如夫人常年卧病在床,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这一辈子似乎就困在了这方寸之间的庭院之中,而她的心也渴望变成那一对叽叽喳喳的喜鹊,飞向远方,只是她从出生那一刻就知道,她只能笨重地落入这尘埃,在灰尘之中扑腾打滚,弄得自己一生都灰头土脸,悲凉凄惨。
这令人窒息的命运,一眼就看得到尽头的命运啊!
“咳咳咳……”
如夫人又开始咳嗽起来,水若急忙擦拭了眼泪,掩住内心悲伤,赶过来看她。
“如夫人,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水若听着如夫人的咳嗽声,想着自己那苦命的老爹,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下定决心要去求大公子帮忙,如今或许只有大公子可以帮她了!
水若将一杯温水递给了如夫人,将她搀
扶起来,喂了她几口温水。
那如夫人实在轻得可怜,在她怀中似乎毫无重量一般,软绵绵地,似如同那窗外的飞雪残梅。
如夫人轻拂着水若的手,长叹道:“你自小就和琢玉亲近,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和兰玉抚琴,兰玉不及你聪慧,总是弹不好,老想着跟他哥哥去学剑!她哥哥啊就拿着木剑,故意在你们面前比画,弄得她心猿意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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