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先生蹲了大牢。

    在这世间游历这么多久,陈九也还算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铁窗泪。

    因为萧栀之的缘故,他还被分到了一个不错的牢房,至少没有繁重的酸臭味。

    地上铺满了稻草,陈九坐在牢房之中,望着眼前阻隔着里外的牢门。

    狐九趴在一旁的稻草上,幽怨的问道:“先生,我的包子呢?”

    陈九说道:“没了。”

    狐九一脸的郁闷,将头埋了起来。

    先生总是说话不算话,这会又着了牢狱之灾。

    它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狐狸,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门外把守着数位官兵,这儿是上京的大牢,戒备森严,若是寻常人基本上没可能从这里走出来。

    小狐狸问道:“不会要一直待在这吧?”

    陈九摇头道:“这世上可没什么东西能困住先生,只是想走和不想走的问题,既然来了这倒不如先歇息片刻。”

    “可狐九不想啊。”小狐狸郁闷道。

    陈九说道:“这牢房又困不住你。”

    狐九思索了一下,看向先生道:“可是先生在这。”

    陈九笑着说道:“你倒不如多出去瞧瞧,上京可是大乾最为繁华的地方,错过了可就没了。”

    狐九眨了眨眼,问道:“那…这儿哪里最好玩?”

    陈九沉吟片刻,答道:“皇宫?”

    “有蜜饯吗?有包子吗?有鱼吃吗?有大桃子吗?”

    “都有。”

    狐九听了答复,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听它义正言辞的说道:“先生,我去去就回!”

    它从那牢房的空隙中蹿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都没回头看上一眼,蹑手蹑脚的瞒过了外面守着的侍卫,走出了这大乾天牢。

    陈九哭笑不得,口中念叨道:“这小家伙……”

    有那三根狐毛在,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再说,都见识了这么多了,狐九也应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让它自己去瞧瞧总归是件好事。

    陈九盘坐而起,闭目修行了起来。

    难得清净,不如打坐。

    ……

    此刻已至深夜。

    却听那牢房之外传来了些许声响,似乎是有人前来探监。

    “监正大人请。”

    守卫走在最前,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身着黄袍的道人,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另一只手则是提着饭盒,来到了那牢房之前。

    见那牢房之中坐着一位儒衣先生。

    黄岐道手中拂尘轻摆,说道:“将牢门打开。”

    守卫打开牢门之后,被被黄岐道只会下去,自己一人进了牢房之中。

    牢房之中的陈九闻声睁开了双眸,看向了老者。

    陈九平静道:“道长好久不见。”

    黄岐道施一大礼,屈身道:“小道见过陈先生。”

    陈九笑着说道:“陈某如今可是天牢囚犯。”

    说着这事,黄岐道不由得说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先生莫要计较,明日贫道便差人放先生出来。”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陈某自然懂,不过出去就不必了,这地方挺不错的,清净,只是不知监正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本该是迎接先生,却不成想先生先一步进了大牢,老道深感愧疚,故而也只能带些好酒好菜前来。”

    黄岐道将那饭盒打开,有酒有菜,全都摆了出来。

    陈九嗅了嗅,闻见那酒味却是说道:“嗯…酒香尚可,这是什么酒?”

    “出自天顺蝶坊,兴元三年的女儿红,亦是世间少有,先生不如尝尝。”

    “蝶坊……”

    陈九回忆了一下,说道:“似乎有人跟我提过一嘴,这酒想来也不差。”

    黄岐道倒了杯酒,递给了陈先生。

    陈九抿了一口,接着便将那女儿红尽数灌入喉中。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蝶酒万里香……”

    陈九望着酒杯,念叨道:“正谢云倒是没框我。”

    这酒甚至都能与江尽愁相提并论。

    女儿红本就是黄酒,更没有任何可比性,只能说是各有各的风味,全凭喝酒的人如何看待。

    “先生好诗才。”

    黄岐道眼前一亮,说道:“若是有此一诗,此酒也能更具名头。”

    “要就拿去吧。”陈九摆手道,反正也不是他写的。

    “老道怎敢。”黄岐道摇头拒绝,说道:“却不知,先生要在天顺待多久?”

    陈九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菜,说道:“待不了多久,近来也有些事要忙。”

    黄岐道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事要问。

    陈九看了他一眼,问道:“监正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不必拘束。”

    黄岐道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才至京城,老道不曾迎接也就罢了,如今却还得麻烦先生,实属不该。”

    陈九不喜欢套,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是这样的。”

    黄岐道开口说道:“先生也知晓老道懂些观相之术,遇见萧无双之时,便知其是气运之人,更有帝王之相,可却是早夭之命,也是因此,老道又推演了一翻镇北之事,方知若干年后北漠将犯大乾。”

    “可这次北漠来犯,却是提前了数年,老道再次推演之下,却是什么都没能推演出来,故而有所不解,还请陈先生解惑。”

    陈九喝了口酒,说道:“大乾有水神出世,人道气运归来,故而大乾运势大涨,以你的本事,还推演不到这些。”

    “竟是这般……”

    黄岐道自嘲一笑,说道:“说到底,老道还是个凡人,能算到的也不多。”

    陈九说道:“卜卦一道,本就是窥视天运,窥得一星半点,便已是极为不易,监正又何必妄自菲薄。”

    黄岐道没有回答,他明白,自己于眼前之人相比起,完全就是天差地别,毫无可比性。

    黄岐道叹息一声,想起近日朝中传来的声音,说道:“北有北漠,西有长武,此次大乾恐怕有难了。”

    陈九说道:“监正是在担忧?”

    黄岐道说道:“若是长武插手,死的人会更多,老道身为监正多年,唯一不想看见的,便是战事。”

    陈九放下了筷子,说道:“家国面前,总有人要赴死,自古便是如此,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战争本就是这般残酷。

    黄岐道抚了抚胡子,沉思良久,开口说道:“老道想去边关走一遭,陈先生觉得如何?”

    陈九抬起头看向他,见其眼中是那般坚定。

    先生答道:“去便是了。”

    黄岐道舒了口气。

    他今夜来,便是为了平下心头的犹豫不决。

    如今有陈先生一言,他也确信了心中想法。

    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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