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当然见过托尼克罗斯，他们甚至都已经成为能够说得上几句话的好友了，这也是费恩会问出那个问题的原因。
在某些方面他们保持着令人惊诧的一致，但在另外的一些方面，他们又表现得完全背道而驰。
无论他在球场上表现出怎样令人警惕的攻击性，又或者在场下笑得有多么灿烂开怀，费恩在平常更多的时候都只是那个敏感羞赧的男孩，他会用善意回报善意，却很少会试图主动去结交朋友。
托马斯则不同，他乐观、外向、富有活力，任何人都能和他聊得起来，比起刻板印象里的德国人，他更像是那些好莱坞电影里的美国男孩，更有趣的是，他们在大多数时候也会选择足球这项运动作为自己的加分项，当然是美式的那种。
“费恩。”托马斯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或许因为他总是笑着的缘故，这样的时候他总会显得尤为认真，“我接到了u19的征召。”
费恩抿紧了嘴巴。
他知道他的意思。
那是德国u19的邀约，也只会是德国u19的邀约。
而只要响应了一次征召，在世界杯和欧国联的赛场上，他就永远只能为了德意志国家足球队而效力。
“你不能永远像这样推拒下去，费恩，你想过没有，要是巴西国家队根本不原意把目光投向五大联赛，你要怎么办。”
在国家队的选择上，他和托马斯并不相同。
他想去巴西国家队，他想要和罗纳尔多和罗马尼奥一样穿上那身黄绿色的球衣，除了托马斯之外，谁也不清楚他的想法，对于当前的舆论而言那太过于危险，就连他的家人也未必能够认同。
托马斯已经陪他一起推拒了很多次来自青年队的征召，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征召只会越来越令人难以拒绝。
“那就让他们不得不看见我，让他们不得不发现我的存在。”费恩用带着点固执的语气说。
“德国国家队难道就不好吗”虽然一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但托马斯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我们也有过那么多的辉煌的过去，也有过那么多伟大的球员，而且我们还可以继续在赛场上做我们的搭档，继续在一起踢球。”
“那里当然很好。”他垂下眼睑，“但那不一样。”
某些时候，他其实固执得和他父亲一样叛逆。
“好啦好啦，反正不管最后选择去了哪里，你会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托马斯用力地揉了揉他卷曲的黑发，适时地换了个话题，“就像那些小报上描述的一样。”
虽然目前还在德丙联赛踢球，但他们已经有了许多相关的新闻报道，比如他之前提到的说他们根本是一体的那一篇，重点强调了他们默契的配合，媒体的用词直白又夸张，他总喜欢拿这些来开玩笑。
费恩的脸上浮现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没有什么比来自朋友的支持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了，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乐意向他倾诉他的想法和决定。
拉姆提议的聚餐地点是一家挺不错的户外餐厅，托马斯的驾驶证考试还在进行当中，他们搭了一辆车过去，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拉姆邀请了托尼克罗斯，还邀请了巴斯蒂安和另外的几个一线队队员。
“你好。”
费恩向他伸出手，湖绿色的眼睛含着友善的笑意。
“我叫费恩卡萨。”
克罗斯愣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也和他一起微笑起来。
“你好，我是托尼克罗斯。”
他们吃完晚餐，凑在一起玩起了巴伐利亚纸牌，费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抱歉地笑了笑，侧过头在托马斯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他接过他手里的牌故作严肃地帮他代打。
亮着光的屏幕上显示着经纪人的名字，他推门出去，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费恩，我收到了一则来自德国u17主教练的讯息。”
“我不打算去那里。”他抑制不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如果你准备说这个的话。”
“那么u19呢”经纪人先生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方向，“托马斯已经答应了，你要是想和他一起去那个梯队，我也可以帮你联系u19的教练。”
“不，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至少这个赛季之内都没有。”费恩往外走了一截，垂头倚靠着走廊木制的围栏。
“如果发来消息的是巴西u17的教练”这个和他父亲关系匪浅的德国人从他的语气里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用不着试探我，先生。”他坦然而肯定地回答他，“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征召我的是巴西u17，我会去的。”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经纪人先生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承诺，在你决定要公开自己的立场之前，我不会把它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托马斯和你的父母，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选择有可能带来的后果那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拜仁对待你的态度。”
就像托马斯说的那样，德国国家队当然很好，这个国家也没什么糟糕的，可如果一定要他选择一个国家效力，他只会选择巴西。
那是促使从前的那个男孩奔跑在贝洛奥里藏特的露天球场的最大动力，是他从年少起就不曾变更的目标，也是他放弃前锋转而去踢中场的根本原因。
他的固执大都体现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却和他父亲咄咄逼人的桀骜一样让人头疼。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他听完他的叙述，倍感无奈地对他说，“我会试着帮你联系那边，如果你真想去巴西，这个赛季最好先加入拜仁慕尼黑的一线队，德甲联赛的影响力是德丙永远也没办法企及的。”
“嗯。”费恩低低地应了一声，他转过身挂断电话，抬眸看向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托尼克罗斯。
“我打扰到你了吗”他和他对视了一眼，注意到他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充斥着手足无措的尴尬。
“不，那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恰好打完了这通电话。”费恩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巴，不太好意思地向他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这样的，其实我并没有流言里说的那么可怕，就像我知道你也不会像他们描述的那样夸张。”
“但有一点他们没说错，你的球的确踢得很棒。”克罗斯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是盘带还是射门都漂亮极了。”
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带着些惊讶地问他，“你看过我踢球”
“那是0405赛季的一场u17青少年锦标赛，那个时候我还在罗斯托克俱乐部。”他笑着对他说，“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我不光看过你踢球，和你一起踢过比赛，甚至还找你交换过球衣。”
“我很抱歉。”费恩露出了那两个赧然的酒窝，“但我保证，我肯定还留着你的球衣。”
“好吧。”他伸出手朝他走过来，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夏日的晴空，而那张脸上有着年少的青涩，也有着某种夺目的锋芒，“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托尼克罗斯，目前效力于拜仁慕尼黑。”
“我叫费恩尤利乌斯迈耶卡萨，是拜仁二线队的副队长，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称呼我费恩或者尤里安。”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天色从黄昏无声过度到夜晚，他们相视一笑，站在走廊的边缘谈论着有关足球的话题，等再进到房间里的时候，好像已经成为了能够直呼彼此名字的朋友。
“你和他说了什么”聚会结束得很快，托马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克罗斯，又看了看费恩，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有点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问他，“虽然我觉得你们会相处得很好，但这个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怎样组织进球的心得。”他喝了口易拉罐里的果汁，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不过说到进展，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当初的进展比我和他的快多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托马斯理直气壮地抗议，就好像他们进展得再快都理所应当，“我们俩是特别案例，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参考意义。”
拉姆喊了他们一声，打断正在进行中的幼稚对话，示意他们上车。
时间不早了，他开车把他和托马斯送了回去，虽然他并没有向他们提到那些有关克罗斯的话题，但他显然很高兴他和费恩能够合得来。
汽车停在了屋外，费恩挥着手向他们道别，他扔掉手里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打开摆放在自己房间里的电视，把频道调到了转播意甲的那一台，一边洗漱一边聆听着电视里的解说。
这是ac米兰对阵罗马的比赛，罗纳尔多并不在首发阵容里，也不在替补席上，就连观众看台也找不出他的影子。
2月13日，ac米兰和利沃诺的比赛进行到第56分钟，罗纳尔多替补登场，他在禁区内摔了一跤，为俱乐部赢得了一个点球，但他并没能立刻从草地上站起来，并很快被确诊为左膝盖韧带断裂。
“22号球员卡卡突破防守来到了小禁区他起脚把球传给了等待多时的因扎吉tooooooooooooor”
“ac米兰一比零领先罗马”
电视机里的解说员欢呼着庆贺他们的进球，力图把每一个细微的节点都描绘得惊心动魄。
费恩用冷水抹了把脸，他吐出一口气，把手撑在洗手池的边缘，忽然觉得有一点难过。
他喜欢巴西国家队的所有原因里最重要的那一个，是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
那个时候的罗纳尔多从未受到过伤病的困扰，也很少有防守球员能用犯规战术阻拦他的进球，就算那一年他们最终和冠军失之交臂，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世界杯最佳球员。
他战胜了那么多的劲敌，踢过那么多漂亮的比赛，拥有那么多那么多美妙的过人集锦，可最终好像却还是输给了病痛和时间。
费恩擦干净水珠，关掉电视从木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有人忽然敲了敲玻璃窗，他迟疑了一下，上前几步，拉开帘布看见了穿着睡衣坐在窗台上的托马斯。
“你从窗户这边翻过来干什么”费恩皱起眉毛，拉开玻璃让他进来。
“因为我总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啊。”他笑嘻嘻地在他的床边坐下，“首先排除掉克罗斯，我猜你肯定还在烦心国家队的事情。”
“差不多。”费恩躺在他身边，把手里的书盖在脸上，“但不止是因为这个。”
“不止什么”托马斯也躺了下来，他拿开那本书，用自己的胳膊碰了碰他的肩膀。
“罗纳尔多在ac米兰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场了。”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托马斯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我们都会有踢不动球的那一天，但足球永远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钓鱼，去滑冰，去满世界探险，就像冬歇期和夏歇期的时候一样。”
“这样想的话，我好像又没有那么难过啦。”费恩眼底的那些漂亮的小星星随着他的话一点点亮起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在拜仁一起挂靴。”
“然后再一起去青训营当教练。”托马斯冲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了许多，他摊开双手仰头望着天花板，和他一起想象遥不可及的未来。
没人能够阻拦岁月的流逝，就算是曾经的那个好像只要奔跑在球场上就能够拥有一切的罗纳尔多也没有办法摆脱时间晦涩的影子。
我们也没有必要赢过时间。
谁能赢过时间呢
要知道，有时胜负并没有意义，遗憾也并不只是遗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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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在球场上表现出怎样令人警惕的攻击性，又或者在场下笑得有多么灿烂开怀，费恩在平常更多的时候都只是那个敏感羞赧的男孩，他会用善意回报善意，却很少会试图主动去结交朋友。
托马斯则不同，他乐观、外向、富有活力，任何人都能和他聊得起来，比起刻板印象里的德国人，他更像是那些好莱坞电影里的美国男孩，更有趣的是，他们在大多数时候也会选择足球这项运动作为自己的加分项，当然是美式的那种。
“费恩。”托马斯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或许因为他总是笑着的缘故，这样的时候他总会显得尤为认真，“我接到了u19的征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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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去巴西国家队，他想要和罗纳尔多和罗马尼奥一样穿上那身黄绿色的球衣，除了托马斯之外，谁也不清楚他的想法，对于当前的舆论而言那太过于危险，就连他的家人也未必能够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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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向他伸出手，湖绿色的眼睛含着友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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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斯愣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也和他一起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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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完晚餐，凑在一起玩起了巴伐利亚纸牌，费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抱歉地笑了笑，侧过头在托马斯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他接过他手里的牌故作严肃地帮他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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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至少这个赛季之内都没有。”费恩往外走了一截，垂头倚靠着走廊木制的围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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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费恩尤利乌斯迈耶卡萨，是拜仁二线队的副队长，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称呼我费恩或者尤里安。”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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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擦干净水珠，关掉电视从木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有人忽然敲了敲玻璃窗，他迟疑了一下，上前几步，拉开帘布看见了穿着睡衣坐在窗台上的托马斯。
“你从窗户这边翻过来干什么”费恩皱起眉毛，拉开玻璃让他进来。
“因为我总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啊。”他笑嘻嘻地在他的床边坐下，“首先排除掉克罗斯，我猜你肯定还在烦心国家队的事情。”
“差不多。”费恩躺在他身边，把手里的书盖在脸上，“但不止是因为这个。”
“不止什么”托马斯也躺了下来，他拿开那本书，用自己的胳膊碰了碰他的肩膀。
“罗纳尔多在ac米兰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场了。”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托马斯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我们都会有踢不动球的那一天，但足球永远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钓鱼，去滑冰，去满世界探险，就像冬歇期和夏歇期的时候一样。”
“这样想的话，我好像又没有那么难过啦。”费恩眼底的那些漂亮的小星星随着他的话一点点亮起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在拜仁一起挂靴。”
“然后再一起去青训营当教练。”托马斯冲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了许多，他摊开双手仰头望着天花板，和他一起想象遥不可及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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