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先前毫不忌讳构陷衡王,就是自衬对待这等恶人,任何手段都可使得,循规蹈矩,只会自缚手脚,活儿虽然干得脏了一些,可既能替天行道,又能向文帝交代,何乐而不为。

    “举头三尺有神明,衡王也是罪有应得,咱们督监院,算不算替天行道倒不打紧,但求问心无愧。”陆沉肃然道:“督监院既号称修罗衙门,就该行修罗手段,但这些都是为了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尔等与我皆心知肚明,本院乃为陛下耳目而存在,可既然手握诺大权利,就不能肆意妄为,而是要借此涤荡寰宇,澄清天下,此当为督监院日后奉行之宗旨,尔等当牢牢谨记。”

    众署尊起身拱手道:“卑职谨记。”

    陆沉压了压手。

    众署尊相继坐下。

    黄安屁股还没坐稳,一通马屁便拍了上去,“与院长相比,卑职实如萤火般微不足道,院长皓月之辉,心怀社稷,志向高远,卑职敬仰万分,卑职定当誓死追随院长,鞍前马后,哪怕赴汤蹈火,甚至粉身碎骨,亦甘之若饴!”

    论诸署中谁最能拍马屁,非这位六署署尊黄安莫属,众署尊早已习以为常,但还是不禁面露鄙夷,暗下冷哼。

    与众人对黄安这个马屁精的态度不同,陆沉被拍的红光满面,不由面露微笑,说道:“无须你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办好份内事即可。”

    他不是被拍两句马屁便飘飘欲仙的人,对黄安和颜悦色,实际上却是为其解围。

    在座这几位署尊性情各异,要么唯唯诺诺,要么阴狠毒辣,要么刚正不阿,而恐怕唯独黄安这个马屁精最不受待见。

    这个马屁精虽然逢迎谄媚,一副奸臣嘴脸,但办起差事来却还是得力的。

    同僚既然都不待见他,陆沉自衬自己这个院长怎么也得给他点笑脸,若自己也对他不喜,岂不是将其孤立?其他几位署尊察言观色,若一齐将矛头指向黄安,势必会闹出乱子。

    陆沉不允许督监院有内讧发生,至少不能闹得鸡飞狗跳,这等权利衙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内部勾心斗角,闹得天翻地覆,被那些敌视督监院的人找到可乘之机,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当然,众署尊若是一条心,对于陆沉这个院长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

    陆沉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只有一个要求,众署尊可以面和心不和,但只要不当面发作,闹得鸡飞狗跳,便无伤大雅。

    黄安是个只谄媚上官、而从不在意同僚看法的,见陆沉很是受用,不由心中一喜,拍着胸脯保证道:“院长放心,卑职定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担好份内之责。”

    陆沉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在其他几位署尊身上一一扫过,说道:“奉陛下命,我即将就要率领使团出使东晋,督监院就有劳诸位了,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到时飞鸽传信。”

    听得他竟要出使东晋,众署尊不由一楞。

    仇厉问道:“院长何时启程?”

    “十日后。”陆沉道:“还得仇署尊挑选十余院中好手随行。”

    仇厉拱手道:“遵命。”

    陆沉说道:“这次出使东晋,旨在与东晋交流文化,互通友好,恐怕三五个月,我很难返还京都。督监院树大招风,难免会为人所妒恨,尔等行事,当恪守本分,不可授人以柄。虽然知道诸位署尊绝非胡作非为之人,但我还是要嘱咐一句,谁若是敢倚靠权势伤天害理,鱼肉百姓,残害忠良,等我回来,必取谁项上人头!”

    他说到最后,声色俱厉,众署尊不由凛然,齐齐拱手道:“卑职等定恪守本分,不敢逾矩行事。”

    陆沉点头,忽而淡然道:“薛吾反省的如何了?”

    顾岫泽起身拱手道:“薛吾那日听得院长一番教诲,惭愧万分,这段时日一直在家闭门悔过,有日卑职前去探望,他醉酒之下,痛哭流涕,直言被院长骂醒,以往竟是白活了……”

    没想到薛吾那等目中无人、狂傲自负,有朝一日竟也会痛哭流涕、承认有错,众署尊闻言俱是忍俊不禁。

    陆沉本就只是想敲打敲打薛吾,闻言微微颔首道:“既然他诚心悔过,说明还不是无可救药,眼下院中正是用人之际,让他回来官复原职吧,莫要在家哭天抹泪,平白丢了一署之尊的脸面。”

    顾岫泽一喜道:“卑职代薛吾谢过院长。”

    陆沉一摆手,道:“此番赴晋,得陛下允准,我需先押着贼女花青虞到苗疆,那妖女在牢中状况如何?”

    黄安道:“遵照院长您的吩咐,卑职命人轮班对其昼夜看管,今早卑职还特意去看了她一眼,她除却精神有些萎靡之外,并无任何不妥。”

    “就让这妖女再多活几日吧,等到苗疆办完事,便立即押回京都,让她为曾经犯下的累累血债,血债血偿。”陆沉冷笑,说罢起身,直往厅外走去,“岫泽,仇厉,黄安,你三人随我去大牢看看那妖女。”

    顾岫泽三人闻言起身,紧跟其后。

    到了大牢,陆沉径直走到关押花青虞的牢房外,只见这个曾翻云覆雨、将整个大齐都搅得不安生的妖女,眼下便畏缩在牢中的墙角下,披头散发,浑身脏乱不堪,那双曾狡光闪没的眸子,也已是黯淡无光,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生气。

    这妖女沦落到如今这般模样,陆沉丝毫没有觉得有半点可怜,不管是她曾蛊惑愚民造反,还是后来怂恿突厥对大齐开战,不算那些平乱战死的将士,因其而死的无辜百姓便数不胜数,她此刻就算是再凄惨一万倍,也是罪有应得,不配令人怜惜。

    “你来了。”花青虞那曾清脆动人的声音,眼下也变得有些沙哑,她望着陆沉,眼神空洞,貌似这一阵子始终不见陆沉出现,便不由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甚是煎熬。

    “来了,你活命的机会也终于来了。”陆沉说道:“希望你能把握住,因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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