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华胜叔那边咋样了?永兵娘是不是也陪在他们父子身边啊?”

    洗完了脚,重新穿好鞋子,杨若晴跟骆风棠这打听打听。

    骆风棠摇头:“没有,我属下故意将她往柴房里推,她自己跑出来了。”

    “在外面哭骂了一阵,就自己回去了。”

    回去了?

    杨若晴哑然失笑。

    这一家子还真是‘患难与共’啊!

    “先关着吧,再饿几顿,顶多给点水喝。”杨若晴又说。

    “让他们父子吃些苦头,一对欠揍的父子。”她忿忿的又补充了句。

    骆风棠笑了笑,目光投向院子里,微微拧眉。

    “咋啦?有啥烦心事?”杨若晴又凑近了问。

    此时,孙氏早已回了后院,于是,骆风棠轻轻握住杨若晴的手腕。

    “今夜,你自己一个人睡,行吗?”

    “啊?”

    “要是不行,我送你去跟岳母做个伴?嗯?”

    “不是,棠伢子你啥意思啊?你今夜这是不睡吗?”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往庆安郡方向去,接下岳父和五叔他们。”

    “啊?我爹他们今夜就要回来?”

    “嗯,我有预感,他们接到消息肯定会连夜赶路。”

    杨若晴想了下,“可就算那样也用不着你去接啊,有夜一,还有小安呢,安全。”

    骆风棠目光微变,随即恢复正常,“我去接一下,安心一些。”

    因为前几个月的水灾,不仅是庆安郡,整个长淮州这一片受灾都很严重。

    虽然后面老百姓们抢种了第二季的稻谷,但因为苛捐杂税什么的,最后留在老百姓手里的口粮还是紧促。

    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心生怨气,难免就有些人本就心术不正的人去做铤而走险的事。

    比如打家劫舍,浑水摸鱼,村霸,路霸,又重新冒头。

    黑莲教,叛军,以及那些觊觎大齐皇权的势力就会盯上那些老百姓,煽风点火,甚至躲在背后出谋划策来让他们闹,做出很多推波助澜的事。

    光就这小半个月,骆风棠接到的密报里就有五起类似事件。

    性质最恶劣的一件,是一位商人携家眷和仆人走亲访友,在庆安郡往北的一处山脚下被拦路打劫。

    妻子,媳妇全遭凌辱,商人的儿子在打斗中被对方用砍柴的刀活活砍死……

    骆风棠知道杨若晴这段时日养胎很是辛苦,酒楼那边的事务都有点力不从心,所以外面的那些事,尤其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他都是瞒着她。

    “你告诉我,是不是近来外面不太平?”

    杨若晴好像会读心术似的,反手抓住骆风棠修长的手指头,压低声问。

    “没,一切如常,但我去接一下,更妥当。”他说。

    杨若晴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的。

    他铁了心不说,谁都没辙。

    但他这坚持的态度,也让她隐隐猜到什么,水灾之后,朝廷的救济粮一直没下来。

    可是朝廷今年的征税却并没免除,老百姓一直在苦撑着。

    日子过不下去,肯定有人闹,事端也就会频出。

    “那你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侍卫。”杨若晴松开手,坐了回去。

    尽管心里很担心,但脸上的微笑依旧云淡风轻。

    骆风棠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哭哭啼啼提心吊胆的女人,即便有担心也是藏在心里自己扛。

    他揉了揉杨若晴的头,“别多想,我就去接接,走,先送你回后院。”

    凌晨时分,十里坡。

    十里坡这个地方是个模糊的地界,距离望海县地界还有十来里路程,跟旁边的湖光县交界。

    在行政区域上划归庆安郡,但地理位置却又处于底下两县交界,所以一直是个灰色地带。

    这里山多,坡地高低起伏,官道途径这里都比别处要狭窄艰难。

    赶上雨天,两侧的山体还会滑坡。

    通常情况下只要不赶时间,大家去庆安郡都选择走另一条官道,避开十里坡这一截。

    但今夜,有两辆马车因为要抄近路回望海县长坪村,所以选择了十里坡。

    凌晨时分,天上没有月光,还下着小雨。

    两辆马车在夜色中疾行。

    打头的那辆赶车的是个穿黑衣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线条凌厉的脸上五官如刀斧雕琢而成。

    一手执着缰绳,另一手按在腰间,腰间的那把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车厢里,坐的是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两个汉子一点睡意都没有。

    坐在动荡的车厢里,还在谈论着小老杨头去世的事。

    俩兄弟的脸上都布满了哀痛之色,杨华忠更是捶胸顿足,“早晓得小叔会这样就走了,我就不该离开村子!”

    杨华洲强忍着悲伤拍了拍杨华忠的肩:“事出突然,谁也预料不及的,三哥你别自责,这跟你无关。”

    杨华忠眉头紧皱,“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我这心里总是难过,小叔对我们兄弟那么关照,突然就去了,咱这些亲侄子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想想心里就不是滋味。”

    杨华洲也重重叹口气。

    “谁说不是呢?咱爹乱发脾气为难咱兄弟的时候,双方水火难容,都是小叔从中打圆场,没少帮着劝咱爹。”

    “小叔确实是个贤明的老人家,这辈子他活得也不容易,儿子闺女全走在他前头,唯一的孙子还不能在跟前尽孝。”

    “可他老人家一句怨言都没有,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还得贴补孙子和曾孙子他们,这种长辈,世间都少啊!”

    俩兄弟说起小老杨头的好,真的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到尽头,且越说越悲伤,越说越怀念。

    车身突然一阵剧烈颠簸,沉浸在悲伤中的杨华忠差点摔倒。

    杨华洲及时扶住三哥,同时撩起帘子问前面赶车的年轻人:“咋啦夜一?”

    夜一已经收紧缰绳放缓了车速,闻言他微微侧首,对车厢里的人说:“三伯,岳父,路面有坑,小婿需下车查看。”

    说话的当口,夜一已将马车缓缓靠边停下,同时摘下挂在车头的防风灯举在手中朝后方的另一辆马车做了事先约好的灯语。

    以防后面的马车来不及刹车而撞上,同时,也给后方提醒路面有异,小心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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