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夷简和蔡齐两位相公看来,在准备征伐西夏之前,如此狠狠的得罪了辽国,实是有些不智。

    只是他们却忘了,这一次是辽国首先向大宋挑起的争端。

    这种情况下,大宋躲是躲不了的,就只有面对。

    更是让他们觉得出乎预料的,则是神卫军一战之下,将辽国打的这么狠。这下子等于给得罪死了,再无缓和的可能。

    三司使程琳这时打破了沉默,对官家赵祯拱手道:“官家,不知神卫军击败辽军所费几何?”

    “程卿,你为三司使,此事你难道不清楚吗?”赵祯不由得有些诧异道。

    程琳拱手道:“臣只知道拨付神卫军的钱粮数目,但是那些火器,却是造作院所制,并没计算在内。臣觉得,若是这一战所费不是甚多的话,得罪了辽国又有何妨。”

    得罪了辽国又有何妨?

    殿上诸人都品味着这句话,若是大宋掏得起这个钱,得罪了辽国还真没什么。反正每年都要给辽国岁币,不如用在这方面更合适。

    澶渊之盟已经结成了三十年,每年十万两银子十万匹绢帛,累积起来便是三百万两银子三百万匹绢帛,数目极其惊人。

    这个账别人不会去算,但是程琳这个三司使,却是不可能不算。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这样问官家。

    官家赵祯回头向陈琳吩咐道:“果然然还是少不了安乐侯,派人去请安乐侯来吧。此事都与他有关,听听他的意见也是应该。”

    陈琳躬身应了,便去殿外吩咐了一个小黄门几句才回转到赵祯身后继续站着。

    “老臣觉得程相公说的很有道理,如今我大宋已经将辽国得罪了,又有何妨?”枢密使王德用捋着胡子道:“神卫军不但将二十万辽军打的大败,还阵斩了辽国大将萧胡睹。这样的大胜,竟是毕其功于一役,这是百年都未有过的大胜之局。请官家下诏斥责辽国君臣,其罔顾两国交好之义,而背兄弟之盟。既辽国不义,则我大宋亦不必再仁,自今岁起再无岁币之说。”

    枢密副使韩亿也拱手道:“王相公所说之事不错,不管将来盟约如何,这岁币都不宜再有。否则的话,将寒了边关将士、神卫军将士之心,臣附议!”

    “不可,神卫军虽然击败了辽国二十万大军,但是此战却是胜的侥幸之极。辽国之败,一是轻敌,二是无备。若是辽国羞恼,倾举国之兵百万之师来犯,则我朝如何应对?到那时,岂非生灵涂炭千里白骨。别处不敢说,我朝黄河以北,定然无幸啊。”

    王德用微微皱眉,“蔡相公何以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明是我朝神卫军大胜辽军,而是蔡相公却是一味述说辽军如何可怕。若是辽军真如蔡相公所言,如今天下岂还有我朝立足之所在?”

    蔡齐却是冷笑,“王相公说的如此轻松,难道那辽军真的不可怕吗?否则的话,三十年前为何不是我朝大军将辽军从澶州城下击退,而是靠文官与之和谈?谈成了澶渊之盟,这才有了我朝三十年的安定盛世。如今不过侥幸胜了一场,便要轻视辽国再起战端。我只问王相公,若是辽国尽起倾国之兵,再到澶州城下,王相公如何退敌。”

    斗嘴王德用是斗不过蔡齐的,而且王德用也不敢保证辽国会不会以倾国之兵来犯。蔡齐这么问,便使得王德用只能生闷气,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蔡相公,你是辽国的相公,还是我大宋的相公?”一个声音从殿门口响起,却是范宇到了。

    他一进门便听到了蔡齐的一些言论,心中顿生不满,这才开口发问。

    “蔡某自然是大宋的相公,只是蔡谋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以免我朝轻敌冒进,却最后吃了大亏。”蔡齐回头看到是范宇,不由声音提高了几分道:“若是有小人在官家面前好大喜功的惑君,蔡某亦有阻拦之责。”

    范宇几步行到殿中,向官家赵祯行礼之后,再次看向蔡齐。

    “依蔡相公之意,我便是惑君的小人了?”范宇不由微微笑道:“我不过是个安乐侯而已,又是皇亲,好大喜功所为何来?我再问蔡相公,之前我说西夏和辽国已是强弩之末,可曾应言?如今我朝先退西夏,再败辽国。此事若放于一年之前,蔡相公可敢想象。”

    “只是我很奇怪,明明我朝的局面一片大好,为何蔡相公却是一再贬低我朝而抬高辽国?蔡相公即使是为了我大宋好,也应该是为我大宋谋利,而非是为辽国谋利。我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还请蔡相公向官家解释一番吧。”范宇却不说要蔡齐向自己解释,而是要他向官家赵祯解释。

    这就是狐假虎威,蔡齐必须要有个解释。

    在范宇看来,和这些文人抬杠,就必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耍流氓,你就比他更加流氓才对。

    刚刚蔡齐指责王德用,说大宋军队没用,却也是这等手法。当年的澶渊之盟,其实大可不必去谈。若非真宗皇帝惧战,再战下去只怕辽军就算是逃回辽国,也要元气大伤。

    结果就在辽国已经无再战之力的情况下,真宗皇帝命人与辽国谈成了盟约,还答应每年赠送岁币。

    然而更可笑的是,大宋参与和谈的文官们还将这盟约当成了文官们的功劳,认为是大宋的文官挽救了大宋一朝。

    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宋的武人地位越来越低,甚至是屡次受到文官们的羞辱。

    范宇所要改变的,便是文官们的地位优越感。他倒不是要刻意的去抬高武官们,而是要打击这种一家独大,对其他人才形成压制的局面。

    只有这样,也才能让百工技院的那些工匠官员不再受到歧视,从而更快更早的拥有一定的权力地位。

    也只有如此,才会将各个阶层的力量释放出来,使得工商地位都有所提升,早日摆脱附庸的身分。

    蔡齐哪里知道范宇想的如此深远,他却不得不向官家赵祯有个说明。

    尽管气的牙痒痒,蔡齐也急忙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臣一心都是为了我大宋啊。我朝本就是有意攻伐西夏,若再与辽国交恶,无论如何都是不智之举。”

    范宇点点头,正色道:“这话也还有些道理,但是打都打了,那我朝也应试探一番辽国的态度,岂可轻易将到手大好局面轻易葬送?官家可修国书责问辽国耶律重元,因何背信用兵于我大宋?今敌我不明,当断其岁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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