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云的眉头就是一紧:“出了人命,终究是很难办了,很难办了。”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小小的茶室里走来走去,几个人几双眼睛也都跟着他来来去去,“不过,照你说的来看,这一切都是巧合,误会。假设,”李士云站住脚步,看着李化,好像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决定,这个决定下得有点犹豫,“我身为道门中人,知道一个修士修炼的不容易,但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如果你能舍了这一身修为不要,跟我重投茅山派。这样你便不算与我道盟有对立的关系了,我也舍了我和我老师的脸,去找找门内的那些长老们,让他们替你去说说情,我看若有这层面子在,唉,总也不算难办吧。”说着眉头一皱,他也知道虽然自己说的轻巧,可是究竟有多大的把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实底在,只是这次牵扯到了纯阳宗弟子的性命,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倒是李化的母亲激动万分,忙对李化说道:“对对,和你叔叔去,你叔叔能保你,这下就好,这下就好。”李化听要舍了自己纯阳功的修为就是一愣,并非他舍不得,而是他现在也算作是无心道人的弟子,虽然师徒初会便因为无心道人受伤而不得不分离,但是自己所学的乃是无心道人所交代的东西,是他,李化迈向像是无心道人那样的修士的境界的基础。况且他很佩服无心道人的为人,虽然只是短短一面,却叫他不想再认什么其他门派了。

    李化的犹豫叫李士云看在眼中,他以为李化是对自己所提出的的办法有所疑问——这是当然的,李化在修士界中摸爬滚打这些时候,所见到的闻到的都难说有什么好人,凡事不顺遂就会叫人多生出心眼来。这是好事,李士云点点头,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很难说对自己的提议有什么把握。

    “嗯,”他沉吟道,“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一个办法,行不行,很难说,真的很难说。。。。。。”李士杰插嘴说道:“不管怎么样,试试总是应该的,这事情迫在眼前了,终究还是自己的命要紧。”他投向李化恳切的眼神,看到的却是李化为难的表情,不觉发起怒来,“你这孩子,闯下这么大的祸!大人帮你着急想办法,你倒跟个没事情的人一样,你倒说说要我们怎么样,啊?你说啊!”脸红耳赤真好像要动手一样。

    李士云看李化为难,自己兄弟动怒,心中也是不高兴,但又觉得不稳妥,只好先把李士杰劝住:“唉,也是做兄弟的糊涂,我多少学了些起课算卦的本事,这事是凶是吉,是好是坏,总要叫为兄弟我的算上一算才能知道。”李士杰听他说的有理,也就不再动怒,反倒要他快快算来。

    那金银雀的老师也会算,纯阳宗里也有善于算术的修士,但李化却没有亲眼瞧见这起课算卦是怎么一会的法术,终于来了点兴趣,也同意叔叔为自己算上一卦,心里说道:“我听云逸道长上课时,也说道医卜星相本是一门,后来分离不过是触及不同。这占卜一道,或观天或测地,或用龟甲,蓍草一类有灵性的东西来借问鬼神之语,所从者不过是周易八卦之类的玄门正宗。却听爹爹说,我这叔叔算卦与旁人算卦又有不同,在我小时候,我这叔叔竟然凭我一身胎毛的走向来推我的命数,这手段却是闻所未闻,今天他又说要算,难不成还是要借我的体毛来算卦吗?可惜我不是那幼儿时候,还有一身胎毛可见,便是现在,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光衣服来给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叔叔细细查看,那自己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李士云却没叫李化脱衣服,却伸手进自己斜跨的一个皮囊里摸索了一把,李化瞧在眼里,还当是他要取那龟甲蓍草,铜钱碧玉一类的占卜用具来,只见李士云的手一摊,哗啦啦从手掌中落下了一把黄米。

    这茅山派的李士云果然不同凡响,连算命都不落俗套,就看那把黄米落在玻璃台面上,散成了一片,李化刚想问自己叔叔,这用黄米该怎么来推卦,却瞧李士云伸出右手的食指,凭空在那摊子黄米上面做了一个搅合的手势,那本来毫无规则散乱的黄米粒,竟然好像听了命令一般渐渐聚拢,成了一个平均摊开的圆。李士云嘴里叨叨念念,手指也在圆上不停作圆周搅拌状。便看那桌面上一粒粒的黄米,竟然在他的手指指挥下,慢慢的夜搅动了起来,整个圆便以圆心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缓慢移动的,由黄米粒组成的小小漩涡。李化盯着这漩涡看,渐渐看得出神,便觉得仿佛大千世界都在其中,世上诸般事宜,不论是生老病死还是兵戎天灾亦或是婚丧嫁娶,全在这圆圈里面,便如那一次次的人生,一道道的轮回,周而复始永不停息,忽然心中一凛,叫道:“果然好道法!”

    李士云脸上露出笑意,此借米问圆之术得传自他的老师赵墨涵,那赵道士走街串巷,以替人算卦问卜为生,只是为生活之计,所用者不过是些江湖数术,所谓铁口直断也不过是前踩点后问金,前黏后圆的把戏。世人却不知道,这赵道士有真传明悟,虽然传自何处,就连李士云也不知道,却晓得自己老是算卦之利害,其中道法奥妙非凡,仿佛天地成一镜,能鉴世上一切,只因处处包容所在,才能凡事料得先机。赵道士也知道自己和李士云有缘,再加上李士云本就不是红尘中人,得了老师的真传,这一手借米问圆,已是窥探天机的*术了。

    只看李士云细观黄米所成之圆,却是越看眉头锁得越紧,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众人不知他从者黄米圈中看到了什么,也全都屏息凝神的看着他,李化的心提了上来,难道自己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了?

    李士杰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弟弟,好坏,你给个痛快话!这样吊着,我和你嫂子实在受不了。没什么话不能讲的,我担着,我都担着。”

    李化也问:“叔叔,你这一卦,算出来是凶是吉,是好是坏,总归由我一个人承担的。”

    李士云摇摇头:“我这一手借米问圆,按说已经穷推天人之境,我的修为也比你出生那时,自认要高出一大截,怎么还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李化一顿好瞧,“化儿啊化儿,你这命里究竟有些什么,怎么叔叔我,叔叔我,什么都看不明白呢!”

    原来这穷推天人之境界的借米问圆,与当年李士云看李化胎毛相所得出的结论一样——他什么都算不出。李化的命数若长江大河,深渊汪洋,云雾层叠仿佛无穷,不论他怎么去推敲合算,都难以窥得其中一二。

    听到是这个结果,李化的父母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看他面色那么难看,还以为算出了什么凶险事情来,谁料却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的,算不出,就是算不出。他们俩是世上的凡夫,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所在,李化本对当年李士云替自己算命的事情不以为然,今天领教了这借米问圆的奇术,了悟其中竟然包餐的极深奥的道法,不由得肃然起敬。便听自己的叔叔说,就是这样的法术依旧无法算出自己的命数如何,就是心中一凛。自入道门以来,李化就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人操控一样,总是能够逢凶化吉——他从来不相信自己是多么幸运的人。

    “莫不是,”李化神色凛然的说道,“有人在我未出生时,就对我的命数动了手脚,只叫那云雾漫遮,任谁也是算不清楚的。”

    李士云对自己的道术倒是相当有把我:“若说十年前,你这么讲还情有可原,那时候我修为不够,法术不精,便遇上什么样的遮天蔽日的法术,我自然算的一头浆糊。只是这一手乃是我老师一生传我最高明的道法,你也知道其中是有多么的玄妙,便以我的命格,一生不过可用三次,如今已经三去其二,得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实在是叫我,是叫我。。。。。。”

    听李士云说此等法术他一生不过能用三次,而且算上这次他已经用过了两次了,这叫李化生出了些好奇——这等法术究竟是如何的?自己的叔叔前一次又是因为什么用了这借米问圆的术法?

    李化父母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只想知道结果:“弟弟,你换个法子再算算看,便算算你这侄子随你去茅山,能不能化解这一场灾祸呢?”李士云一算不中,心中自然也是不甘心的,便说:“好吧,我再用其他法子算一算,这一次就算算照我的法子,能不能消解纯阳宗的这一场事情。”说着手一抹,把桌子上的黄米都扫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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