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琰烟所谓的乐子,就是跟蓝丸诺和于子辉搓麻将。

    阿诺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却依然坐在轮椅上当大爷,让于子辉殷勤伺候着。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也置喙不得。

    他们俩顺利把凤停宫变成了巨大赌坊,赌的热火朝天,哪怕仅仅跟他俩打过招呼,都会被他们拉下水。

    现在这股不正之风,隐隐有向南屿仙山其他仙长那边蔓延之势。

    南屿尊主很想立个宫规好好管束管束他们。

    但碍于自己跟夫人新婚燕尔,而且这几位都是夫人的至亲,尤其不好下手。

    再说了,这些都是太华仙山的人,而太华尊主此刻正在人间水深火热的执行任务,怎么好越俎代庖处置他的人?

    只能期望任逍早点完成任务把这几尊大神带走。

    在琰烟出现之前,麻将桌上的食物链,是蓝丸诺大于于子辉大于阿铛。

    琰烟出现之后,俨然变成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阿诺和于子辉花了半个月时间,从凤停宫宫女侍卫手里搜刮来的灵药,琰烟花了半天时间全收入囊中。

    阿诺和于子辉百思不得其解:这傻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阿铛见了蓝丸诺他们几人兴高采烈得推牌九,似乎被感染到情绪,心情轻松一些。她在人间皇宫里的时候,虽然是凡间,却四处冷冷清清没有烟火气。

    但在这里,她的朋友们都在。见了她,都眉宇沁入喜色,热情得招呼着。尤其是于子辉,嘴上说着要让给阿铛打,屁股却黏在凳子上下不来。

    老大不小还不着调,是辉哥本人了。

    阿铛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冷冰冰的胸口微微泛上来一点温度。

    阿铛不愿意坐下来。

    阿诺和于子辉见到琰烟,却燃起高手之间巅峰对决、华山论剑的渴望,一定要琰烟再战八圈。琰烟:“那好吧,今天我赢了就算阿铛姐姐的。”

    阿诺:“那你输了呢?算泽沐的吗?”

    琰烟低头,泽沐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她已经对不起他,怎么能再占他的便宜呢?

    琰烟:“我不会输的,就算输了,我去山上采灵药,熬成仙丹给你们。”

    于子辉:“成交。”

    兴许是沾了阿铛的名字,琰烟的牌运不再有如神助。这八圈打的甚是艰难,一直打到深夜,四人还未分出胜负,战局一直焦灼着。

    就连阿铛已经回到自己的寝室,他们也没发现。

    白玉翡翠麻将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摸着这样的牌打,赌徒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但在边上住着的人可倒霉了,一直到深夜,劈里啪啦推牌九的声音还在勤勤恳恳营业,令人无法安心入眠。

    阿铛听着隔壁通宵达旦、劈里啪啦推牌九的声音辗转不能睡去。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泽沐来了!”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

    安静下来,阿铛才发现天上的月色特别明亮。

    花海传来隐隐约约秋虫的叫声。

    阿铛感觉到自己心口的灼痛。

    她感觉自己胸口,蓦然长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洞口深不见底。

    她脑子里一丝想念肖朗的念头都没有,但身体却诚实得反应着自己的思念。

    她知道任逍有一天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她还是那么难过。

    那肖朗怎么办,他以为阿铛的离开是永别。

    他性格那么倔强,会不会比她更难过?

    阿铛胸口疼的不能呼吸,索性下了床喝水。

    吨吨吨得灌下一杯,又吨吨吨得灌下一杯,肚子灌不满似的。

    灵水却悄悄从眼尾溢出来。

    一滴两滴,一行两行。

    -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从日出,等到日落。

    又从月出,等到晨曦。

    星月流转,昼夜更替。

    他们都以为闲懒舒适的阿铛,还在在床上努力营造“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设。谁都没想到,阿铛痛了睡,睡了痛,在熬情伤。

    离开肖朗的第四天,阿铛脚上的摩诃铃又响了。

    阿铛心中一跳,摩诃铃响了,肖朗是不是遇上大麻烦了。

    要不要去看看?

    看也来不及了,飞过去要一整天呢。

    不,不行,一定要去看看,远远得看一眼,就一次就好!

    阿铛的心在颤抖,脑子在拼命叫嚣着不要去,不要去,身体却老老实实下床,穿上鞋子。

    阿铛捏着惊鸿剑,御剑流星一般飞向奈叶。

    奈叶此时虽然已经月上中天,但夜市里依然是人头攒动,往来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一位卖糕点的中年人招呼说:“姑娘,来点酥饼啊!刚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阿铛:“大叔,最近京城里还太平吧?”

    大叔:“姑娘外地来的呀?太平着呢!哎,我们的皇上勤政爱民,去年又刚刚添了一位小皇子,我们乌孙国啊,国运到了!”

    噗嗤一声,阿铛的胸腔中了一箭,喷出三尺的血。

    阿铛:“啊,真好。真好。”

    她嘴上不停得说好,脸上却像是家里办了丧事。

    大叔:“可惜啊,三个月前我们摄政王薨了。”

    大叔用袖子擦擦眼睛:“都说摄政王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们黎民百姓的神仙。可能时间到了,老天爷将他收走了。”

    阿铛:“摄政王?”

    没听说过。

    大叔:“姑娘,你不是我们乌孙国的人啊?摄政王都不知道?我们摄政王是乌孙国的传奇人物啊,他原来是开国□□的亲生儿子,年幼时受过多少磨难......后来当了皇帝后,周围的许多国家都成为乌孙国的附属小国......”

    热情的糕点大叔帮阿铛科普乌孙国辉煌盛世的成长历史。

    阿铛听明白了,原来肖朗在她离开一年后,就在一堆堂侄子里挑。最后挑了一个资质好的做继承人。没两年,退位做了摄政王。

    三十岁不到那年,让侄子完婚,生下长子。

    肖朗功成身退。

    三个月前,薨了。

    阿铛呆立在月光下,仿佛变成了冰雕,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冒着寒气。

    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致,都如潮水一般退下,退到远方,变成晦暗不明的背景色。

    时空凝固。

    阿铛身心都被禁锢在那条街上。

    也许有人问候过她,也许有人驱逐过她。

    但她一丝知觉都没有。

    等她恢复了知觉,已经到了后半夜,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隐约传来狗吠声。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春雨。

    润湿阿铛的衣服。

    -

    首辅府的门卫打着哈欠,拢了拢身上的棉袄,拿下门闩,在吱呀声中,徐徐拉开首辅府正红朱门。他见到门口,赫然矗立着一位浑身湿透,轻薄春衫贴在身上的年轻姑娘。

    手执一把宝剑,苍白着一张俏脸,目光空洞呆滞。

    门卫揉了揉双眼,定定神,发现这位姑娘还在。

    他迟疑得开口:“呃......”

    他的第一个音节还未发出,只见姑娘苍白的嘴唇颤抖,抢先问道:“顾夫人在吗?月龙铛求见。”

    水滴顺着月龙铛的衣服蜿蜒而下,没有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处小水洼。这姑娘虽然身形狼狈,脸色苍白,但身体素质倒是真不错,喷嚏都没打一个。

    丫鬟们簇拥着顾夫人走到正堂,饶是她有心里准备,见到月龙铛也是身躯发颤,震惊之色在脸上一晃而过。数年没见,月龙铛还是记忆中那张脸,丝毫没有变化。

    但凡尘俗世里,早已物是人非。

    顾夫人分明注意到,月龙铛眉宇之间凝聚的,并不是浑浊涩重的妖气,而是更为轻盈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灵气。

    当时,全国上下,齐心协力逼走她......

    阿铛:“吴姐姐。”

    顾夫人向她行了大礼,又请阿铛落座,命人端上热参茶。

    阿铛:“姐姐,我想问问肖朗......陛下......他......”

    顾夫人已经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启唇说道:“铛儿妹妹,先皇陛下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走的。”

    阿铛的嗓子嘶哑,仿佛一夜之间被灼伤:“区区风寒,怎么可能取他的性命?再说我已经为他备下灵药,别说感冒......”

    顾夫人:“铛儿妹妹,一个人不想活的时候,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阿铛的胸口已经疼到麻木,百会穴也一扯一扯得跳疼,她本来想问顾夫人肖朗的真正死因。若是有人害了他,那么有仇报仇,她还是能为他做得到。

    可害死肖朗的人,是月龙铛自己。

    顾夫人忽然跪倒在阿铛的跟前,向她磕了个头。

    阿铛忙将她扶起,顾夫人红着眼眶,垂泪道:“铛儿妹妹,先皇仁慈爱民,是我们作为臣子的不是,只为一己之私,逼迫你们......”

    阿铛笑着摇摇头,眼神空洞:“不对。肖朗心中素来有谋略,是我的错,我那么了解他,却不相信他。是我一个人的错。”

    她顿了顿:“他生前,最爱这个国家。吴姐姐,你们要好好的,替他护着这个国家的百姓。”

    顾夫人泣不成声,掩面点头。

    阿铛脚下一拧,头也不回得离开顾府。

    肖家皇陵,在奈叶城的西北边。是整个乌孙国土上,阴宅风水最好的地方。春寒料峭,林间翻涌着清波雾气,鸟雀在枝头无忧无虑得歌唱着。

    乌孙国建国以来死去三名皇帝,百姓为他们的皇帝用白玉石建造陵墓。所以皇陵里目前有三进院子,三块青石碑,三座土馒头。

    最里面的那进院子最小,白玉陵墓也最小。

    因为无双皇帝在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后宫妃嫔,也没有子嗣。

    但是他的青石碑啊,却是最高大的。

    他们给他起的庙号是“慈”。肖朗一天天冷冰冰的,脸上总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他们却给他起了个庙号,是慈。

    可是阿铛现在看来,慈这个字,最最贴切不过了。

    阿铛摸着白玉碑上的描金字,他们给他起的谥号也特别特别长,足足有三十几个字。史官说尽了好话,把他夸出花来。

    就是在最下一行,哀怨得写道:呜呼哀哉,为什么您不活得久一点,乌孙国百姓罪孽深重啊,留不住您。

    阿铛蹲在石碑下,掩面泣不成声。

    认真跟肖朗在一起的日日月月,合起来也不过五六年。

    那耳鬓厮磨,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来也就是昨天。可现在他已经变成石碑上的几个字,一副画。就在几天前,他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如果她当时相信他就好了,如果她再多一点点勇气和耐心,就好了。

    阿铛悔不当初,她以为自己眼泪一天前就已经告罄,谁知还是大促销似的滚出来。哭得双目红肿,噎着气,生生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从日落哭到月升。

    凄厉哀怨的声音萦绕在最幽僻之处,令人肝肠寸断。

    忽然,夜空中传来一个男人如霜似雪的声线:“还没哭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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