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铛一晚辗转反侧,直到天翻鱼肚白才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却被一阵骚乱声吵醒。

    她从被窝里伸出小脸,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好珍惜吧,这神志清明的最后一天。

    她坐起来,决定用心体会当下生活。

    正慢条斯理得盥洗,挽了发髻,见一边站着的丫鬟小翠颇有点魂不守舍。

    询问她有什么事,小翠神情苦楚,跺脚说道:“我可怜的夫人!”话没说完,就掩面呜咽起来。

    她抽抽嗒嗒说了半天,阿铛才抓住关键词,心头大震,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于子辉,也被撂倒了,这是谁下得手?!

    任逍第一时间被请到于子辉的房间里。他又是搭脉,又是翻眼皮,仔仔细细观察一番于子辉的脸——那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金油,显得气色憔悴不堪。

    但于子辉灵力充沛,脉搏搏击有力,仔细看,眼皮下眸子还缓缓翻动呢。

    任逍差点将枕头扔他脸上。

    根本就没有跟他们通过气,于子辉就活灵活现得演上了,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阿铛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得赶到于子辉的房里,抓住任逍的袖子张皇失措:“尊,不,神医,大夫,请问我表哥怎么样了,没事吧?”

    然后低着声音,用哭腔问道:“尊主,您说我这身灵力,两个人还够用吗?”

    你这点三四百年的灵力,其实一个人用也够呛!

    任逍被蓬莱山庄派来的蠢货们搞得头大,咬牙说道:“姑娘不必惊慌,他这是暂时失去神智,问题不大。”

    这时,有嬷嬷从前厅赶过来,蹲下福身:“神医,表小姐,这两天府内发生太多事。夫人刚刚已经请了城里最有名的神官来做法,请二位去观礼!”

    神官做法?!

    难怪连夫人最心爱的儿子于子辉出了事,她都不知所踪,原来要放大招!

    -

    王府衙里的花园非常大,在湖边上有着一片鹅卵石和青石板铺就的空地,空地边上有个一望湖亭。

    此时,正对着假山那边的空地,摆了巨大鹅黄色的道家法坛,黑白布条迎风飘动,一边写着“万法宗坛”,另一边写着“道炁长存”。

    法坛中央供着三清天尊的牌位和香炉供果,一边放着桃木剑、玉如意、五色道旗;一边放着道经师宝印,三清铃和朱砂灵符等物。

    一位鸡皮鹤发的道长,正穿着一袭蓝色道袍,举着拂尘和和毛笔,身形起舞,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正对面,连夫人坐在望湖亭中,神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盯着那老道士做法。

    盯得实在太用力了,眼珠子都将要爆了出来似的。

    她边上站着阿诺,似乎浑身不对劲,哈欠连天、形容槁枯,看来这两日苦了她,没少诵经念佛。

    天色有些不好,初冬时节,寒风凛冽,月龙山扶着琼姨娘颤颤巍巍得走了过来。

    琼姨娘扶着腰,神色似乎有些痛苦,一边皱眉小声抱怨,一边挪着走到望湖亭,对连夫人道声万福。

    连夫人冷冰冰看她一眼,没再理她,也没人给琼姨娘看坐。

    琼姨娘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遇?但是没办法,连夫人此时在气头上,她又是正室,形势比人强,琼姨娘只好勉强跟着一班妾室站在一起。

    阿铛悄悄问站在一边的任逍:“尊主,您瞧着这位道士,灵力如何?”

    任逍哼一声:“凡人而已,哪来的灵力可言?”

    “那连夫人岂不是白费心机?”

    任逍:“就算是凡人,开坛布阵也有它的功用。你且看着。”

    说话间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从口中扑出一道水,往法坛上的黄色灵符上吐去,然后又拿起灵符和三清铃,丁零当啷得跳了起来。

    道士拙劣舞姿差点刺瞎阿铛的狗眼。

    道士越舞越快,铃声越来越急,忽然他大喝一声,香炉内哄得一声,一米高的焰火乍然而起。他用桃木剑挑起黄色灵符,越跳圈子越大,渐渐靠近望湖亭。

    铃声越来愈近,众人避之不及。道长走到望湖亭时,大家难免有些推搡,有些被推坐地上的尖叫出声。

    谁知道道长忽然掉头,喝的一声,用剑一指,指到琼姨娘的脸上。

    那道长正气凌然,高声说道:“妖孽再此!还不速速现行!”

    琼姨娘双目瞪得滚圆,一脸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不可置信。

    她扶着腰,颤抖着嘴唇:“什么?”

    她只是应邀出席一下,怎么聚光灯打到她脸上,骤然成主角了?

    连夫人看着道长剑尖一直颤动不止的灵符,几道鲜红的字迹正慢慢在那灵符上显现。一丝狞笑不协调得在她贞静的脸上浮出。

    自这妖孽进门后,家宅难安,果然如此!

    她带着一脸冬天的冰霜雪气站起来,尖声说道:“将琼姨娘带回她的宅院,严加看管起来。速速请爵爷回府!”

    琼姨娘被不气得甩到了床上。

    她肚子一阵绞痛,她慌忙捂住自己的肚子,这可是她最大的王牌,不能出事!

    -

    连爵爷十万火急,天还没有黑,就慌忙回到了王府。

    看来他的妻子还没有将事情做绝,只是将琼姨娘看管,所以事情应该还有宛转的余地。

    至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坛做法,这种事情,有时候可以作为心理安慰。但若拿它作为什么铁证如山的确凿证据,那也忒儿戏了吧。

    连爵爷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前厅的大门。

    前厅的正座上,坐着他的发妻,旁边留着一个空位,是给他的。

    前厅里大家都聚齐了,什么亲的姑娘表的姑娘都坐在那里。

    还有他请来的神医,正表情凉凉得看热闹。

    真是的,什么劳什子神医,病不会看,热闹可会看了!

    连爵爷一连倒下两个儿子,也很心痛,他体恤老妻比他更心痛,就安安静静坐在边上,没有说话。

    连夫人见一家之主、最后的观众已经在位置上坐好,就站起来,扑通一声在爵爷面前跪倒:“爵爷,妾御下不严,连累爵爷子嗣受损,妾万死不辞。”

    连爵爷慌得忙扶起她:“夫人有功,切不可妄自菲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连夫人直接切入正题,说道:“今日一早,辉儿就不省人事,然后申姨娘在他床边捡到了这个......”

    申姨娘捧着一个油纸包上前,油纸包内是平平常常的梅花形绿豆饼。

    一个被咬了一大块,还有一块是完整的。

    “我已将部分饼给了太医,太医说,里面投放足量鹤顶红。若不是辉儿吃的少,他哪里还有命在?爵爷,有人是要您儿子的命!”

    连夫人双眼已经红肿如桃,她声音嘶哑疲惫至极,顿了顿,低沉说道:“不,这不仅仅是要辉儿的命,还有我的命!那琼姨娘野心,实在是不小!”

    连爵爷忙拍拍连夫人后背:“凶手实在罪无可恕,但怎么能说是阿琼做下的事?道士神官的话,只能做个参考,不能作为证据!”

    连夫人从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冷笑:“爵爷要证据,好,我来给您看看证据!阿申!”

    申姨娘站在下首,低头禀报道:“爵爷,鹤顶红向来在我们药库里收着,前几日,琼姨娘的嬷嬷请看守药库的小厮喝一顿酒后,药库里的药就减少许多!小厮可以作证!”

    连爵爷觉得事态愈发严重,拧紧浓眉喝道:“阿申,你知道阿琼现在有孕在身,你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不可以乱说。”

    “爵爷!”连夫人说道,“难道我会拿辉儿的性命来开玩笑吗?还有沐儿,恐怕也是这女人下的毒手。”

    连爵爷皱眉垂首,低声沉吟,粗大的手指头在膝盖上焦急得点来点去。

    连夫人继续说道:“爵爷,还有一件事,您恐怕不知。自从沐儿出事,守卫日夜暗中守护辉儿。您绝没想到,前天晚上,是谁进了辉儿的屋子——那位叫龙山的婢女,你出来!”

    满屋子的眼光,如箭般射向站在一旁的月龙山。

    月龙山无法对这狗血的剧情视而不见,只能乖乖配合它的表演。

    她无奈得站出来,拍拍裙摆,不慌不忙跪下来。

    “龙山,你说说,昨晚上你是否进了二少爷房间?是否用计让二少爷吃下这点心?是否你主子琼姨娘让你这么做的?”

    连夫人气势逼人,目眦欲裂得发出死亡三连问,仿佛她若说一个不字,就要将她一口吃到肚子里!

    月龙山低头:“是。”

    连夫人看着连爵爷。这就是您要的铁证如山。

    连爵爷沉默。

    琼姨娘做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连爵爷十分不舍得,但也得由着连夫人处置。

    连夫人敦厚善良,虽然她内心已经悲痛欲绝,但还是咬着牙宽大处理:“毕竟琼姨娘怀着爵爷的子嗣。也是我的子嗣。等生下孩子来,再讨论她的出路吧!”

    -

    阿诺太累,扶着阿铛的手脸色苍白睡眼昏花得往闺房内走。

    阿铛问一直随身伺候着的嬷嬷:“怎么你们小姐累成这样?”

    嬷嬷从小看着这位小姐长大,心里也有些不舍,低声回话道:“表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小姐心地纯良,这两日日夜跪着为大少爷祈福念经呢!哎,希望老天爷垂怜,我们大少爷能早日醒转。”

    阿铛跟阿诺虽认识才几个月的功夫,但所谓倾盖如故,说的就是她俩。

    阿诺肚子里有几根蛔虫,脸上有多少螨虫,阿铛心里是有数的。

    阿诺能相信祈福念经这种鬼话?就算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也不至于坚持两天两夜。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个疑点。

    阿铛问道:“嬷嬷,怎么夫人由着她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心疼我们阿诺了呀?”

    那嬷嬷顿时慌得跟见了鬼似的:“您说什么?表小姐,您别乱说话!夫人是最心疼孩子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在我们夫人心里跟二少爷是一样的!”

    磕磕巴巴说完,扶着阿诺就往她闺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啊?

    大少爷和大小姐,在我们夫人心里跟二少爷是一样的。

    阿铛上一世饱览群文,堪称狗血界大拿,立马品咂出这话大有文章。

    阿铛一边走,一边琢磨那嬷嬷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知不觉,又走到任逍所在院落门口。

    此时已经落日余晖,满园萧瑟,任逍正负手站在院子里望天。

    在这层幻境里已经呆了太久,迟迟没有进展,不免让人觉得憋气。

    “尊主。”阿铛小声唤道。

    任逍转身,看见她从圆形的洞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得伸出头来问:“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救醒我泽沐师兄?”

    任逍:“你准备好了?”

    哎,我真的不想死阿,可是躺在那里悄无声息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阿铛一脸对生命的惋惜,又带着期冀看着任逍:“尊主,等你们成功出了塔,可不可以再找一颗灵药将我救活?”

    任逍:“那你不是又欠我一条命?”

    阿铛讨好他:“尊主泽披万物,宛如阿铛再生父母,多救一次算什么呢?这是您的功德。阿铛往后一定孝敬您老人家,给您列长生牌位,带着全家给您祈福呢。”

    任逍冷笑:“那我谢谢你全家。”

    任逍抬腿就走。

    阿铛对任逍亦步亦趋跟上,一路唠唠叨叨:“尊主,您知道吗?刚刚阿诺拜佛拜得累极了,我问她那个嬷嬷,她娘怎么不心疼她?她嬷嬷居然说:大少爷和大小姐,在我们夫人心里跟二少爷是一样的。我觉得这句话有问题,您觉不觉得奇怪?”

    任逍脚步一滞。

    难道,大少爷泽沐在这个剧情里和阿诺一样,不是连夫人亲生?

    连夫人处置琼姨娘时,看似宽大,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爵爷的子嗣跟我的子嗣是一样的。

    任逍和阿铛对视,心中顿时浮现四个字:杀母留子。

    难怪满屋子的姬妾,到最后只剩下连夫人一个母亲!

    任逍跟阿铛顿觉毛骨悚然。

    这位满脸宽厚,温柔和顺的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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