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

    虽说是与纯阳、龙虎、大梵等宗门并称六圣地,但其实是高出其余五宗的,而且是绝对高出不止一头那种。

    至少在人间是如此。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仙门中人,若听到能入稷下学宫,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欣喜若狂。

    此子果然非同一般。

    方清诧异之下也不恼,笑道:“看来李公子是并不知晓稷下学宫。”

    “嗝!”

    “李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醉眼朦胧地道:“我何需知晓?”

    方清哈哈一笑:“李公子误会了,老夫并非有吹嘘之意,而是稷下学宫,非同于那些宗派门第,”

    “所谓学宫,乃聚天下贤人而辨道论学之意,不拘门第,不论出身,有才者皆可入之,”

    “学宫之学,也并非一家一派之家,汇聚百家,广论长短,于世争鸣。”

    “李公子才气如仙,于诗词一道,可说天下难有人及,世人都道,天下之才有一石,谪仙独占八斗,如此惊才,若不入学宫走一遭,实在是可惜。”

    “哈哈哈哈!”

    “李白”陡然一阵大笑:“白之才,占天下八斗,不足方寸一粟,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方清叹道:“方寸之地,果令人心向神往之。”

    他心中虽不以为然,但面上却是一副悠然神往、敬佩无比的神情。

    不过“李白”此言,已经表明了心迹。

    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稷下学宫何时求过人来?

    再者说,他虽才名遍传天下,但究竟能不能进得学宫,还是未知之数。

    若真到了那时,恐怕不用说,他也会自已去稷下。

    稷下之谈,辨道论学,没有任何一个有着向道之心的人能拒绝,即便是佛道两家也不例外。

    方清不再说这些话,只与“李白”谈天说地,论文章,言风土。

    他本就是阳州名士,才学文章独步一方,博闻广识。

    即便以“李白”之狂,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佩服。

    本来因方唐镜的小动作,对方清的观感是十分里带着七分厌恶,三分不以为然。

    此时却也变成了三分的佩服,七分的好感。

    仅以才学、气度论,此人确实称得上是位人物。

    难怪能身居礼台令。

    方清像是将下边趴着的方唐镜忘了一般。

    直到两人都是酒意酣浓,谈兴已尽,方清才想起了自已这个儿子。

    “李公子,老夫此番自缚亲子,绝不是在你面前作戏。”

    方清叹道:“老夫一生为官清廉,从未有半分悖礼,唯独有了一个不成器的逆子,今后怕是晚节难保。”

    “但老夫又能如何?虎毒不食子,古之贤人有大义灭亲之举,可老夫却没有先贤之胸怀气魄,实在难以效仿先贤之举啊。”

    “为了这逆子,老夫今日便只能豁出这张老脸,请李公子为老夫向那江士史讨一个人情了。”

    “李白”不置可否,斜睨那方唐镜:“白倒有些奇怪,令郎与我那师弟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

    方清面是又是无奈以是愤怒:“也怪老夫平日忙于公务,疏于管教,这逆子向来荒唐,”

    “他平日多与虞定公之子虞简往来,自诩义气,要为友复仇,才行此荒唐之事,唉!”

    “原来如此。”

    “李白”恍然,旋即笑道:“喝了你这许多好酒,话白自会带到,但我那师弟究竟如何,白可不能担保。”

    方清大喜:“合该如此。”

    “李白”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日兴已尽,白便就此告辞了。”

    方清连忙起身相送。

    出得府门,“李白”身形摇摇晃晃地离去。

    方清在门前手抚长须,脸上已全无酒意醉态。

    “如何?”

    他四周无人,却不知在和谁说话。

    在他说话之后,他那大袖之中,忽地有一物滑出。

    竟是一支笔。

    笔杆是青灰的枯竹,笔毫已经秃了一截。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支秃毛笔。

    但从方清袖中滑落,却没有坠地,反慢慢地悬浮起来。

    无人使笔,却自发挥动起来。

    秃毫划过,竟在半空虚处划出一道道墨迹:

    “确是人族无疑。”

    “……”

    方清沉默半晌,说道:“劳您万里迢迢,亲自到此,验其正身,怕是有大事了吧?”

    秃毛笔再次在半空中划出道道笔迹,方清看着字迹一个一个浮现,两只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方清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已竟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难不成……传闻中,那些仙门所谋划之事……是真的?”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方清似自言自语,又似向那只秃毛笔求问。

    这一次,秃毛笔却没有再给他答案。

    方清也知其中关系重大,这只秃毛笔“身份”非同一般,他也不敢追问。

    咂了咂有些干皱的嘴皮,方清想到一些可能,忍不住再次问道:“学宫诸子……难道真要选此子为帝师?”

    “只是人选之一。”

    秃毛笔写出一句话,悬在半空,晃悠了几下,便突然打了个转,钻入了虚空,不见踪影。

    “……”

    方清在原地怔然许久,忽然长叹一声。

    “这个逆子……给老夫招来好大的祸患啊……”

    ……

    离此约有里许地,有一座酒楼。

    江舟便坐在其中。

    “李白”与方清饮宴之时,他感觉有些怪异。

    方清他并不了解,不过在知道弄巧儿的生病与其子方唐镜有关之后,也让冯臣几人打听了些。

    此人为官还算清正,极重礼法。

    这也和他礼台令的官位很相衬。

    平日并没有什么令人垢病之处,却唯独有一个荒唐儿子。

    这些都和方清自已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这人说起来,也算是江都城的一股清流,虽说不上什么权贵、大人物,却没有一个权贵、大人物能忽视他。

    这样一个人,突然宴请“李白”一个白身小子,还于席中自缚其子。

    姿态放得极低。

    也太过古怪了些。

    所以江舟有些不放心,便亲自过来,坐在这酒楼上,方府刚好是他心眼观测的极限。

    想要看看能不能“旁观者清”,看出些什么来。

    却没想到,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江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究竟是什么意思?”

    帝师……

    看方清和那只秃毛笔“对话”的意思,稷下学宫似乎在选什么“帝师”。

    “李白”竟然入了他们的视线,是候选之一。

    但是,给谁选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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