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法国巴黎,罗什珍皇家艺术馆。

    由于开馆时间才过去不久,人并不是很多,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一幅画前,长发黑色瀑布似地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隐约可以窥见唇边的一抹樱红,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画不知看了多久。

    对于这种朦胧而深婉的画风,苏曼画只在中学历史的时候略微接触过,谈不上多熟悉,此刻说不出为什么,她却完全被这幅画深深吸引住了。

    背景是由中心渐渐幻化出深浅不一的黑色,画面中间一朵浅色的莲花,花瓣颜色是那种几近透明的白,纯净剔透,像是经过无数鲜为人知的挣扎从周围的黑暗中迸破出来般……

    苏曼画目光一偏,眸中映着两个字——《并蒂》,心猛然一惊,连呼吸都慢慢轻了下来,原来在那朵莲花的后面,还藏着另外一朵小小的莲,它实在是太小太微弱了,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它只是一抹微弱的光影。

    这个时候,一边的讲解员走了过来,热情地介绍道,“这是华人画家陈清林先生的遗作……他非常了不起,是唯一一个作品能在罗什珍皇家艺术馆占得一席之位的华人画家……这幅《并蒂》,只是简单的黑白色,与高贵华丽无缘,却给人一种生命力量的鼓舞……”

    非常专业的介绍,简洁流利,无可挑剔,可苏曼画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不,这个画家并不只是在宣扬生命的力量,他是在表达一种……爱,一种简单而永恒的爱。

    所有的黑暗独独于我,而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光明。这一句话像行云流水般舒缓流过心间,自然得没有任何理由可言,可苏曼画就是这么固执地认为着,想想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早上还飘着淡淡的雾气,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天地仿佛一刹那间明亮起来,苏曼画从罗什珍皇家艺术馆走出来,身后跳跃着一缕灿烂的阳光。

    这个城市本身浪漫而多情,几个月前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某个著名公司旗下的香水,在一次展览会中不慎被工作人员碰落在地,淡雅的香气整整飘了巴黎三天,经久不绝,引起时尚界的高度关注。

    该公司从中觅到天大的商机,趁热打铁,炒作“香与永恒”的话题,很快推出一款名师设计的香水戒指。女人向来对香水和钻戒没有与生俱来的抵抗力,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太太们无一例外地被征服,多亏了潜伏在周边城市的仿制品工厂,很快,连街头卖花女的手指上都套着这样一款香水戒指,指间芬芳淡淡,回眸一笑,百媚生。

    加上这个时期又是各种秋冬时装发布会、商业酒会“撞车”的白热化阶段,时尚名流、商业巨子云集,好不热闹,对女士们而言更是如此,从商业酒会出来,把晚礼服的长裙摆一剪,露出纤美的小腿,补个妆,便又可以重新赶赴下一场时尚发布会了。

    巴黎之行,是爸爸送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行程经过精心安排,衣食住行样样无忧,不然,对于这个最远到过首都的女孩子而言,独自一人或许会无缘和这座充满妖娆风情的城市有着这样美丽的邂逅。

    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苏曼画沿着小道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感觉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张长椅子坐下,抬手去挡高大的梧桐树间投下的缕缕阳光,风很轻,仿佛是从树上流泻下来,还带着淡淡的植物的清香。

    异国,熟悉的阳光、微风,惬意的午后,苏曼画慢慢闭上了眼睛,听风在树叶间的低语,颊边漾起了浅浅的笑容。

    坐了好一会儿,感觉旁边有人坐下,苏曼画一开始并不在意,然而,随着阳光渐渐地热烈,那道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也开始有了异样的温度,她心里一咯噔,异国他乡,孤掌难鸣,自己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这样一想,苏曼画握紧了拳头小心藏在另一边,屏着呼吸睁开了眼睛,没有想象中外国大汉凶神恶煞或色眯眯的眼神,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老人,眉目慈祥,甚至还友好地对着她笑了笑,便偏转了目光,礼貌而绅士。

    苏曼画开始为自己先前的小心思感到有些惭愧,咬了咬舌头,悄悄观察起旁边这个老人来。他是那种典型的东方人,黑发黑眸,穿一身栗色外套,里面搭着一件灰色毛衣,额头上的皱纹很深,颊边深陷进去,她暗自猜测这是因为他经常皱眉而且不喜言笑的缘故。

    突然,老人猛地转过头,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光,又复被迅速掩盖,换上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毕竟这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苏曼画赶紧收回目光,很不好意思地扯开笑容,“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中文,又换成英语说了一遍。

    她英语倒是学得不错,无需中文字幕便可以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基本上可以和外国人做浅层次的交流,但对法语,却是一窍不通。

    “嗯。”老人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算是作了回应,他的回答模拟两可,苏曼画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只能尴尬地笑笑,翻了翻口袋,拿出一颗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苏曼画性格单纯,尤其体现在这种“自来熟”上,语言无法跨越的,行动可以弥补,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相信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老人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点了点头。

    苏曼画这个时候才敢看向他的眼睛,眼眶很深,色泽却很淡,此刻和她对视着,目光柔和,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苏曼画离开后,老人独自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靴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他才慢慢抬起了头。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子,精致的妆容,却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她说话的时候,眼角浮起细纹,“董事长,我和多克医生约好了下午两点,您该回去了。”

    听了她的话,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眸底一片平静,问得云淡风轻,仿佛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

    “医生说,我还有多少年。”

    “董事长……”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您,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没看到孙小姐结婚生子……就算为了孙小姐,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

    “罢了!”老人摆摆手,苍老的脸上有着看破红尘世事的淡然,“昨晚你和医生的话我都听见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一世我也无憾了……对了,安宁呢?”想起什么,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和她,长得可真是像啊!”

    这番毫无章法和逻辑的话,听在白宛兰耳中,又激起了心底的一片凄婉,她,怎么会听不懂?但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安宁,她,我通知她了,正在路上……”

    白宛兰口中的安宁,正是眼前这个老人,乔老先生的唯一外孙女,也是和庄未来的继承人,乔安宁。

    “宛兰,”乔老先生笑了笑,“怎么连你也学会骗我了?我虽然老了,但眼睛可没瞎,前几天电视不是还曝光过天北市的……什么派对,那时候,安宁就在那里,是吧?”

    白宛兰深深地沉默了,这些话,她的确无法辩驳,前几天,乔安宁的确陷入了天北市的性`爱派对风波中,原本,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没想到……

    “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乔老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天,“这个孩子变成今天这样,我难辞其咎哪!”

    回答他的,是阵阵从远处吹来的清风,然而,风,没有告诉他答案。

    ***

    傍晚,苏曼画回到下榻的酒店,大厅被包场正举办着商业酒会,她透过光洁的落地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格局布置得极为高雅,乐音动听,美女穿梭如云,衣袂飘飘,还有各类顶级美食……忍不住心中大叹,太奢华了!

    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也只是看看饱饱眼福罢了,苏曼画转过身,看到一辆银灰色加长版的凯迪拉克缓缓停下,等在一旁的侍应生立刻上前,打开车门……

    一双修长的腿首先映入眼帘,笔挺的黑色西装,把男人的身材映衬得更为颀长,脸部线条优美精致,仿若精心雕琢出来的般,他朝人淡淡点了点头,举止间优雅高贵,一看便知非凡物。

    有那么一刻,苏曼画心底清晰地浮现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形容词:美人如玉。然而,他面容清冷,几近面无表情,倒是可惜了这样一副英俊的眉眼。

    微弱的“咔嚓”声响起,在苏曼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按下了相机的快门,把“美人”的魂摄入其中,心中不免沾沾自喜。

    如果男人可以用茶来形容的话,那么此刻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无异于武夷山大红袍,堪比稀世珍宝,可遇不可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曼画自然也不例外。

    环境使然,权铎的警戒心很强,当闪光灯冲入大厅柔和的灯光中时,他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目光落到窗外那一抹淡淡的白色,他眸底仿佛笼罩了一层寒烟,弥漫着阴冷和狠厉。

    “银天。”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站在他旁边的白色西装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是,三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跟在他身边已经好多年,知道他最不喜泄露自己的**,何况又是这样的关键时期,或许暗中有人正虎视眈眈想取他的性命,银天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安全后,很快退了出去。

    苏曼画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西装双手环胸的男人,又看看摔在地上成碎片的单反相机,捂着胸口,心痛不已,那可是她爸爸送她的成人礼物啊!现在竟然被这个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砸碎了?!

    “你凭什么这样做?”苏曼画把相机从地上捡起来,黑眸里涌出了点点水光,厉声质问道,巴掌大的小脸上,指责之色甚重。

    可问完了才深觉后悔,异国他乡,和周围的人连肤色发色都不同,想找个帮手都没有,面前这个男人高大魁梧,隐约可见衬衫下肌肉的起伏,要是惹怒了他,被毁尸灭迹都有可能!

    她虽心性纯真,却也知人心险恶,这样想着,苏曼画不免觉得后怕,哆哆嗦嗦地把剩余碎片装进包里,可还是没忍住泪水,“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她也顾不上什么,猛地站起来,迅速跑开了。

    而那一边,听到满意的结果,权铎嘴角浮现淡淡笑意,然而,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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