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命令,李孝恭见李承乾奇怪的看着他,拱手道:“让殿下见笑了,老夫比较会过日子,自然不会放过送到嘴边儿的肉。”

    见苏我直树自知没办法申诉,已经跑到船舷上朝着远方嚎叫,李承乾就压低身子,跟身后的李孝恭小声道:“河间王,咱们这么干,会不会太绝了?船上值钱的东西,不外乎倭国上贡给父皇的东西,这东西,咱们动的话,不好吧!”

    李孝恭嘿嘿一笑:“那是在咱们昧下来的情况下,您击沉三艘船,确实解气了,可是好东西也就浪费了啊。如今被咱们全部收缴,分文不动的上交给陛下,没准儿还是大功一件。咱们是履行职责了,也没乱伸手,是大功一件,没准儿陛下还会赏赐。至于这些使节把上贡的东西弄丢了,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到时候,问罪也是问罪他们。至于咱们也会被问罪,您也知道这份罪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儿?不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嘛。见识过朝堂中种种龌龊手段以后,李承乾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魏王号和吴王号的动作很快,这么一大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收缴完毕,两艘船上的八牛弩射出了终结的弩箭。就算倭国船只上的船长感到不妙,已经下令拼命逃离,又能逃多远呢?

    眼睁睁的看着三艘倭国最好的船,在轰鸣声中变成碎片,苏我直树跪倒在船舷边,抱着栏杆嚎啕大哭。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次的冲突里面根本不占理,如今丢了三艘船不说,看样子,那些贡品太子也不会还给他了。赔了夫人又输小妾,回到倭国,他除了自裁谢罪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哪怕,他是苏我入鹿的族侄。

    船舷边不止是苏我直树和他的武士们,刚刚处理了伤口的苏文莱,也在看。只不过,一大群人里面,只有他在仰天狂笑。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干,会引来倭国人的愤怒,甚至会有人动手,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这种畅快伴随着刺激的感觉,真是令人沉迷。

    终于,有一个倭国武士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八嘎”,就要冲上来。

    不过,他的脚步也只是迈出了一步而已。下一刻,一支羽箭就钉在他的胸口,竹子的铠甲甚至没能起到一点防护作用。

    “八嘎?九嘎你也给孤受着,这里是大唐,不是你们的倭国,再敢放肆,信不信孤这就带着三艘战舰登门问罪?”

    死了一个武士,但所有倭国人都只能忍耐。看着大唐的太子将弓收起来,苏我直树只能将自己的爆发线撕得粉碎、并无限提高。

    他很清楚,这里是大唐。别看倭国人能够在新罗百济耀武扬威,甚至在高丽都能强横,但是在这个最强大的国家,他们甚至没有资格跟他们的一个平民相提并论。此时此刻,他无比的后悔,为何没有选择绕行新罗百济,而是从东海直渡?

    被那个热血上头的倭国武士一吓,苏文莱也收起了自己嚣张的态度。他到底是个文人,面对对方可能的报复,也只是开始的时候敢试探试探罢了。

    恭恭敬敬的回到太子身边,苏文莱毫不犹豫的撩起袍服,跪倒在地。

    “微臣谢过太子殿下驰援之恩,也代替死去的弟兄们,感谢殿下为他们出了恶气!”

    李承乾点点头,说:“任何进入大唐领海的船只,任何进入大唐领土范围的人,都必须收敛。父皇要天下外邦知道,大唐人面前,他们都必须低下头来。你一介文臣能奉行旨意、并坚定的在海上执行,居功甚伟。孤会亲自为你上请功折子,也会要求兵部抚恤战死的将士。

    但是,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淆,你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差点被外人干翻,实在是丢脸。回去以后,闭门读书三个月思过。思过期间,总结出这一次的报告,递交给朝廷,你懂孤的意思吧!”

    苏文莱点头,道:“微臣明白!”

    虽然被处罚了,但是苏文莱很清楚自己接受的处罚是怎么回事。三个月的时间,就算这些使节到长安闹事儿,有太子在前处置过,朝廷的官员也不好再加以处罚。另外,关于这一次事情的报告,除了求援以外,没别的。

    苏州市舶司虽然只是地方文臣管辖的组织,但是必要的武力还是需要的。经此一事,恐怕所有沿海州府的市舶司,都要进行武装了。就算有大唐的赫赫声威庇护着,自身的实力不硬,又如何能在海上强硬起来?

    李泰李恪这段时间的航行,积累的怒火挺旺盛的,三艘船变成碎片以后,魏王号和吴王号依旧没有收手,而是围着碎片区域转圈儿起来。寻常船只异常困难的转向,在它们两个大家伙的身上,反而如同游鱼一般顺畅。

    俩人这么干可不是为了玩乐,而是要断绝幸存倭国人生的希望。两艘船碾压过的地方,就算海上还有命大的家伙,也再无生路可言了。

    看了一眼龟缩在船舷角落里的苏我直树,李承乾嫌弃的撇撇嘴,对苏文莱和张赟说:“把人带走,上岸以后,给他们最基础的路费,让他们去长安吧。两国对立,不斩来使,要不是因为这个,他的脑袋也保不住。张赟,叫人打水,把甲板清洗清洗!”

    苏文莱和张赟躬身领命。

    最后看了一眼苏我直树,附身贴耳跟苏文莱说了一句话,李承乾才背着手返回了船舱之中。

    对于倭国的历史,李承乾没什么研究,但苏我入鹿这个人绝对是例外。当初的助长看样子是起到了辅助的效果,苏我入鹿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诛杀了山什么的王,几乎彻底架空了皇极天皇。

    疲敌之策,对于国与国而言,算是上上策。对于现在的大唐而言,还没经历理睬倭国。华夏雄鸡嘴角下苟延残喘的一条虫子,吃下没滋味,不吃还碍眼。等什么时候解决了高丽、新罗、百济,才能轮到他。不过,这么一片污浊的土地,再加上没有精力管理,等待倭国的,估计也就是羁縻州的统治策略。

    回到房间,见三个老婆都守在麻将桌前面眼巴巴的看着门口,李承乾苦笑一声,脱掉外袍杀入了战局。

    至于他跟苏文莱说的话,其实也很简单。既然倭国人能够横渡东海,直达大唐,说明他们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海上路线。倭国人敢在大唐如此蹦哒的底气,不外乎北方高丽新罗百济这些肉盾的存在,和东海的天险。没了遮蔽,这样一个蠢国,也只能跟毛毛虫一样鼓涌鼓涌。

    苏州、扬州等地的市舶司,未来一段时间的长时间任务,就是找出海路来,明确了这条海路,将来不管是预防还是出兵,都有用。

    经过苏州,就是越州,后世上海的区域,这里是长江出海口,比起登州等地来,更适合建设海港,但是,此时,看不到后世的高楼,甚至看不到一点的人烟。一眼望去,全是芦苇。

    “要是谁把这里买下来,啧啧啧,不出意外的话,子孙后代估计能吃老本到世界末日。”

    “皇兄啊,你说这地方?怎么可能!就算有金矿银矿,也不可能吃那么长时间吧!”

    看了一眼船舷,只见李泰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船,李恪也露出了半个脑袋。

    笑了笑,李承乾走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能忍到岭南呢,怎么,到了越州这里就忍不住了?”

    李泰挠了挠头说:“您是知道的,虽然我有好多的想法,可是在船上也没办法实践。阎氏确实温柔可人,大海也确实辽阔,可是天天看着,也会厌烦的不是?要不是好歹遇到那群倭国人出了一口气,我俩估计都得疯掉。”

    看到二人上船,正在船长室里当代理船厂的李孝恭也走了出来,见面就斥责道:“这里是海上,不是晚上落锚休息的浅水区边缘,你二人贵为王爷,怎么能贸然过舟?”

    王位上,李孝恭确实低一筹,但是在家族身份上,皇帝都是他的弟弟,所以李孝恭发飙,就是李泰李恪也只能闭嘴挨批。

    二人再三保证不再做这种蠢事以后,才终于打发走了李孝恭。

    走到船舷边,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长江入海口,李承乾并没有回答李泰的这个问题。

    其实,这也只是一种设想而已。新的商律重新规定了土地的使用,平民还能随便盖房子,官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商人就不行了。这么大一片地,估计得几个大商人一起,才能买下来,而且,也不是彻底的占有,而是只能租赁。时间到了,国家有权利收回。

    其实商人们,包括房玄龄、皇帝等人都不知道,这一条,才是李承乾给商业上的最粗一道枷锁。

    在太子号上打发时间,还有什么比射鱼来的更快乐的?一个人玩,再有趣的游戏也会变得无趣,人多了才有意思。

    三个人玩了一整天,没有多少收获,但精神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趁着休息的功夫,李泰小心的戳了戳李承乾,问:“皇兄啊,魏王号上的武器舱,我看了一遍,好家伙,几乎都塞满了,估计李恪和你的船上,也是一样吧。这么多的武器,莫非您打算把岭南打下来?”

    “如果岭南人都傻呵呵的在那站着让我轰,确实是够了,可问题是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当初那个僚人首领谈殿,为什么能让冯盎焦头烂额?就是因为岭南有太多的地方能藏人了。之所以带这么多武器,其实就是去威慑他们的。”

    听到这个话题,李恪也来了精神,盘膝坐起来问:“怎么个威慑法?”

    “岭南对中原的印象,其实都是来自于那些被流放的犯官,真正跟中原保持交流的,只有冯家。冯盎为什么乖乖臣服?因为他很清楚中原有多大的力量,很清楚自己反叛只能以卵击石。可问题是,岭南别的家族不知道啊。

    关于岭南彻底收复的问题上,朝廷之所以无限期的搁置,其实就是因为不好收。收了,交通不方便,这片土地跟中原牵连少,还是有背叛的危险。要是动用武力,面对散尽草丛的蚂蚁群,力有千钧又如何?所以啊,咱们这一次来,就是宣示力量的,必须得让岭南的这些家族心悦诚服的归顺,这样,等岭南跟中原的联系打通,才能彻底的变成一家人。”

    李泰李恪都拱手表示钦佩,但李泰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冯盎知道咱们中原厉害,为什么他不跟别的家族说?”

    李承乾嘿嘿一笑,翻身而起:“其实这也是我想过的问题,最终的答案,自然是利益。别看冯盎这老混蛋归顺了,但是他很清楚一个跟中原只是表面一体的岭南,对冯家能产生什么影响。有了朝廷的支持,他这个岭南的国公,跟岭南王有什么区别?就算有朝一日,岭南会被中原彻底统治,可是在这之前,冯家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家底。没准儿啊,并入中原,能一跃而成为真正的顶级家族。”

    李泰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想不到冯盎还有这种打算?”

    看了一眼西南方,李承乾笑道:“没办法,作为冯家的家主,他只能这么想,也只能这么干。在家主这个位置上,谁又比谁高尚?父皇作为皇族的家主,跟他不也差不多?虽然他有点小心思,但是他对大唐的领土统一做出了贡献,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啊,咱们也没必过度的计较这些。”

    李恪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为啥青雀说我们两个都不适合成为太子了,遇到一件简单的事情,依旧能深入问题本源,这本事,我们两个都没有。皇兄啊,您现在是越来越像父皇了。”

    听到李恪的话,李承乾一愣,但还是释然的笑了。

    没办法不像啊,皇帝这个位置,看起来是统治天下人,实际上不也是提防、警惕天下人?

    不学会这一套,将来被臣下牵着鼻子走,可就丢人了。毕竟,弱势皇帝被骂的原因,超过一多半要归罪于他的臣子。

    皇帝愚蠢问题不大,大臣跟着一起愚蠢,可就完蛋了。

    虽然到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地步,但是一个国家的完蛋,还真不一定是单纯的让皇帝背锅。

    黄昏来临,三艘战舰落锚,在海上停泊。

    过了越州,已经能清晰感受到气温的差异,如今北方已经有寒气降临了,但这里还是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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