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一哭,其他人都摸不住头脑,杨展却是心中有愧。

    算起来,他已是一年多没有见过兰兰了,把她放在桃溪谷,本来想着随时都可去看她,东拖西拖,就是几百天,哪曾想她竟白了头发?

    他轻拍着兰兰的手臂,有了这样的安抚,兰兰才稳着心神,缓缓道:“我这头发,也不全是因为你而白,尽管你如此没心没肺,完全不把我这个老婆放在心上。”

    说至此,她的语音再次哽咽。深山幽谷里的几百个日日夜夜涌上心头,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懑。

    “马女侠,你也不要伤心,究竟是因为什么白了头发,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解决。”妙峰宽慰道。

    兰兰道:“大师,多亏你们在成都招来那么多信佛修道的人,这些人成日把我当作女神仙,问这问那,又要学这学那,我这个桃溪谷主当得太辛苦了!”

    见宽哑然失笑,“就这样,你便白了头发?”

    兰兰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小金道:“你没有管过事,哪里知道管事人的辛苦。几万人在桃溪谷要吃要喝,师妹每天定是连轴转,还要被信佛修道的人纠缠,可能连睡觉都无法安生。“

    见宽赶紧肃然道:“噢,师姐,你辛苦了。不怕,这观内潭水上次都能让你的头发由白转黑,这回必定也没问题。”

    杨展看不下去了,拦着他们道:“哪里有那么简单,让兰儿说下去吧!”

    兰兰这才接着说道:“桃溪谷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修的房子都不够住了,只好让大家挤一挤。那些信佛修道的人嫌吵闹,便让我把瀑布后面的猴群赶走,他们要去住那里。我自然不同意,竟有几个胆大的私自跑了去,结果弄出人命来。”

    听说出了人命,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要去赶走猴子,猴子自会抗击,混战之中,有两个人掉到瀑布下面的溪水里,淹死了。猴子们看见死了人,害怕了,竟然拖儿带女,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杨展的眼神乌云滚滚,厉声喝道:“桃溪谷是猴群所建,那里本来应该是他们的家园!”

    兰兰抽泣了一声,“我岂会不知?所以我赶快去找。悬崖的石门每晚都会关闭,他们不可能从石门出去。但是,当初你和我把桃溪谷翻查了多遍,没有其他山洞的存在,甚至没有别的出去的路。四周都是几十丈高的悬崖,难道他们会上天入地?”

    见宽忍不住插话道:“一定是被人斩杀干净了呀!不得了,桃溪谷混进恶人了!”

    “我正是那样想的,所以在桃溪谷的居民里逐一询问,可是没有任何人承认,也没有发现一丝可疑的痕迹。我天天发愁,希望在杨展来桃溪谷之前找回猴群。有一天晚上,在梦里看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猿猴,它不停向我招手,我便随它而去。它带我在桃溪谷转来转去,甚至攀爬悬崖,还是没有找到猴群。这样的梦持续了近三个月,我的头发逐渐变白,以至成了这样。我是没有本事找到猴群的了,只好回来求助。”

    兰兰讲完,一脸的颓丧,也不看杨展,只是一连声的长吁短叹。

    妙峰向见宽使了一个眼色,见宽一掌劈向兰兰,众人惊呼声中,兰兰已如同一只敏捷的猿猴一般窜上屋梁。

    见宽连连发招,兰兰攀梁爬柱,灵活自如,惊魂稍定,喝斥见宽道:“你抽什么疯?干嘛要攻击我?”

    见宽收了掌,哈哈一笑,“恭喜师姐,你定是得遇良师,练成了如此神功。这次你恐怕没必要再去潭水中医治你的白发了,它应该和你练的功夫有关。”

    兰兰从梁上跳下地,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杨展定定地望着她,自言自语道:“通体雪白的猿猴,难道是白猿道长?”

    妙峰摇摇头,“怎么可能?白猿道长距今有近几百年了。我在中峰寺住了五六十年,从来不曾看到白色的猿猴,这事确实有些蹊跷。”

    小金道:“说不定就是师妹做的梦而已。至于她练成的功夫,可能就是在极端的焦虑之下,刻意模仿猿猴所致。”

    “也有这种可能,”妙峰点点头,“马女侠,猴群消失,自有天意,你可以放下了。如果你和他们缘份未尽,终有一天还会相见的。”

    “可是······”兰兰欲言又止。

    灵慧的朱平樨立即明白过来,笑道:“杨展师弟,你就对兰兰师妹网开一面吧!”

    “师兄既开了口,我还敢说她不成?”杨展虽心疼兰兰,却是挂念着猴群。大板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更何况这些猴子也和他结成了深深的友谊。

    贯之起身,催促妙峰道:“事情既然已经圆满解决,我们就回峨嵋去吧。哦,你可能还想留下来与他们叙叙师徒之情,那我这个外人就先告辞了。”

    杨展拉着他的袖子,“别着急呀,大师,我还有事情要向你打听。可闻和尚还住在伏虎寺吗?”

    提起这一番书,贯之突然有了倾诉的**,一屁股坐下来,叹了叹气,“这都是你给我找的麻烦事呀······”

    原来,可闻一枪把艾能奇打下悬崖后,回到伏虎寺,向贯之讲述了被张献忠鬼魂纠缠的经过。

    贯之念他身不由己,便没怎么责罚他,依然让他做撞钟和尚。可闻自己也说,只有在撞钟的时候,心里最轻松。

    撞钟本就是一件苦差事,寺里的其他和尚巴不得可闻撞一辈子的钟。

    贯之看他痴憨,怕他再被张献忠的魂灵缠上,便每晚抽空教他打坐参禅,借此坚定他的心志。

    如此几月,可闻突然之间顿悟了。他向贯之辞行,说要出去当游方和尚。问他好久回来,他说直至找到自己的来处。

    贯之还没有表态,寺里的管事听到他们的对话,出来阻止道:“可闻不能走,他走了,谁来撞钟?再说,他是蜀主带来的人,住持大师,你要放他走,应该先知会一声蜀主。”

    管事说得很有道理,贯之便劝可闻,等一些时日,待寺里重新安排了撞钟和尚,蜀主也批准他离开时,就放他走。

    不想,当天夜里,可闻趁夜离开了伏虎寺,害得第二天早上,伏虎寺的晨钟没有敲响,早课也晚了半个时辰。

    贯之述说的时候,众人都只当闲谈,只有杨展和妙峰,眼里飘过一丝荫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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