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许平川才死了一夜,叛军就兵临城下了。就算端王偷了许平川的兵符,叛军也不可能来得那样快啊。”

    皇帝愣住。他紧紧盯着柳彰,随即怒形于色:“你大胆!”

    柳彰拱手俯身,却不辩解半句。

    “你竟敢怀疑朕的护国大将军?”

    许平川跟了他多年,他怎会有异心?

    端王谋逆,可以说他是为了皇位,权迷了眼。

    可是许平川...他又是为什么?

    尊荣富贵,换一个帝王,他未必能得到更多。

    如果一直视为心腹的人背叛了自己,岂非让天下人以为,他这个帝王德不配位,拢不住人心?

    皇帝撑着头,跌坐在龙椅上。

    “陛下,臣只是怀疑而已。许大将军死得冤枉,真相还是要查明的。”柳彰说道。

    “不必大费周章。带那个孽子来,朕要亲自问他。”皇帝疲惫至极。

    贺嘉麒被带了来。

    “是我杀了许平川。”没有过多逼问,贺嘉麒便如此招供。

    “兵符是一早就偷的。端王妃骤然去世,许平川悲痛晕倒,我偷了他的兵符,调兵来京城。”

    端王妃死,与皇帝病重看似不相关,可对于许平川来说,这些都是足以谋反的理由。

    哪怕他并没有这样做。

    “我本想劝他同我一起举事,可他不愿,还要告发我。我便只能杀了他。”

    大庆宫中,贺嘉麒揽下了所有的罪名。

    “端王妃之死,如今来看也是疑窦丛生。”柳彰说道。

    “不是我害了端王妃!”心如死灰的贺嘉麒突然激动起来,两旁的內侍忙上前摁住他。

    “父皇!请您务必查明真凶,让阿吉泉下瞑目。”贺嘉麒大喊道。

    “拖下去!”

    皇帝如今,看着这个儿子是百般的厌恶。

    延福宫内,皇后看着景王,不知不觉笑了。

    安平公主也看着景王痴痴笑。

    “灵儿越发大了,三哥都快认不出你来。”景王说道。

    “三哥今日好生威武!”安平公主笑道。

    “叛军围了宫门,灵儿怕吗?”

    安平公主摇头。

    “有三哥在,我不怕。”

    母子三人闲话着,忽有宫人来报,安贵妃闹了起来。

    不,如今,也不该称为安贵妃了。她只是罪妇一个,关在内宫瞪着皇上的发落罢了。

    “她怕是还不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皇后冷冷的。

    这换做是谁,也适应不了。

    从高高在上,还做着太后梦的贵妃娘娘,跌落泥土等着皇上降罪,她自然是受不了。

    “且让她去闹吧。”

    她,无需皇后再费心了。

    “晚膳请皇上过来,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吃顿饭。”皇后看着景王笑道。

    祁王府。

    “果然是景王通知了四方卫军前来勤王?”若夏问道。

    “是。柳相已经平定好一切。叛军的去处柳相也安排好了。”清风说道。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出好戏。”

    清风掩唇笑笑。

    “主子从小像个小大人一般,如今大了,玩心却越发重了。”

    若夏莞尔一笑。

    “对了,他...站起来了吗?”她问道。

    提到此事,清风脸上的笑容凝固。

    她摇摇头。

    “也真难为他了。”若夏轻叹。“不过,他忍得。我也忍得。”

    既答应了他的事,怎么也要做到的。

    皇帝语音朗朗,缓缓道出对贺嘉麒的宣判。接着他指着贺嘉麒身后的大军,扬声道:“贺嘉麒杀了朕的护国大将军,偷了他的兵符。尔等是受贺嘉麒迷惑,即刻放下武器,朕可恕尔等谋逆之罪。”

    “父皇!许平川是怎么死的?您还要瞒着天下人吗?”贺嘉麒扬声道。

    皇帝皱眉,这个逆子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许平川发现父皇怪病的原因,才招致您的灭口吗?”

    贺嘉麒身后的大军同仇敌忾,这才是他们随着贺嘉麒造反的原因吧?

    他们都以为,皇帝杀了许平川?

    “一派胡言!”皇帝暴怒,额头青筋暴起。

    许平川是他所倚重的老臣,一向又谨守本分,他怎会杀他?

    “父皇!”贺嘉麒带着有些偏执的疯狂说道:“您既然走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认?您得了怪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晕倒!许平川就是发现了您这个秘密,才会刚出宫便会被您派人灭口!”

    “您既已病了,无法理政,便早些退位,去当个清闲的太上皇吧!这天下,儿臣会为您料理好的!”

    “孽子!”皇帝喝道。

    贺嘉麒邪魅的笑着,他的手一挥,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前。

    燕铮一把拉着柳彰退后。

    “相爷,您到后边去!”

    秦文君也拉着燕铮退后。“你才应该到后边去!”他咬牙低声道。

    高台上百官也要拥着皇上皇后退到宫殿里去,可皇上皇后巍然不动。

    “老四,你还不肯悔悟吗!”

    一声喝问传来,却不是皇上的声音。

    可除了皇上,谁还会唤他老四?

    贺嘉麒循声望去,高高的御阶上,缓缓转出一辆四轮车。

    四轮车?

    京中坐四轮车还能出入宫廷的人,便只有柳若夏了。

    可那人分明是个身着素净的公子哥儿。

    贺嘉麒凝神看清那人,登时像被当头打了一棒。

    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嘉彦!

    不,或者应该说,景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他在这里又怎样?

    一个残废?还能阻挡他的十万大军不成?

    正好杀了他!

    禁军们拔刀对准叛军,气氛紧张到快要凝固。

    贺嘉麒本以为胜券在握,可随之发生的事情令他不敢相信。

    宫门外涌进来越来越多的卫军,与禁军前后夹击,对贺嘉麒形成包围之势。

    这是怎么回事?

    贺嘉麒大惊失色,不由开口问道。

    “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

    台阶上,坐在四轮车上的景王龙章凤姿,居高临下对贺嘉麒形成绝对碾压之势。

    “得知父皇龙体抱恙,本王进京探望,无意中发现你调兵遣将,于是提前通知了四方卫军前来护驾!”

    贺嘉麒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占尽先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但现在,他所谓的先机早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景王进京,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接到?

    先不说他的人日夜盯着凤翔府,他好歹和柳彰共同处理朝政月余,他从未接到景王要进京的奏折。

    如果他提前接到了奏折...如果他接到了奏折,景王根本就没有机会活着进京!

    就算他不打算造反,景王身为嫡子,哪怕他是一个残废,他也不能活着进京!

    贺嘉麒这般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

    “父皇许我可自由进出京师,四弟,你忘了吗?”景王冷笑。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就这样,折在这个残废手里吗?

    “现在包围你的仅仅是京卫营,不出一日,四方卫军陆续赶来。四弟,你的十万大军算什么?”景王朗声道。

    你的十万大军算什么?

    是啊!

    算什么?

    他算什么?

    “将士们,老四杀了许平川,你们还要衷心听命于他吗?”景王厉声喝问。

    叛军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叛军将领皆是许平川的心腹,此时他们也搞不明白了。

    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胡说!”贺嘉麒指着景王:“我没有杀许平川,我没有理由杀许平川!”

    是啊!

    端王爷怎么会杀大将军呢?大将军一直都是端王爷最大的助力啊!

    端王爷哪里还有机会

    一直沉默着的皇后说话了。

    “你宠妾灭妻。端王妃告状到本宫这里。本宫责骂你,你便禁足你有孕的侍妾,谁料那侍妾竟流产而亡。你迁怒端王妃,便心狠手辣害死了她!你害死你的发妻!许将军的爱女,他定是察觉了什么,你们二人反目,你又毒杀了许将军。”

    “一派胡言!”贺嘉麒大怒。

    他怎么会害死许氏?

    他走到这一步绝路上,都是因为许氏死了,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逼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宁愿许氏没有死。

    哪怕她还是那么凶呢?

    至于许平川,他是想杀了他,可是...到底也不是他动的手!

    “不必再说了!父皇,许将军知道了你的秘密惨遭毒手,儿臣也知道了您的秘密,儿臣实在害怕。您既不能理政又暴虐无常,还是早些退位吧。”

    景王冷笑一声。

    贺嘉麒竟是想破釜沉舟?

    “四弟,你曾邀许大将军前去端王府。不过去之前许大将军曾遭遇刺杀,刺客凶猛,杀了大将军多少护卫,却独独放过你派去请大将军的人,你怎么说?之后许大将军便改了主意不去你端王府了,你又怎么解释?当夜大将军便中毒身亡,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许大将军跟着你的人刚出了驿站便遇刺,这事京中人人皆知!”景王淡淡说道。

    “先给我杀了他!”贺嘉麒指着景王喝道。

    然而这一次,他身旁的人久久没有动作。

    “王爷,请您解释一下。”许平川的一个心腹问道。

    贺嘉麒愣住。

    解释?

    解释什么?

    “为何大将军跟着你的人出了驿站便遇刺?”

    “为何刺客偏偏放过了你的人?“

    “为何大将军明明决定去端王府,只有又不去了?”

    “王妃之死,是不是王爷所为?”

    许平川的心腹一声声,一句句诘问,几乎快要逼垮贺嘉麒。

    “你们疯了吗?还是傻了?”贺嘉麒冷笑:“都走到逼宫这一步了,不成功便成仁!你们拉下我,上面的人会放过你们吗?”他指着高台之上的皇帝问道。

    皇帝适时开口:“朕以天子的名义保证,叛军即刻放下武器,看在你们旧主的份上,朕绝不会追究罪责!”

    这句话是一句很好的定心丸,许平川的心腹将领们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臣等死罪!请皇上责罚!”

    接着,士兵们也放心武器跟着将领缓缓跪下。

    “臣等死罪!请皇上责罚!”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贺嘉麒脚步一软,跌坐在地。

    景王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叛军,心中不禁感叹,这许平川,治军的确有方,底下的人上到将领下到士兵,皆是忠心之人。

    可怜许平川英豪一世,到最后被贺嘉麒相逼,却为了忠心选择自戕。

    许平川,实在是可惜了。

    贺嘉麒被压入天牢。

    景王去看了他。

    “是你杀了我的王妃?是你杀了许平川?”贺嘉麒的神情像是要撕碎景王。

    “我没有杀你的王妃。”景王淡淡道:“至于许平川,是你逼死了他。你忘了吗?”

    是这样吗?

    是他逼死了许平川吗?

    许平川误以为贺嘉麒杀了阿吉,又要杀他。

    从那时候起,贺嘉麒与许平川便是不死不休的画面了。

    我知道你要杀了我,所以我要先杀了你。

    我以为你要先杀了我,所以我得更先杀了你。

    便是这样,把他们二人都逼入了死胡同。或者说,只有贺嘉麒一人入了这死胡同。

    “不...他是自戕!他是要用这种方法,证明他的忠心!”

    “若你完全信他,他又何需如此?”景王冷冷道。

    正因为贺嘉麒不信他,而他又不能伤了贺嘉麒。与其等着贺嘉麒来杀他,不如他先自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重新获得贺嘉麒的信任。

    从而助贺嘉麒最后一次。

    且不管贺嘉麒成功还是失败,许家是完全摘了出来了。

    这便是许平川的目的,为许家,为贺嘉麒,可谓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你是真不值得他如此。”景王道。

    贺嘉麒仰天大笑。

    笑中充满了苦涩。

    或者,他真的是不值得。

    不是为举事失败一事。

    失败是他没算到景王搬来了救兵,若不是看着他失了胜算,那些人也不会临阵倒戈。

    他唯一不值得的是,他没有保护好阿吉。

    他没有保护好的王妃。

    从她生病开始,他便该重视的。

    从侍妾惹怒她开始,他便该反省的。

    王妃不死,他与许平川不会生了间隙。

    王妃不死,皇后也不会转而去捧贤王。而他还是那个无限风光的端王。

    这一切的败局,竟然是从他做一个丈夫失职开始的。

    伴随着贺嘉麒凄凉的笑声,景王缓缓出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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