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一口气讲了这么多。

    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于是又喝了壮阳鹿血酒。

    唔。

    好热。

    精神小火。

    有些病态面色的林叔,脸上燥热,气血微微红润了些。

    林叔夹了口烤鹅切片,用油水垫垫此时正精神小火的胃,然后看着对面的晋安好奇问道:“晋安道长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

    “晋安道长也想替五脏道观报名下阴邑江?”

    晋安摇头说:“不是啊。”

    “我只是今天回府城的路上,听人提起阴邑江又重新断流的事,传得满城风风雨雨,所以好奇找林叔问问情况。”

    “不管是过去的五脏道观资历,还是现在的五脏道观资历,都入不了府衙的眼吧。”

    “毕竟府城作为一个州的首府,人杰地灵,人才济济,府城里聚集了来自全武州府的能人异士,江湖高手,五脏道观在府城那些成名已久的道观、寺院前,底蕴还是太单薄了。”

    “虽说我对五脏道观有份特殊感情,但做人得要认清形势,最忌好高骛远,空中铸楼阁。”

    晋安说的都是句句事实。

    并不是他在过分谦虚。

    康定国疆土广袤,名山大川十万万,永远不能小觑了他人。

    晋安说完上面这些话,不忘了眼角瞥一眼此时正左右开弓,左手壮阳酒,右手拼命夹菜,吧唧吧唧,大口吃得满嘴油光的老道士。

    这大半个月来的舟车劳顿,因为急着回都城,几人在路上本就没有吃好,睡好,老道士现在是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喝。

    晋安额头挂下几道黑线,眉角肌肉抽了抽。

    老道士这么个喝法。

    晚上就不怕跑圈跑得累成狗?

    他到现在一杯鹿血酒都还没喝完,老道士都已经如牛饮快一两鹿血酒了。

    林叔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五脏道观是否不够资格,他惬意的小口喝酒、夹菜,边吃边说道:“我在府城卖了这么些年的棺材和香烛黄纸,对全府城各大道观佛寺、小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就凭晋安道长又是替何府除魔成功,又是替薛府去无头村后平安归来,如今五脏道观在府城里,最起码也能排得进前十。”

    “所以晋安道长无需妄自菲薄,如果府衙这次真打算一劳永逸解决阴邑江与千窟洞作怪,下达发告示要广招各路奇人异士,五脏道观有了三大药材商里的何、薛两家联名举荐,肯定能成府衙的座上宾,被府尹大人另眼相看。”

    对于林叔的话,晋安权当听听。

    没有真的膨胀到自认为能拳打白龙寺,脚踢府衙。

    这就好比是酒桌上的亲戚间互相吹捧。

    当林叔喝高后话多就行。

    而且,府尹到底会不会真下告示,也还是个未知数。就算府尹真的张贴出英雄大会告示,鬼知道这阴邑江以后还断不断流?

    要万一阴邑江以后都不断流了,府城这么多折腾,就全成白折腾了。

    除非府尹和府城,有办法人为断流阴邑江。

    但晋安觉得这事的可行性不大。

    不要问为啥。

    因为以阴邑江那么大流量,光靠人力截流就不现实啊。

    现在马上进入雨季了,你这一截流,上游的水无处可去,肯定是越蓄越多。

    最终溢满出来,赤水千里,生灵涂炭。

    沿岸所有城镇村庄,包括府城在内,全都被洪涝猛兽吞噬,到时候尸横遍野,瘟疫爆发,千里沃野变成千里荒地,民不聊生,府尹九族就算有再多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

    所以,对于林叔的话,晋安权当听听,没有接话也没有当真,倒是林叔刚好聊起府尹,晋安心头一动,借机岔开话题打听起另一件事:“林叔,我今天来府城时,还听到了另一件传闻,说是府尹之女的陵墓,最近差点被一伙盗墓贼给挖了?”

    晋安说这句话时,目光不经意望了眼削剑。

    要不是这次去乌山岭和苍洱山寻找无头村,削剑就跟他们同行,晋安估计要怀疑是不是削剑这位盗爷跑去盗墓府尹之女了?

    府尹爱女的陵墓,那肯定是防守森严。

    普通的路边货盗墓贼,连陵墓都还没摸近,就已经被陵墓守军给捉去死牢了。

    能在这么多守军目光下,差点盗墓成功,只可能是身手不俗的高手所为。

    既然排除了削剑的可能,会不会是跟削剑同伙的其余盗墓贼?

    “倒的确有这事。”林叔点头。

    “但这毕竟关乎府尹家事,传出的消息不多,听说是那伙盗墓贼在快要进陵墓时,意外惊动陵墓守军,在那么多守军的围布下,最后还是让他们给逃了,只抓到一人。”

    “那人被守陵士兵在陵墓里抓到时,人已经疯掉了,看起来像是胆小下墓被墓里什么东西给吓丢了魂,估计府尹那边也审问不出来什么结果。”

    “我从同行里听到一些传闻,说府尹之女陵墓里发生了怪事,那疯掉的盗墓贼,被抓到时嘴里一直疯疯癫癫喊着陵墓里是空的,陵墓里是空的。”

    “他疯疯癫癫,也不知道反抗,所以很轻易就被守军给抓住了。”

    “疯了?空穴?”晋安目光微讶。

    林叔点点头:“这事怪就怪在这里了。”

    “陵墓守军后来进墓室查过,陵墓里一切正常,葬有府尹之女的棺椁一直安然无恙,并非是空穴。”

    “那名盗墓贼应该是被墓室里什么东西给吓到了。”

    晋安目露沉吟。

    随后,他斟酌了下用词,看似假装无意的问了一句:“林叔知不知道府尹女儿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会有盗墓贼盯上府尹女儿的陵墓?”

    林叔夹了口凉拌的羊杂,哦?的诧异看了一眼晋安,好在林叔没有想太多,他又夹了一口羊杂肚放进嘴里,一边咀嚼羊肚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盗墓贼盗墓,自然是为财而来,这伙盗墓贼应该是盯上了府尹爱女陵墓里的陪葬品。”

    “至于府尹之女的死,这事像我们这种寻常百姓,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晋安离开府城有大半个月了,所以这顿酒菜吃了很久。

    他向林叔打听这半个月里府城发生了哪些事,与此同时,晋安也向林叔打听了一些白龙寺和善能法师的事。

    然而。

    善能法师居然一次都没来过五脏道观找他。

    肉身佛的事,到现在都还没解决吗?晋安二眉微皱。

    看来这次肉身佛的事很棘手,连府城第一寺院的白龙寺出面都解决不了吗?

    也不知在阴间里看到的那么多被佛祖所弃的肉身佛,究竟是什么来头?

    对于善能法师这位有真本事的得道高僧,晋安一直都是心生敬意,所以他一直心系白龙寺的善能法师。

    而晋安通过旁敲侧击询问林叔,白龙寺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比如佛寺里高僧有没有频繁外出之类?

    哪知,林叔说白龙寺最近一直风平浪静,每天香火信徒依旧络绎不绝,佛祖香火没有一天断过。

    晋安皱眉。

    肉身佛这么大的事,有辱佛门清净,白龙寺居然一直表现平静,平淡,是善能法师未回到白龙寺禀报此事吗?

    晋安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善能法师行事谨慎,又不是那种行事莽莽撞撞的愣头青。

    那么就是白龙寺有意淡化那么多肉身佛带来的影响?家丑不可外扬,有意低调清理门户,维护佛门清誉?

    现在也只有这最后一种才能说得通了。

    这么久都没清理完门户。

    看来这佛门一点都不清静啊。

    ……

    ……

    当晋安扶着头晕脑胀,呼呼大睡的老道士回到道观时,已是亥时一刻左右,好在经过大半个月的修建,五脏道观已经初具雏形。

    十间厢房都已经建好。

    所以只需要搬出以前的被褥,就能马上拎包入睡,终于不用再三个大老爷们你挤一起睡觉了。

    夜色浓黑。

    此时的府城。

    万家灯火熄灭。

    满城百姓都已安然进入睡梦。

    除了几处坊市灯火依旧繁华,那些地方是府城中知名的勾栏瓦肆、青楼柳巷,高声笑谈,不少公子文人骚客彻夜留宿,日夜不歇。

    五脏道观里。

    晋安回到独自厢房后,他并未入睡,到了他这种境界,身体素质强,又练有精神武功,每天都是精神抖擞,世俗凡人的睡眠时间在他身上越来越少。

    一天只需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

    即便几天不睡,也照样神清目明。

    就着屋里昏暗摇曳的灯油,晋安盘腿坐在床上,手里多出一物,正是玉游子赠送给他的那口道士八卦布袋。

    玉游子的遗物并不多。

    几本修炼手札,一枚刻有身份的道碟,一份简陋残旧的武州府地图,一本符书,一些零散铜钱等杂物,最后还剩下一样东西。

    此时有明月的银光,透过窗台,照洒进屋里,刚好落在床边,使晋安手中拿着的东西耀耀生辉。

    似有灵性。

    那赫然是枚碎玉!

    月光下,晋安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着手里这枚碎玉,眉头拧起,当第一次从玉游子遗物中看到这枚碎玉时,晋安的吃惊可一点都不小,心头吃惊如翻江倒海。

    因为晋安曾在阴邑江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碎玉。

    此玉古拙,沧桑。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有些玉,一眼就给人饱经千年磨砺,岁月磨平的大气古朴历史感。

    碎玉的表面雕有精致花纹。

    那些精致花纹,似神秘符号,似道家符箓,似晦涩线条,每一刀落处都如鬼斧神工,精密排布,让人叹为观止。

    玉声贵清越,玉色爱纯粹,第一眼就给人价值不菲的感官。

    这玉的种种外形与玉色,都与两三个月前那对半夜跑到阴邑江里垂钓死尸,最后叔侄俩从一具沉尸身上找到的碎玉,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晋安到现在,依旧还是不敢百分百就肯定,这枚碎玉,就是跟那对反目叔侄手中的碎玉一体的。

    可不管是色泽,厚薄,还是那种给人脱颖世俗的质感,又似在证明着,这枚碎玉十之**就是跟那对反目叔侄手里的碎玉是一体。

    “师叔啊师叔……”

    “你这可是给我留了个不小的难题啊……”

    “这玩意就是个烫手山芋,能让世人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师叔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枚碎玉……”

    晋安拧紧眉头,目光有复杂有苦笑。

    他到现在依旧清晰记得,那名叫宗仁的侄儿,如何见财起意,一斧头劈死了自己二叔,弑叔夺玉。

    他清楚记得宗仁二叔是如何的死不瞑目,死状凄惨。

    他清楚记得宗仁二叔生前神神秘秘,说这枚碎玉是好宝贝,关乎道道家屍解仙的重大秘密。

    晋安想了十来天,都还是没想明白,这么一枚小小碎玉,是怎么跟屍解仙车上关系的?

    ……屍解仙吗……

    ……阴邑江断流……

    ……模仿古圣人骑牛化胡出关……

    嗯?莫非这枚碎玉,就是早些年阴邑江断流,从那口石牛驮棺里流落出来的石棺里东西?是那名正在修屍解仙前辈高人的随身玉蝶?

    晋安就着月光,反复观察手里这枚碎玉。

    其实。

    像相同的场景,在过去十天里,晋安天天都拿出来观察。

    可他还是没研究出个门道里。

    但那对叔侄的反目,那位凭几枚铜钱就能在江水里钓尸的“二叔”,郑重称这枚碎玉是好宝贝,又都说明了这枚碎玉的来头肯定不简单。

    过去研究了十来天,都没研究透这枚碎玉。

    今晚自然也是无功而返。

    说起那对反目叔侄,晋安想到了被侄儿宗仁带向府城的古怪女尸。

    那女尸能不被人察觉,神不知鬼不觉被带入府城,至今都没听到有关她的任何行踪消息,估计也是个厉害角色。

    会不会也是跟这枚碎玉有关?

    屍解仙?

    屍解仙?

    晋安现在想到那具女尸,就有些后背发寒啊。

    也不知道现在那具女尸现在在哪里?

    貌似最近也没听说府城有发生什么跟女尸有关的怪事啊。

    晋安这时又从八卦布袋里拿出另一样,是五帝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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