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来人,但何府老管家却阻止了那名正要禀报的衙役。

    然后在何府老管家的眼神示意下。

    几人避开何府下人走到一旁,何府老管家这才让那名衙役说话。

    经过仵作对徐红尸体的解剖。

    果然与晋安所猜的那样。

    徐红肚子里的五脏都空了。

    人身体里的心、肝、脾、肺、肾,全都不翼而飞。

    徐红腹部并无任何外伤伤口,也没有伤口重新缝合的痕迹。

    可偏偏体内五脏都丢失了。

    像是被人给凭空摘掉的一样。

    当那名来何府报信的衙役,说起这事时,也是直呼邪门。

    等等。

    晋安听出了衙役话中的部队来,他讶色追问:“只少了五脏?”

    “其它脏器没少吗?”

    那名衙役看看晋安身上的道袍,再看看何府的人,见何府的人颔首,他这才如实回答道:“这事我初听的时候,也很惊讶,还特地问过仵作,是不是有说漏了其它脏器,我从仵作那得到再三肯定答复,何府小婢徐红,的确是只少了五脏。”

    “剩下的六腑,其它脏器都还在身体里,并没有不翼而飞。”

    人们常说的五脏六腑。

    包括五脏的心、肝、脾、肺、肾。

    六腑的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胆。

    五脏六腑四个字,几乎囊括了人体躯干内的所有器官。

    听完那名衙役的话,在场的何府几人,都倒吸口凉气,越是细思越是惊惧,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人在睡梦中,被人不知不觉摘走人体五脏,而人倘若没了心脏和两肺用来呼吸,肯定就活不成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在害怕下一个遇害者,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何府家大业大,晋安和老道士直到现在,接触到的何府地位最高的人,都只有何府的几位管事。

    何府老爷、夫人、以及一些嫡系人员,一个都没碰到。

    说来也是奇怪了,若说何夫人对此事不管不问不急吧,可偏偏在几日前,何夫人亲自到林叔的棺材铺里寻找驱邪高人。

    可若说何夫人对此事很上心吧,徐红人死了,而且现在调查出来,人死得诡异,不明不白,何夫人却至今都未出面。

    似乎,这位掌管着何府所有内事的大夫人,在有意避开着什么?

    莫非是与那日何夫人提及到的,何府家门不幸有关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门不幸,能让何夫人这么避讳?

    晋安心里猜想何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到底是什么不干净东西,能潜伏入何府这么个经过高人指点的上好风水局?

    不过,虽然何府嫡系高层一直未露面,晋安倒是没有中二的觉得自己被人忽视,感觉自己自尊心受到伤害,然后当场撂挑子忿忿说劳资不干了。

    人立于世的根本是要立诚信。

    既然同意了出手帮忙,何府上上下下对他和老道士都很客气,晋安自然要把这事给解决了。

    恰在这时,进入何家三小姐楼阁里收拾徐红旧衣物的那几名下人,这时候抱着大包小包衣物走出来。

    就在这些人要出院子时,老道士拦住了其中一人。

    那人身上抱着一床被褥与几包徐红旧衣物,没看见忽然拦住路的老道士,一不小心跟老道士撞上,她急忙向老道士连连道歉。

    老道士赶忙制止对方弯身道歉。

    “福生无量天尊。”

    “是我老道我冒昧唐突了,姑娘不必向老道我道歉,姑娘并没有做错什么。”

    “姑娘不必太紧张,老道我只是想请教姑娘几个问题。”

    这时,在场的何府其他人都好奇看过来,好奇眼前这位道长怎么突然拦着一名何府下人?

    开始在心里嘀咕,莫非是眼前这位道长看出了什么吗?

    珍娥抱着大包小包,有些胆小,紧张的道:“不知道长想问什么问题,我只是浣衣房的一名普通下人,平时与徐红并无交集,对徐红的事知道得并不多。”

    这时候,浣衣房那名平日里管人严苛的老嬷嬷,也主动站到珍娥身边,为珍娥说话。

    “这位道长,关于这点我可以替小珍娥担保,珍娥在我们浣衣房里手脚勤快,平日里都是从早到晚都在浣衣房洗着全府上下的衣物。徐红是三小姐身边的当红小婢,小珍娥是很少出浣衣房的下人,的确是没有机会认识上徐红。”

    “而且小珍娥的性格我很了解,为人内向,胆小,平时跟陌生人说话两句就紧张得脸红,如果有人对她大声说两句话都会哭出来,她在何府里认识的人不多,也不会是害死徐红的人。”

    这时候能主动站出来为自己手下管着的人说话,这位平日里总一副严苛、严肃脸的老嬷嬷,实际上是刀子嘴豆腐心,很袒护自己管着的浣衣房人。

    老道士连忙解释道:“施主误会了,老道我并不是怀疑到珍娥姑娘身上,只是随口问几句话。”

    老道士说完后,和蔼看向那位胆小、拘束的珍娥:“珍娥姑娘对吧?”

    “珍娥姑娘,老道我主要是想问一下,珍娥姑娘最近几天,有没有碰到一些古古怪怪的事?”

    “或者是在珍娥姑娘身上,最近有没有发生一些让你很害怕,不敢跟别人说,让珍娥姑娘你很提心吊胆的事?”

    老道士的话,让珍娥双眸里闪过慌乱与恐惧。

    她像是受尽万般委屈,忽然有人关心问你一句怎么了,心里一直默默一个人憋着的惶恐与泪水,终于再也止不住的眼里掉下泪珠。

    在老道士的宽慰下,珍娥道出了所有实情。

    原来。

    自从几天前的那晚,珍娥做了一个怪梦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开始每天都做着一模一样的同一个怪梦。

    在她的怪梦里,每晚都能梦见好几个人,对着躺在床上的她,指指点点,大声说笑。

    只是这些人的面貌模糊,怎么都看不清,而且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话。

    头一天,珍娥还以为只是个普通噩梦,可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每晚都梦到相同的噩梦。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恐怖的是,那些人在她的梦里,每一晚梦到都在靠近她的床。

    第一天还是站在门口位置。

    第二天梦到时已经前进三步左右。

    第三天梦到时,那些人又在她梦里前进了三步。

    随着越来越接近她的床,她发现原本朦胧、模糊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

    昨天她看清那些人都是男子身影,只是依旧还看不清五官和有多少人。

    而今天晚上就是第四天了。

    那些人离走近她床只剩下最后六步。

    明天应该就能走至她床边。

    而这种做梦梦到男子的事,事关女子贞洁,珍娥又不敢随意对人说,怕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说着说着,珍娥眼里的晶莹泪珠又如断线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掉落。

    一旁的老嬷嬷听完后,虽心有惊惧,可还是心疼的抱住珍娥脑袋,不停安慰珍娥。

    其她五位小姐妹也都强忍着内心恐惧的轮流安慰起珍娥。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不忍心的看着珍娥,仿佛在珍娥身上看到了徐红的下场。

    “二位道长,求求您救救珍娥,珍娥那么善良的一个丫头,她连只鸡鸭都没胆子杀,珍娥从小就被父母卖如何府当下人实在太命苦了。还请道长您救救珍娥吧,求求道长了。”

    那位老嬷嬷安慰了珍娥情绪后,开始向老道士和身穿五脏道袍的晋安求助。

    或许是因为她也是从小就被爹娘卖给大户人家当下人,不管春夏秋冬都在伺候别人的关系吧,所以在珍娥身上,有如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身影。也因此老嬷嬷对于发生在珍娥身上的磨难,很能感同身受,心生同情。

    “老道,这事你怎么看?”

    “听完珍娥姑娘的描述,你对于藏入何府的邪祟,有没有找到什么头绪了?”

    晋安问向老道士。

    老道士摇头叹息说道:“珍娥姑娘的描述还是太少了,老道我暂时还没想到这是什么邪祟在作怪。”

    晋安看向何府的管家:“这样,今晚由我们来守夜,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又是徐红的怪诞死法,又是听了珍娥描述的瘆人怪梦,早就吓得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的何府管家,见晋安主动请缨守夜,一百个赞成都来不及,哪还有拒绝的理由。

    何府管家忙不迭的点头。

    然后晋安又请示浣衣房那位老嬷嬷,说他今晚会住进下院里守夜,会不会有叨扰到?

    老嬷嬷忙说不叨扰,不叨扰。

    ……

    现在已是黄昏,今晚这顿饭,晋安和老道士是留在何府吃的。

    这一顿晚饭吃得很丰盛。

    鸡鸭鱼肉,全都上齐,何府管家就差把晋安和老道士当救命恩人来伺候了。

    无怪乎这位何府管家这么殷勤的跑前跑后了。

    救珍娥,等于就是在自救。

    是人就都怕死。

    通过发现徐红尸体异常,再到看出珍娥中邪,现在何府的人都已经认可晋安和老道士是有真本事的人。

    浣衣房所在的下院。

    肉足饭饱后的晋安和老道士,暂时住进了这座下院。

    好在下院还有些空房,倒是不用担心一老一少没地方住,老道士是一人分发下去一张辟邪符,让那几位姑娘贴身放好,万一晚上真有什么事,兴许能应应急。

    ……

    亥时。

    夜半时分,何府沉寂,每个人都是劳累了一天后很快进入梦乡。

    这是间简陋的屋子。

    看起来平时应该是作为杂物堆放用的。

    虽然因为有浣衣房一群心灵手巧的年轻姑娘帮忙收拾过屋子,有床,有洗得干净,还带着白天晾晒过的阳光味道的被褥,但屋子里还是少不了一些怪味。

    守夜无聊的老道士,为了给自己找事做,不至于熬夜太漫长,正在房间里一点点分辨着这些怪味,比如哪些角落是老坛酸菜、哪些地方是放咸鱼干、哪些地方是放陈年老醋……

    在浣衣房存放有陈年老醋,一点都不奇怪,夏天衣物的汗臭味最重,夏天去汗臭味、去顽固污渍,可就都靠它了。

    晋安被老道士的样子给逗乐。

    “老道你才刚吃完何府一顿饭,怎么这么快又饿了?”

    前一刻还在这闻闻,那闻闻的老道士,立马改换严肃脸:“老道我能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小兄弟你太肤浅了。”

    晋安:“?”

    “老道,我原本还想着干完何府这单,想请你去涮一顿牛肉火锅的。”

    “刚才我跟何府管家已经打听好了,何府今天刚好从民间收购到一头不小心在河里淹死的水牛,何府管家已经答应我,如果这次事能成,他让后厨分五斤鲜牛肉给我们。”

    “但现在看来这五斤牛肉,只能让肤浅的我和削剑勉强吃下了。”

    老道士闻言,马上厚着脸皮的觍脸凑到晋安身前,一阵嘘寒问暖。

    “呵呵!”

    晋安送厚脸皮的老道士两个字。

    晋安和老道士选择的这间屋子,角度位置刚刚好,刚好能看到侧对面住着珍娥六人的大屋子。

    而在他们对面,则就是老嬷嬷独自一人居住的屋子了。

    今晚的月华有些惨淡,月亮时出,时被乌云挡住。

    惨淡月华下的院子里,一片漆黑。

    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时不时响起被夜风吹拂动的草树沙沙声,给这座本就幽静,黢黑的院子,又蒙上种愁云惨淡的凄凉感。

    老嬷嬷的屋子,亮着灯火。

    看起来白天珍娥的事,还是有些吓到这位老嬷嬷了,今天晚上点亮灯火睡觉。

    晋安转头通过虚掩的窗户,看向另一边的屋子,那屋子里的六人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窗户纸黑暗,屋子里没什么动静。

    晋安坐着一动不动,盯着斜对面的黑暗屋子。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前半夜他还精神抖擞,可转到后半夜,在这种四周一片静谧的夜下,人老体力不支的老道士,也忍不住开始有些犯困了,在旁脑袋一点一点。

    晋安也知道像这种最劳心伤神的熬夜守夜,对老道士来说有些太辛苦了,所以他也没去吵醒老道士。

    熄了灯烛的房间里,按照晋安吩咐,和衣躺在床上,原本入夜后还很紧张的珍娥,躺在床上一阵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或许是因为白天一场啜泣,宣泄出连日来积压在内心的压力后,人大哭过后最容易伤神吧,所以不小心就睡着了。

    珍娥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大声说笑声给吵醒的。

    本来就因为紧张,睡眠浅的她,立马就惊醒过来。

    她惊恐睁开两眼,想要动弹身体,可发现这回的身体还是像前几次一样,除了眼珠子能勉强转动外,身体其它部位都动弹不了。

    就像是被梦魇压住了身子,手脚、躯干、头颅,都像是被压住了,怎么拼命挣扎都动不了。

    这熟悉的无力挣扎感,她脸色煞白,内心绝望。

    他们进来了!

    他们又再次来了!

    她感觉自己喘气越来越困难,努力张大嘴巴,想要努力呼吸摆脱窒息感。

    她感觉到自己床边影影绰绰,站满了人,人睁大惊恐,绝望的两眼,眼珠子布满红血丝的努力转向床边方向。

    他们距离自己床边更近了。

    这次距她的床只剩下三步距离了。

    只差最后三步,他们就能接近自己!就能碰到自己了!

    而这时她也更近一步看清那些人的人数,房间里一共是五名男子,这五名男子就站在距她床边三步处,对着床上鬼压床的她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声音大声!

    我也会落下跟徐红姐一样的下场吗?

    想到徐红的恐怖死状,绝望,恐惧下的珍娥,一颗颗泪珠,顺着眼角、脸颊,无声落泪,滴湿了枕头,她拼命想要尖叫。

    拼命想要发出大声求救。

    可喉咙就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掐住。

    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绝望!

    如坠落深渊!

    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轰隆!屋子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而入,一声厉喝在屋子里如冬天的落地悍雷炸起,振聋发聩。

    “什么东西?”

    “给我滚出来!”

    那人手提长刀,大步流星的直接奔至珍娥床边,正是身穿五色道袍的晋安赶至,而在晋安身后则是手提灯笼急匆匆追进来的老道士。

    屋子里其余睡着的五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叫,发抖醒来,坐在床上抱紧被子。

    原本如坠深渊般全身发冷的珍娥,双眸欣喜看到那个熟悉的五脏道袍身影冲到她床边。

    但冲进屋子的晋安和老道士,像是并未看到到那五人,一直在屋子里来回巡视。

    她心急的想提醒晋安道长。

    那五名男子就在屋子里,就在离晋安公子几步远,可晋安。

    可她被鬼压床,无法开口说话。

    但她的着急目光,像是提醒到了晋安,晋安目光如炬,似有冷电勾动的望向床前一角。

    “五雷纯阳,天地正法,一切不敢直视我者,都是有违天地正法的邪魔外道!杀!一切惧我五雷纯阳者,都是心术不正之辈!杀!”

    “什么妖魔鬼怪也敢窥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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