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镇前往丁州府城的官道上。

    刘睿影带着查缉司众人晃晃悠悠的走着。

    说起来,这真是刘睿影来定西王域之后最悠闲的一次。

    这条路,算上正在走的这趟,已是第四遍。

    不长的时日,身边的同行之人,却也换了四拨。

    他特意很早的上路,为的是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在路上消磨。

    倒春寒已经过去,这会儿温风如酒,吹在脸上颇有几分醉人之意。

    刘睿影环顾四方,似乎是草原王庭方向的景色更加优美一些。

    现在的草原,冰雪初开。

    已经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鹅黄色的嫩绿草芽。

    没有了马蹄奔跑之声的打扰,刘睿影甚至听到了潺潺流水之音。这是冰雪消融的征兆。

    定西王域,少雨干旱,这雪水便如同金子一般珍贵。

    路边已有星星点点早开的野花,散发幽香,林间的树木正在抽出新枝。

    官道上行人往来不绝,毫无战乱之感。看来定西王与玄鸦军的到来,使得丁州百姓们各个都信心倍增。

    可是再好的景,看多了也会乏。何况身旁的秦楼长还在不停的和自己说话,让刘睿影也是有些烦乱。

    这家伙,像是个丁州的百事通。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没听说过的事儿。

    大到定西王霍望曾经有过什么征伐或政策,小道丁州府城里哪一家人最惧内怕老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单凭这一点,他倒确实是个合格的查缉司楼长。

    但当刘睿影问起关于汤中松时,秦楼长却有些搪塞。言语之间颇为闪烁,似乎有什么隐情。

    这顿时另刘睿影兴致缺缺,颇为堵闷,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们到达丁州府城时已经临近黄昏。

    “秦楼长,这丁州府城内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刘睿影问道。

    “这……不知刘省旗问的是何种地方?”

    秦楼长斟酌了一番,开口确认道。

    刘睿影一听秦楼长这般反问,便知道他会错意了……

    “比如好吃的馆子,热闹的坊市之类的。”

    “对了,丁州府城之内可有祥腾客栈?”

    刘睿影突然问道。

    不知怎么的,他却是对祥腾客栈有点不同的感情。

    丁州府城内,自是会有祥腾客栈。

    刘睿影让查缉司众人先行返回站楼,自己却是要去府城内的祥腾客栈转转。

    秦楼长想要前去陪同,实则是想替刘睿影买单,也好再熟络熟络感情。

    男人之间增长友谊的方式简单又直接。

    你若于我同饮过一杯酒,那便已能算是聊得来的熟人。

    你若于我酣畅淋漓,痛饮至中宵,那便已是我足够认可的朋友。

    但只要二人互有大醉一次,说不得,这情谊可能要比很多夫妻还要深得多。

    毕竟同床异梦者不知凡几,而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肯定比白头偕老的人多了不少。

    刘睿影谢绝了秦楼长的好意,独自一人沿着街市走往祥腾客栈走去。

    走着走着路过了琉光馆,路过了叶老鬼的宅子。

    琉光馆已经闭了馆。

    刘睿影本想敲敲叶老鬼的门,进去寒暄一番。

    毕竟自己突破了伪地宗还全是听了他的教导。

    两人虽是闲谈,却也已经有了师徒之实。

    但想到叶老鬼那乖戾的脾气,伸出去的手不免又缩了回来。

    上次在集英镇的祥腾客栈时,自己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却是无人问津。没想到,这次刚往门口一站,就立马有位小二哥殷勤的跑出店门外来迎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查缉司省旗的官服,不由得暗道一声失算。

    自从那日当街杀人后,查缉司又与定西王、玄鸦军同行至集英镇。

    这年头,就属这种故事传的最快。

    也不算是捕风捉影吧,但却又没一个人能说的完全。都是你一句,我半段儿的拼凑拼凑。

    每个人传出去前,再加点儿自己脑中想出来的,然后两片嘴皮子这么义蓬,就比那真金还真。

    都说人言猛如虎……其实老虎并不可怕,用老虎和这些口毒心黑者作比,老虎反而更加可怜。

    刘睿影在查缉司听过不少人因为虚无缥缈之事断送了名声清白,不得已只能一死来捍卫,岂不是更证明了这长舌比利剑更加害人性命?

    事已至此,刘睿影也不知这丁州府城之将自己如何比作妖魔,只是觉得在落座之后,似乎连掌柜的打算盘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这位大人要点点儿什么?您要是头回来的话,不妨我给您推荐推荐?”

    小二哥给刘睿影倒了一杯清茶问道。

    “哦?你是如何得知我是初次来此?”

    刘睿影有些诧异。

    “嘿嘿……您这身衣服小的很是眼熟,而且您和那位大人,他……他长得不一样。”

    小二哥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道。

    “看来这丁州府查缉司站楼,日子过得也是颇为潇洒……”

    刘睿影在心里想到。

    这次回到丁州府城,他可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公务完成的妥帖,修为也有十足的精进。

    心情大好之余,随意甩出些银两。让小二为他置办一桌菜肴,而且特地嘱咐一定要一坛好酒

    掌柜的亲自从后面抱出来一坛十五年的杏花酿,这可是丁州府城里鼎好的酒水了,要比其余的酒贵出十几倍不止。

    这杏花酿,取材可是颇为讲究。

    虽然定西王域杏树极多,杏花又开的早。

    但这杏花酿所用的杏花,必是要见过雪的。

    也就是那天刘睿影与霍望前往集英镇时,赶上的那场倒春寒一般。

    见雪不落,经寒不萎。

    唯有满足了这两重条件的,才能够用来做这杏花娘。

    酿造之水也须得取自这场落雪之雪水。

    由此才能保证口感最佳。

    而天气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因此这杏花酿,却是定西有钱有势之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由祥腾客栈的掌柜亲自抱来的酒,那可是不掺一颗水星儿的。

    掌柜的并不言语,只是单手拍开封泥,给刘睿影倒酒。

    单凭这一掌,刘睿影就看出这掌柜的不简单。

    力道雄浑,隐而不发,张弛有度。不说开碑裂石,但一掌拍断个把人的脊椎骨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浅浅的酒盏中,淡淡的酒汤里,静静的浮着一朵杏花。

    他往那酒坛里一瞧,好家伙,用料真足!一坛酒竟是半坛子花瓣。

    可这掌柜的,就这么抱着坛子往酒盏里倒酒,和一般的酒客无二,却是稳稳的只倒出了一朵杏花。

    这不由得让刘睿影再度对这位掌柜和又高看了几分。

    “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

    刘睿影暗自揣测道。

    现在的他,却已不是刚到集英镇时那般懵懂而惺惺作态了,自是会根据旁人的言语动作揣摩出不少意味。

    这身查缉司的省旗官衣,让祥腾客栈确实对自己重视了不少。

    掌柜的亲自来上酒、倒酒是给自己面子,而单掌拍封泥,单花入酒盏,则是委婉的提醒自己即便是查缉司之人却也莫要在这祥腾客栈之中生事。

    刘睿影本也没这许多心思,自己今日来此只是想放松放松,毕竟是难得又如此闲时,闲情。当下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这祥腾客栈愈发有意思起来。

    小二哥给他安排的菜色果然是不同寻常,竟是只有一道……

    一只仔鸡,肥瘦均匀,拔毛仔细。

    肉质纹理紧密,通体如白玉般细腻、温润。

    刀工齐整,一块块码在盘子里,很是栩栩如生。

    这样的食材处理才最显真功夫。

    蒸煮不比爆炒,是连一点儿腥气都不能存的。

    厨子害怕从后堂到桌前的这段路,散了香气,耽误了口感。竟是搬出了一台炉灶,在桌旁调配蘸料响油。

    而后手腕一抖,“滋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切好的鸡块上。

    白肉配红油,淡黄色的鸡皮上又是几段青葱点缀。

    末了,灭了炉膛,收起炒瓢,却是又拿出了一方案板,“哒哒哒”的剁了小半碗蒜蓉,又用几滴秋油,少许陈醋调制。

    待小二把这碗蘸料往桌上一放,那厨子便微微的向刘睿影点头示意,而后又快步回到了后堂之中。

    刘睿影夹起一块鸡肉,还特意选了盘底层的,图的是它饱蘸汤汁。

    刘睿影本事不喜欢吃蒜的,但看到桌上摆放的精致小碗,想起方才厨子的精湛刀工,却觉得不蘸一点就有些对不起他似的。

    一时间,竟是筷子夹着鸡肉陷入了两难。

    不知不觉,一滴红油顺着筷子流到了自己的手腕处。

    只听旁边有人“噗嗤”一声。

    似是已经强忍了许久的笑意,此刻却是再也无法忍耐。

    “小姐,你看那傻子……筷子上夹着一块肉而后就死盯着,难道是还要对这只鸡说句对不起吗?”

    这声音却是糖炒栗子无疑。

    不知何时,她与小姐赵茗茗也是来到了堂中用餐。

    本来赵茗茗因为与断情人一战受了些轻伤,并不不想下楼。奈何祥腾客栈规矩森严,餐饭不得上楼。

    糖炒栗子气不过正要和掌柜的吵起来时,赵茗茗却是自己下得楼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因为自己而难堪。

    糖炒栗子看到小姐拖着伤病之体下楼用饭,气的嘴撅的老高……甚至把手里一颗正要吃的糖炒栗子都扔出去砸在柜台之上。

    而掌柜的却是毫不在乎一般,既不解释,也不告罪。

    只是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把那砸在柜面上摔得稀烂的栗子擦抹干净。

    “不得无礼!”

    赵茗茗出言斥责。

    刘睿影顺着笑声一看。

    糖炒栗子旁边不正是那日自己在丁州州统府门口看到的女子吗?

    原来她仍未离开!

    不知怎的,这几日偶尔间竟然会不自主的想起她。

    虽然只是那日只是匆匆一面,但是自己却记得又深又真。

    看到自己已经留到手腕处的红油,刘睿影自觉甚是尴尬。

    每个男人都有一种表现欲,来展示自己的帅气与强悍。

    在美女面前更是如此。

    可是当下这般状态,着实没有什么可表现的。

    刘睿影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一口把那块硕大的鸡肉吞到了嘴里。也顾不上仔细的咀嚼,就这么硬生生的带着骨头一同往下咽。

    这一幕,却是让赵茗茗也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得侧过头去偷笑。

    “喂!你不噎吗?”

    糖炒栗子问道。

    刘睿影确实很噎……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却又不想张嘴吐出……那样做太过粗鄙,未免唐突了佳人。

    只得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想要把鸡肉顺下去。

    结果肉是咽下去了……可肚子里却又战鼓擂擂。犹如一团烈火,蹭蹭蹭的往上顶。

    不一会儿,脸上已是多了两团酡红。

    “方才……让姑娘见笑了。”

    刘睿影虽是回的糖炒栗子的问话,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赵茗茗。

    “喂,你是做什么的?衣服上的刺绣这么夸张,好土……”

    糖炒栗子说道。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却是被赵茗茗一个眼神瞪的憋了回去。

    “丫鬟放任惯了,这位公子多有得罪。”

    其实赵茗茗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刘睿影打招呼,毕竟这是她头一回下山。

    虽然在列山上,有专门的老师教他们人类世界的诸多点滴。

    可是这人情世故又怎么能是书本里几行干巴巴的文字能说明白的?

    当下也是词穷乏术,在脑海中想了半天,却是只找到了公子一词……

    此话入耳,宛如仙音,不禁酒意又醉了三分。

    “不碍的,不碍的……”

    刘睿影连连摆手说道。

    赵茗茗觉得这段对白结束的有些唐突,可是心下却又再找不到任何话题来说,不由得一时有点无措。

    “吃鸡的,你叫啥!”

    糖炒栗子不愧是天下第一没心没肺,这么快就给刘睿影起了个绰号。

    “在下刘睿影。”

    糖炒栗子这番称呼未免过于粗鲁……可却是解了赵茗茗的尴尬之感,因此也没有再度打断糖炒栗子,只是任由她发挥。

    “你也是住店的吗?我每日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数趟,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刘糖炒栗子接着问道。

    “我不是住店的。”

    “不是住店的你来客栈做什么!莫不是想偷东西!”

    刘睿影被糖炒栗子这般语出惊人吓了个不轻,同时也极为佩服她的思维。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一只狼若是不想吃兔子,那么它到兔子窝边转悠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对兔子说句好久不见?”

    刘睿影刚想反驳,听了这句之后却是只能沉默……

    不得不说,这事儿放在九山的以手中,它的的确确还就是这么个理。

    人间和九山没什么区别,不要总是把自己抬的太过高贵。

    相比较而言,九山虽然原始些,但原始却恰恰代表着本真。

    刘睿影并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身份,只当是一个小女孩有些奇思妙想罢了。

    “我来吃饭喝酒。”

    刘睿影说道。

    “这倒是怪事一桩……”

    “莫要胡说!”

    赵茗茗终于是再度出言阻止……她不知道继续放任下去,这小丫头还能说出多少惊人之语来。

    “哈哈,这位小姐无须紧张,倒是您这位丫鬟可着实有趣得很。”

    刘睿影说道。

    他是想和糖炒栗子多聊几句的,以此也能让赵茗茗对自己的印象更深几分不是?

    如此机缘,刘睿影着实不想浪费。

    哪怕是问到个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也好哇。

    “小妹妹,这吃饭喝酒人之常情,有何奇怪之处?”

    刘睿影见糖炒栗子举手投足间很是稚嫩,身材也是娇小可人,当下便如此称呼道。

    他又怎知,糖炒栗子却是要比他年长一倍还多。

    “吃饭是没什么,不管是谁都要吃的……你看那路边的蚂蚁也得寻蜜糖不是?可这喝酒,却不是什么必须之物,专门之事了吧……”

    糖炒栗子倒是没有在乎刘睿影对她的称呼。

    “那是酒吗?”

    糖炒栗子指着刘睿影桌上的杏花酿坛子问道。

    赵茗茗的目光也跟了过去,同样一脸希翼。

    “对啊,你们……没喝过酒?”

    “没……出门前家里长辈不让喝,出门后不知道怎么喝。”

    糖炒栗子摇了摇头,噘着嘴说道。

    “你是江湖人吗?”

    糖炒栗子突然向前凑了凑身子,小声的问道。

    “嗯?你说什么?”

    “哎呀,就是那种江湖人!打打杀杀,居无定所,好事坏事都干!听说江湖人就很爱喝酒……”

    刘睿影看

    向赵茗茗,发现这位小姐似乎也是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位活宝?

    就算是再深闺不出的大家闺秀,也不该如此对世事一无所知吧。

    听她这么一问,刘睿影却也是来了兴致,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江湖人。

    “哇!那你杀过多少人!”

    糖炒栗子问道。

    刘睿影有心吓唬吓唬她,便随口说了个一百。

    “哦……”

    没想到这个数字却是让糖炒栗子毫无感觉。

    刘睿影不知道,在糖炒栗子化形以前,一百条生命不过是不到一个月的口粮罢了,又怎能让她觉得震撼?

    “想喝酒吗?”

    刘睿影问道,同时也看向赵茗茗。

    借着酒劲来拉近关系,是一个很老套的办法。

    因为它着实好用,而好用的办法自然就用的人多,用的人多就会变得老套。

    别说赵茗茗和糖炒栗子并不知道这一回事,就是人间那些知道这其中因果的女子又能如何?

    刘睿影虽不是嗜酒狂徒。但自从和汤中松对饮之后,他发现许多氛围与趣味,是只有酒才能营造出来的。

    桌上摆着杏花酿。

    眼前坐着美娇娘。

    美酒与美人,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加法。一道男人都会做的加法。

    加法是不讲究先后顺序的,美酒与美人也亦然。

    不过更多的人会把美酒放在前面,因为美酒能让美人更美。如果说先前还有些许瑕疵的话,那么在美酒的修饰下都会只剩下千娇百媚。

    酒是一场镜花水月。

    喝到肚中,暖到心间,醉在脑海。

    它是人们唯一能控制的梦境,最后退守的堡垒。

    是一种灵丹妙药,能医治这世上最好的郎中都瞧不出的病。

    刘睿影记得查缉司有一位前辈曾告诉过自己,喝酒是一门学问,醉生梦死是一种功法。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编织的美好幻觉而前进,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幻觉就是幻觉……即便你为此流感最后一滴血也没办法实现,这时候酒却能填补你这一路走来,身心之上的全部伤痕。

    它一点点的穿过岁月,流经过往。

    从舌尖到舌根,从喉头到胃底。

    抚平你的褶皱,软化你的伤痛,淡忘你的期待,减轻你的失望。

    世上再无第二物能做到如此。

    “怎么喝?我不会……”

    糖炒栗子怯怯的说道。

    刘睿影给自己满上了一盏。

    他也想学掌柜那般,用劲气控制着坛中杏花让它们只出来一朵,好在赵茗茗面前也好卖弄一番。

    没曾想,却不似看上去那样简单。

    不过在美女面前,怎么能落了面子?

    独朵杏花浮盏中,他终究是做成了。

    “喝酒怎么需要人教?如何喝水就如何喝酒,会喝水就会喝酒!”

    刘睿影说着,一仰头又干了一盏。

    好似酒场老手一般,实则自己饮酒的时日都不超过一掌之数。。

    “试试?”

    刘睿影指着酒坛子问道。

    糖炒栗子有些动心,看向赵茗茗征求同意。

    赵茗茗略微思索之后后,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在祥腾客栈中,不怕有什么事端。而她虽不认识刘睿影的官衣,可单凭他这清秀可人的面相,也难以让人生出拒绝之意。何况列山内规矩森严,而此次出门赵茗茗也确实想尝试一番……

    赵茗茗端着酒盏,看着其中漂浮的杏花,微微有些失神。

    “小姐你咋还没喝完?”

    糖炒栗子举着空空的酒盏对赵茗茗晃了晃。

    赵茗茗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没有什么味道,然后便一口饮尽。

    刘睿影看到这两位自称第一次喝酒的姑娘,一盏下去竟然是面不改色,不由得有些吃惊。

    其实就连赵茗茗和糖炒栗子自己都不知道,这般人类的烈酒,对她们异兽而言却是极为寡淡,除了能多增几分精神之外根本就醉不了。

    一来二去间,桌上已经摆了四五个空酒坛,其中一大半都是赵茗茗和糖炒栗子喝的。

    刘睿影已经有些微醺,而他想问的话却还没有问出口,不免很是着急。殊不知,这一着急,却是更加催发了酒劲……

    “此处祥腾客栈可真安静……”

    刘睿影自言自语道。

    “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这是赵茗茗今晚对刘睿影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她此生对刘睿影说的第一句话。

    “集英镇也是有一座祥腾客栈的,而那里却是要比此间热闹的多……酒客更加豪爽,每晚还都有戏曲听。”

    刘睿影回忆着。

    “那你唱一段儿不就好了?”

    糖炒栗子说道。

    刘睿影也是酒劲上头,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奈何他脑中记得的唱段着实没有几个……想来想去只有一段儿碧芳酒还算记得清楚,唱词儿也正好应景。

    刘睿影放下酒盏,开口唱到:

    小生本无心傍花随柳。

    他乡异客仅半面之旧。

    怎奈先生白衣送来碧芳酒。

    却是不饮它三千杯不罢休。

    想咱溢美之词也是倒背如流。

    怎的见了姑娘您却又欲说还休?

    怕是一段机缘再度随波逐流

    纵然咱也不是甚么南能北秀

    但也能应得上是文采风流

    好比这金钗换酒醉倒了曹国舅

    坛中肚里端的是闲茶浪酒

    姑娘您可别嫌我喋喋不休

    咱把这烂肠事与你细细参究

    殊不知那江员外权势滔天气冲斗牛

    屋檐之下咱只能忍耻含羞

    ……

    丁州州统府内。

    汤中松也回来了。

    霍望只给了他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而后自行到定西王府去找他。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收徒。

    只是为了将汤中松扣在身边,日后汤铭无论做什么都得多打几分思量。

    质子之法,也很是老套。

    而汤中松却并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整整一个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的写信……

    有些事,他要在离开前全部处理妥当。

    下午,趁着朴政宏将他写的信一封封送出的空挡,他来到了父母的房中。

    汤中松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汤铭也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一言不发。

    汤铭心知,自己这儿子已经是雏鸡变凤凰。奈何如今这情形之下,却很是生不逢时……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旁的一切想必松儿也是心中有数。

    邹芸允出乎意料的没有哭……连悄悄的泪儿都没有,这倒是在人意料之外。

    只是递给了汤中松一枚玉佩。

    “这是叶老鬼送回来的,一直忘记给你。今后还是戴着吧,你从小没离过身。”

    汤中松从母亲手中接过玉佩后,立马就戴在了脖子上。

    “少爷!”

    朴政宏的声音想起,却是到了出发的时间。

    “都送到了?”

    汤中松眉毛一挑问道。

    “都送到了。”

    朴政宏回答。

    “去吧你带回来的虫儿挑两只最健硕、叫声最大的,用根儿绳穿着挂在车上。走夜路太安静了,难受!”

    汤中松这一句话不惜用上了劲气,声音在整个州统府中回荡不已,竟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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