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掉了!”

    两个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

    “他穿了甲衣!”

    “跑!”

    包东的长啸声中,两个刺转身就跑。

    悲愤啊!

    这次偷袭堪称是完美无缺,可谁曾想贾平安竟然在袍子里穿了甲衣,箭矢无功而返。

    “这个不要脸的……”

    两个刺郁闷的想吐血!

    甲衣不轻,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整日披着,太累。

    贾平安是去赴宴,谁赴宴还披甲?

    贾平安!

    两个刺疯狂奔跑,势若奔马。

    脚步声从四面包抄而来。

    身后的马蹄声哒哒,一个刺回头,就见一匹战马从转角那里转了出来。战马轻嘶,迈动马蹄间,雄壮的胸肌在轻轻颤动。

    马背上的唐军狞笑着,甲衣在夜色中闪着寒光,右手把长枪轻轻提着,就放在身侧……

    前方出现了十余唐军,几张强弓正缓缓抬高,对准了他们。

    前方一个队正右手持刀垂在身侧,厉喝道:“弃刀跪地!”

    马蹄声在身后越来越近,仿佛能感受到长枪枪头的锋锐。

    前方有强弓,上前就是送死。

    “呯!”

    一个刺跪下。

    “******”

    另一个刺高声叫喊着,神色愤怒。

    通译说道:“他说同伴不该贪生怕死!”

    长刀挥动,竟然是想一刀把同伴给枭首。

    长枪闪电般的刺来,叮的一声,长枪在刀脊上划过,一路往下。

    长刀落地,长枪猛地一抽。

    呯!

    刺仰头就倒。

    “拿下!”

    长枪搁在了刺的胸上,轻轻压着。

    马背上的骑兵把面甲摘掉。

    一张年轻的脸庞上全是欢喜。

    “我立功了!”

    身后传来了骂声,“狗曰的黄小五。”

    两名骑兵缓缓过来,战马呼吸出的淡薄白气在凌晨的夜色中一闪即逝。

    “黄小五,你特娘的才将成亲……此次本不该你来,校尉都说了让你在家陪着娘子,好歹把肚子搞大了,给自己留个种再来,可你特娘的非得要来……”

    一个骑兵把面甲拿下来,三十多的模样,笑的很是开心。他拍拍黄小五的肩膀,“干得好,那一枪偏一些就刺不中,刺的太重你也掌握不住……”

    黄小五得意的道:“我每日都用长枪刺铁环的孔,手臂都肿了……这般苦练了两年多才有了这等好处。”

    用长枪来刺铁环的孔洞,这是大唐军方的操练手段,让军士们的长枪能刺杀的更准确。按照李敬业的说法就是……想刺他的家伙事就不会刺到他的蛋儿。

    “带走!”

    两个刺被拖到了街上。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负手在看着周围建筑的贾平安。

    “疏勒历史悠久,前汉时臣服于大汉,后续中原变动,他们也跟着变换主人……”

    贾平安回身,两个刺被逼着跪在他的身前。

    “贾郡公,是吐蕃人。”

    瞬间众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断定吐蕃人会动手,果然是他们。

    “带回去拷打。”

    住所就在前方,贾平安也不上马,就这么走过去。

    刚进门,那个妇人就在侧面行礼。

    怎么有些倭国女仆的感觉?

    贾平安笑了笑。

    到了卧室,妇人铺床,贾平安站在门内,想着吐蕃人的事儿。

    “贾郡公。”

    韩综等人来了。

    贾平安回身,“何事?”

    韩综说道:“此事后续……下官准备封锁城门,只等刺招供就去拿人……还请贾郡公示下。”

    这是应有之意。

    贾平安沉吟着。

    “不必了。”

    贾平安摇头,“拷打是要拷打,惨叫声要传出去。另外,若是他们招供,就让他们叫喊起来,把招供的消息都传出去……”

    韩综不解,“贾郡公,这是为何?”

    一个文官说道:“会打草惊蛇。”

    “我要的便是打草惊蛇。”贾平安有些倦意,摆摆手,“外紧内松,吐蕃人若是想逃就置之不理。突厥人……全力清剿。”

    文官的双眸中突然迸发出了异彩,“贾郡公这是……离间!”

    韩综恍然大悟,“好手段,若是成功,突厥人定然会心生疑虑……”

    众人行礼告退,往外面去。

    胡密说道:“吐蕃人觊觎西域,不过却顾虑重重,担心大唐大军出击……突厥人实力不济,独自吞并西域压根就没有把握。上次都曼失败就是个例子。于是两头虎狼开始眉来眼去……”

    “他们一旦联手非同小可。”韩综沉声道:“突厥是地头蛇,就在左近,吐蕃势大,堪称过江龙,两者联手,大唐也会焦头烂额,所以必须要破坏。”

    “就要看这次了。”胡密笑道:“贾郡公之计若是能成,突厥那边就会心生忌惮……”

    “尚未可知。”

    韩综回身,就看到贾平安站在夜色中,伸手掩嘴打着哈欠,很是惬意的模样。

    他压根就不紧张。

    疏勒身处吐蕃和突厥的夹击之中,韩综早已习惯了各种焦虑……

    那个妇人铺好了床铺,缓缓回身。

    她低着头,修长的脖颈下,能看到饱满。

    她颤抖着,伸手一拉衣带。

    袍子无声滑落,一具白生生的身体在灯火中微微发光。

    她呼吸急促,娇嫩的声音在打颤,“贾郡公……请歇息了吧。”

    说着她就爬上床去。

    贾平安就在门内看着她爬上去,随后走了过来。

    妇人听着脚步声,身体泛红,颤抖着……

    “奴……请贾郡公怜惜。”

    她仰着身体,闭上了眼睛。

    “下来!”

    什么?

    妇人睁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贾平安。

    ……

    山得乌没有睡觉,和漫德在饮酒。

    烛光摇曳,二人的脸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这是本地的葡萄酿。”漫德举杯一口喝了,皱眉道:“有些发酸。”

    山得乌也喝了杯中酒,皱眉道:“就是果酒。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大唐的酒水……那些该死的走私商人带回来了不少,在寒冷的冬日喝一口大唐的酒水,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走私商还是有好处的。”漫德缓缓给自己倒酒,淅淅沥沥的声音中,他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们的人也混了进去,每年都能打探到不少消息。”

    “是啊!”山得乌拈起一块肉干缓缓咀嚼着,强壮的咀嚼肌让他吃肉干压根就不费劲,“若是没有这些好处,当全数斩杀了。”

    “时辰差不多了。”漫德看着外面的夜空,“我有些心悸。”

    大门外突然有人低声道:“开门。”

    昨日才将上了油的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男子闪进来,脚下轻盈的到了房间里。

    山得乌深吸一口气,面色红润的道:“那人可是死了?”

    漫德放下酒壶,心情激荡不已,“这是一个必杀之局,他如何能逃脱?”

    干掉贾平安,整个西域的局面就活了。唐军的士气将会被重创,而吐蕃人和突厥人将会士气高涨。

    此起彼伏之下,西域将会成为三国的沙场。

    来人低下头,“失败了。”

    山得乌的身体猛的一颤,整张脸不知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愤怒的缘故,一下就涨红了。他压低了嗓门喝问,“为何失败?难道是他们失手了?”

    漫德闭眼想了一下,“那是我们最出色的神箭手,就算是刀枪临身他们的手也会稳如磐石,不可能失手!”

    来人跪下,双手握拳捶打了一下地面,“唐军竟然有了防备,贾平安的周围密布盾牌,可他们依旧寻到了缝隙,一箭射中了贾平安的胸口……”

    “那为何……”

    漫德笑道:“为何说失败了?”

    山得乌呼出一口郁气,“这是紧张的吧,给他一杯大唐的美酒缓缓。”

    来人抬头,眼中全是悲愤,“可那贾平安竟然在衣裳里披甲了,那一箭并未起作用。”

    呯!

    酒杯落下。

    “他竟然谨慎如此?”漫德低骂道:‘我从未见过这等怕死之人。’

    山得乌呼吸急促,“那二人如何了?”

    “贾平安早就在周围布下了圈套,有人长啸之后,他们甚至出动了骑兵追杀,最后活擒……刚才在拷打。”

    来人面色微变,“都交代了。”

    山得乌起身,“马上走。”

    漫德起身,“可要通知突厥人?”

    山得乌点头,“派人去阿卜芒的住所,告诉他赶紧换地方。”,他看着漫德,“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漫德你去一趟,一路小心些。”

    十余人悄然出去。

    漫德带着一人缓缓贴着墙根走……

    前方就是阿卜芒的住所,漫德刚想走过路口,脚步声传来,他急忙和同伴藏在了后面。

    一队疏勒军士出现在路口,有人说太累了,就地休息。

    他们就坐在路口边上,有人喝水,有人弄了干饼子来啃。

    漫德摆摆手,示意再等等。

    可这群军士竟然……他们竟然靠着墙睡了。

    鼾声大作啊!

    这一睡少说得一个时辰。

    贾平安已经得知了他们的住所,此刻军队应当正在赶来的路上。

    再不走……

    同伴在摆手,眼中有焦急之色。

    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马蹄声传来,在安静的夜里很是清晰。

    走!

    漫德回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阿卜芒也听到了马蹄声,他毫不犹豫的令同伴往边上跑,自己却从侧面翻墙溜了。

    一队骑兵出现在了大门外,胡密喝道:“破门,反抗者……全数杀了。”

    呯!

    大门被撞开,唐军蜂拥而入。

    阿卜芒在巷子里狂奔。

    身后传来了惨叫声,接连不断。

    “弃刀跪地不杀!”

    唐军吼声如雷。

    可这些都是死士啊!

    听着后面的惨叫声,阿卜芒目眦欲裂,仰头无声的咆哮着。

    他逃到了备用的住所,这是他自己准备的,从未告诉过吐蕃人。

    进去后,他就靠在大门上,一边低声喘息,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黑影翻了上来,刚落地,一把长刀就搁在了脖子上。

    阿卜芒仔细一看是自己的手下,收刀问道:“还有多少兄弟逃出来了?”

    手下摇头,“不知。”

    晚些,陆陆续续来了三人。

    “剩下的人……都被杀了。”

    气氛很凝重。

    阿卜芒故作欣慰之色,“他们没有辜负大相的厚望,并未对唐人屈膝。”

    一个手下抹泪,“我的兄弟……我亲眼看着他被唐军一刀枭首却无能为力。阿卜芒,我们的住所为何被唐人得知了?”

    阿卜芒也很茫然,“难道是贾平安遇刺身亡,唐军发狂了?”

    这个解释很完美。

    但依旧不够。

    晚些,最后一个手下来了。此人被阿卜芒派去盯着吐蕃人刺杀贾平安,所以安然无恙。

    “阿卜芒!”这个手下低泣着,愤怒的道:“吐蕃人失败了,贾平安安然无恙,随后他们拷打吐蕃刺,那二人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

    阿卜芒面色发黑,“你如何知晓的?”

    “那两个刺叫喊着交代了一切,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我本想来示警,可唐军突然封锁了那一带,直至刚才才放开。”

    阿卜芒面色凝重,“吐蕃人怕是完了!”

    ……

    凌晨。

    贾平安在练刀。

    一招一式都是战阵上锤炼出来的,越到后面贾平安就越觉得招数真的很重要。所谓的招数实际上就是经验,面对对手的劈砍或是什么,你如何应对……

    在你没有厮杀经验之前,这些招数就是秘籍。但等你有了自己的心得后,所谓的招数就成了桎梏。

    至于那等上百招的刀法什么的……以前贾平安还是个菜鸟时就问过邵鹏和唐旭,得到的答案很懵逼。

    ——沙场上决定生死的就是一瞬,最多两息,除去格挡就是砍杀,哪来的上百招?把自己都练懵了。

    贾平安为此还和他们辩驳了一番,不服气。

    等他自己上了战阵后,才知晓这是至理名言。

    什么叫做经验?

    当你遭遇了无数对手后,你压根就不会再去想什么招数,见招拆招罢了。谁更快,谁的力气更大,谁更从容,谁就是胜利者。

    妇人站在边上看着他。

    这个男人昨夜羞辱了我!

    妇人想到昨夜的事儿脸依旧红了,浑身燥热。

    这是什么刀法?

    当年夫君练刀我也看过,很是漂亮。

    这个恶魔的刀法看着简单的要命,来来去去的就是那几个姿势,这样的刀法也能杀敌?

    就凭着这等刀法,他迟早会死在战阵上。

    想到这里,妇人不禁欢喜了起来。

    一股热量逼过来,妇人抬头,就看到贾平安走到了自己的身前,她低呼一声,却一动不敢动。

    他要做什么?

    大清早的……

    贾平安从她的肩头拿了手巾,一边擦汗一边进去。

    “准备水,我要沐浴。”

    妇人翻个白眼,心想夫君原先练刀之后只是擦擦汗罢了,什么沐浴……十日沐浴一次就够了,这个恶魔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

    她吃力的去打水。

    一路上泼洒了大半,来回十余次才把大桶里的水打满,下半身已经被井水给弄湿透了,浑圆的大腿很是醒目。

    贾平安扫了一眼,“不去换了还等什么?”

    从长安到疏勒的一路上,服侍他的是徐小鱼,但所谓的服侍也就是到达宿营地后去打水;做好饭后把他的那一份带过来,早上给他准备洗漱的水。

    这个妇人虽说养尊处优,但服侍人的手段还不错,关键是马杀鸡的手法好,让贾平安很是满意。

    你以为我不想去换吗?

    妇人羞怒的低头。

    贾平安沐浴后她还得去服侍他擦干头发和更衣。

    见她不去换衣裳,贾平安也不以为意,随即在院子里冲澡。

    凌晨的疏勒有些冷,冷水从头到脚的冲下去,酸爽的不行。

    沐浴后,妇人颤抖着送上了衣裳。

    换了衣裳,贾平安舒坦的坐下,妇人站在身后紧张的为他擦头发。

    ……

    山得乌到了新住所,等天明后,第一件事就是令手下去查看突厥人的情况。

    “希望他们能平安。”

    山得乌为自己的睿智和果断感到骄傲,但却忧心忡忡,担心突厥人全数被围杀,后续还如何接触?

    消息来了。

    “昨夜唐军突袭了阿卜芒的住所,围杀了他们。先前拖了八具尸骸出城,都是突厥人,不过并未发现阿卜芒。”

    山得乌心中一喜,“阿卜芒带着十余人进城,也就是说,他们逃脱了。”

    这个好消息让山得乌心情大好,随即令人去寻阿卜芒。

    两边都是密谍,这等手段不缺。

    当打扮成百姓的山得乌看到了站在对面的阿卜芒时,就歪歪脑袋。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个巷子里。

    “跟着我。”

    动了山得乌的住所后,阿卜芒看着那些吐蕃人,只觉得一股子凉气袭来。

    “你们竟然毫发无伤?”

    吐蕃人竟然一个都不少。

    为何?

    阿卜芒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一边后退,一边眯眼道:“山得乌,你出卖了我们!你在借刀杀人……是了,昨日商议联手之事时,你一直不满我们的条件……”

    山得乌面色微变,“阿卜芒,我发誓从未出卖过你们……”

    “那你们为何毫发无损?”阿卜芒低喝道;“看看,一个都不少。你们的人被拷打,供出了咱们的住所,你带着人逃窜,为何不令人去告知我?”

    “我派了漫德去,可却发现……”

    “发现了什么?”

    阿卜芒冷笑道:“发现了唐军围住了我们?你们才是大唐最大的威胁,而不是突厥,他们要动手也会一起动手,为何我们死伤惨重?至于告知……是坐视吧!”

    他转身出去,随即消失。

    山得乌面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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