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钱!” 贾平安收了,叹道:“这钱弄回去也累,若是能在这里花完就好了。” 我我我! 明静在使眼色。 贾平安视而不见。 “我买两条羊腿,吃一条,扔一条。我买两碗馎饦,吃一碗,倒一碗。” 我那么穷你都视而不见……明静气抖冷。 贾平安随后令人下山去采买肥羊,晚些百骑聚餐。 篝火烧起,肥羊架起…… 边上的大锅里,肥羊在汤里翻滚。 香气四溢啊! 一群百骑蹲边上等着。 “轰隆!” 贾平安抬头,就见天空乌云密布。 “这是要下雨?” 聚餐完毕后,雨还是没下。 贾平安起身,“我去转转。” 他一溜烟跑到了山腰,寻了个寺庙问话。 “这天看着大概是夜里有雨。” 我还得解释一番,否则事后麻烦。 回到百骑,贾平安说道:“我去问了,夜里可能会有雨,让兄弟们辛苦些,晚上枕戈待旦,一旦有令,不得懈怠。” 程达不解,“外围有诸军看护,咱们百骑没必要吧?” “你不懂。” 贾平安在想着历史上记载的那次山洪爆发。 原先他以为是长安玄武门,可后来一想不对,真要水淹长安玄武门的话,整个皇宫和皇城都跑不掉。 万年宫这里的北门也叫做玄武门…… 而山洪爆发,唯有此处! 贾平安有些不安。 前世今生他遭遇最大的事儿就是台风,看着台风把卷帘门撕碎,就觉得很了不得了。 山洪……他从电视里看到过,看着不可阻挡。 要准备什么? 没有口袋。 但他知晓那边有仓库,里面有不少东西,比如说布匹。 他有些心神不宁,就出去转悠。 “小贾!” 一袭红裙,高阳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去哪?” 都下午了,天色也不对,这娘们神采飞扬的去干啥? 高阳笑道:“他们先前发现了一片花,我说趁着大雨来之前赶紧采摘,否则大雨一落……” “好事。”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贾平安笑着,错身而过时,高阳悄然捏捏他的手,三下。 这还是贾平安教的,三下就代表今夜三更高阳会来偷袭他。 贾平安想拒绝,可高阳已经扬长而去。 今夜……说不定不下大雨呢? 贾平安想到火一般的高阳,不禁心动。 轰隆! 雷声不断。 下衙了,官吏们走出衙署,三三两两。 贾平安转身回去。 回到住所后,他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外面大雨! 天色已经黑了。 “这是一次机会。” 贾平安换了一身衣裳,他知晓今夜弄不好浑身就再无干透的机会,幸好下午聚餐时,他令人多放了许多姜在羊汤里,喝完后一群百骑在喊热。 今夜就会冷了。 他戴上斗笠走了出去。 他不能去的太早,就先去了李敬业那边。 “敬业!” 大雨中,敲门声都被淹没了。 贾平安用脚踹。 “何事?” 李敬业开门。 门外,贾平安站在那里,雨水从斗笠周围倾撒下去。 “穿戴好,跟我走。” “哦!” 李敬业什么都不问,飞快穿好跟着出来。 一路回到百骑。 “程达!” 程达惊醒出来。 “雨太大,我不放心,叫醒兄弟们。” 百骑的集结速度看的打哈欠的李敬业发呆。 “大雨倾盆,离宫如何我不知,但百骑身负保护陛下之责,当去巡查。” 他转身走进了雨幕之中。 百骑沉默的在雨中前行,一片片斗笠晃动,有军士喊道:“是哪里的?” 一队队百骑从他的身侧出了离宫。 正在躲雨的几个同伴赶紧站好。 “是百骑!” “他们这是去何处?” “出宫……莫非外面有贼子?” “难说。” “大晚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百骑继续沉默的往外走。 那些军士渐渐停止了嘀咕,情不自禁的站直身体。 贾平安在最后,他目光扫过屋檐下,“若是有异常,要及时通禀。” “是!” 百骑出了离宫,旋即从右边绕了过去。 这一路很艰难,雨水的冲刷导致道路泥泞湿滑,只能相互拉着往前走。 轰隆! 雷声慑人心魄,雨越来愈大了。 有百骑在嘀咕,“咱们大晚上的出来……这等时候就算是有贼人也无法攀爬进来吧?” “怕是会白跑一趟。” “白跑就白跑吧,明早咱们还得要继续巡查。” “有些瞌睡。” 前方右转,贾平安的目光转向左侧的山体。 风在呼啸。 雨水汇集流淌,一路顺着城墙在奔流。 “加快些!去玄武门看看。” 要来了! 贾平安板着脸,“包东!” “在!” 包东冲了过来,路上滑了一跤,爬起来时,满脸泥水。 “你去左侧查看山水。” “是!” 包东带着几个兄弟去了。 “跑起来!” 不知怎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危险,越跑越快! 当看到玄武门时,包东带着人回来了,“武阳伯!” “什么?” 贾平安抹了一把脸。 包东看着就是个泥人,“好些水!” 贾平安喊道:“叫开玄武门!” 草特么! 大伙儿都急了。 一路小跑。 到了玄武门前时,外面的水已经淹没了小腿。 “开门!” 雷洪奋力捶打着大门。 城头冒出个人,喊道:“哪的?” 包东仰头,“百骑!” “大晚上的百骑来作甚?” 包东喊道:“先开门再说!” 城头的人犹豫了一下,“夜里不得开门!” 曰你妈! 贾平安知晓城门后面的水位比外面低,这些人觉得没问题,就骂道:“耶耶贾平安,耶耶要想造反,从前面就去了,还特娘的特地绕到玄武门来?曰你娘,赶紧开门!” 那人探头下来,“我看不清!” 贾平安恨不能把这厮的眼珠子给摘下来,“你特娘的难道听不清?耶耶贾平安。今夜谁值守?叫了来!” “是薛郎将!” 果然是老薛。 “叫来,紧急事务!” 水位又高了些。 有人喊道:“武阳伯,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再不走,山洪一旦冲下来,百骑一个都活不了! 老子竟然会陷入这等绝境? 城头再度出现个人影,“小贾?” 贾平安探头,“薛郎将,外面山洪来了,快开门!” 薛仁贵一怔,“什么山洪?” “水都到膝盖上了!” 玄武门被强劲的水流拍击着,来回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薛仁贵喊道:“开门。” 几个军士冲下城头,旋即就被水流冲的步履艰难。 “好大的水!” 他们刚走到了门后,吱呀一声,整个玄武门竟然都被冲开了。 呯! 一个军士被门拍了一下,倒在水中被冲了进去。 水流骤然一急,那几个军士慌了,“发大水了,快跑!” 卧槽! 这是宿卫? ——夜,大雨,山水涨溢,冲玄武门,宿卫士皆散走。 “跑!回头都弄死!” 薛仁贵的喊声被大雨淹没,贾平安带着人淌水进来,喊道:“来人!” 二百余百骑集结。 大雨倾盆,薛仁贵在城头看着那个阵列,不禁心中一凛。 这才是令行禁止! 贾平安喊道:“程达!” “在!” 程达出列。 “你带着几个兄弟进宫,让陛下和诸位贵人赶紧到高处去!” 程达迟疑,“武阳伯,我等不能进出内宫。” 贾平安过去,一脚踹倒他,“要不耶耶去?非常时期懂不懂?谁敢阻拦,杀了!另外,一定要去武昭仪那里,告诉阿姐,带着孩子去高处,多弄些被褥带着。还有,去宫正那里,告诉耶耶的娘子,让她赶紧去高处……速去!” 程达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夜色中。 “这水……挡不住了!” 薛文贵看着越来越急的洪水,彻底绝望了。 贾平安回身,厉声道:“去仓库!” 他带着百骑到了仓库,“砸开!” 呯!呯! 仓库被砸开。 “把东西都搬出来,往城门那里塞!” 仓库里的那些杂物,什么案几,什么床榻,这便是贾平安早就看好的工具。 “搬出来!” 百骑艰难的抬着这些杂物往城门去。 “敬业!” 贾平安见李敬业一人扛着床榻艰难,就趟水过去,接着了另一头。 二人把床榻弄到了城门洞里, “放下!” 床榻放下就开始动。 “东西不够重。” 贾平安抹脸,回身看了看身后,“把那些石块翘起来!” 有人喊道:“那可是不能动的东西!” 贾平安破口大骂,“今日就算是太极宫的大梁也得动,去弄来!” 一队队百骑在穿梭着。 呯! 一个百骑栽倒,后面的人拉了他一把,喊道:“站稳了!” 贾平安上了城头,看了一眼前方。 “看不清!” 薛仁贵面对山洪失去了纵横沙场的犀利,有些束手无策。 历史上他面对山洪不能约束麾下,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最后山洪越来越大,他就扒拉着躲在高处,冲着宫中拼命的喊。 贾平安侧脸。 呜…… 山中就像是有一头怪兽在缓缓而行,每一步都震慑人心。 …… “快!” 整个内宫都在沉睡着。 “巡查的人何在?” 程达原以为会被阻拦,可毛都没有半根。 历史上洪水就是这么冲了进来,没人察觉,皇帝刚逃到高处,宫殿就被淹了。 “陛下!” 到了寝宫外,程达呼喊道:“陛下!” “嗯!” 正在熟睡的李治猛地醒来,眼神呆滞,接着眸色冷厉,“何事?” 他目光转动,盯住了墙壁上的横刀。 “陛下,大水来了,快些去高处!” “什么?” 李治还在发愣,外面传来了王忠良的声音,“程达?你等为何在此处?” “王中官,快一些,把陛下……你速去武昭仪那边示警,速去!” 程达把肠子都悔青了,心想要是武昭仪那边出了啥事,回过头武阳伯定然能磋磨的我死去活来。 李治快速穿衣。 “陛下!” 外面王忠良低声说着。 “开门!” 门被打开,一股子潮湿的冷风吹了进来。 李治腰间佩刀,目光转动。 “点起火把!” 王忠良一声令下,有内侍点燃了火把。 噗! 火焰挣扎着起来。 照亮了下面的数名百骑。 这些百骑早就把斗笠扔了,此刻看着浑身泥水,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恶魔。 李治喝问道:“说清楚。” 程达说道:“玄武门那边山洪来了,武阳伯带着兄弟们在堵截,可担心堵不住,就让臣带人进宫示警。武阳伯说,请陛下马上转到高处去,不可在殿中停留。” 李治一怔,“山洪?” 这个词对于他而言有些陌生。 程达退后,低头,“陛下请看!” 李治上前几步。 “把火把凑过来!” 有人用雨伞挡着,把火把递过来。 水不停在流淌,此刻已经到了程达的膝盖! 李治悚然而惊。 轰! 火把点燃了雨伞,那内侍惊叫一声,把雨伞和火把都扔了。 噗! 火把熄灭。 前方重归黑暗。 李治喊道:“令各处都起来!到高处去!到高处去!” 王忠良跑到了后面,大喊道;“陛下有令,都到高处去!” “都起来!” 喊声渐渐越来越大。 武媚在自己的寝宫。 “昭仪!昭仪!” 外面有人在喊。 她猛地警醒。 “喊什么?” 邵鹏在外面喝问。 “我奉命而来,请昭仪赶紧带着孩子上高处,多带被褥!” 邵鹏突然喝问:“杨大树?” “是我!邵中官,快些!” “谁的令?” 邵鹏的问话让武媚暗自点头,觉得极为稳妥。 “是武阳伯!” 邵鹏回身,“昭仪,怕是有变,还请起身。” “我知道了。” 武媚喊道:“去,把五郎叫醒,穿厚实些,雨伞和被褥都多带些。” “外面是何变故?” “玄武门那边山洪来了。” 邵鹏大概是去看了看,惊呼道:“竟然这般深了?昭仪,快一些!” 竟然是洪水?哪来的洪水?武媚心中一冷。 宫人服侍她穿衣,两个人一起动手,速度快了许多。 她摒弃了长裙,而是穿了衣裳,因为孕期的缘故,她多穿了一件厚实的。 “开门!” 寝宫的门打开,邵鹏站在外面,“昭仪,是武阳伯派来的人。” “百骑未得许可就进了后宫,这是犯忌讳。平安如此,定然变故颇大,不得已而为之。他令人来我这里示警,说明此事岌岌可危……” 那些内侍宫女都集结完毕。 武媚目光扫过这些人,“陛下如何尚不得知,我如何能安心?走,去看看!” “昭仪!” 邵鹏急切的道:“水大,您有身孕,万万不可呀!” 武媚看了一眼水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这般了吗?” 难怪阿弟宁可犯忌讳也要令人来我这里示警! 武媚抬头,身边打伞的内侍说道:“昭仪,该去高处了。” “拆了门板。” “昭仪!” “速去!” “邵鹏!” 武媚语气转冷。 邵鹏出来,“奴婢在。” 武媚回头,“从此刻起,我的话谁敢质疑违背,杀了!” 众人心中凛然,七手八脚的弄了块门板下来。 “放水里。” 邵鹏明白了,想劝,但见武媚眼中凌厉,就只能喊道:“站在周围,握紧门板的周围,稳住……” 武媚上了门板,伸手,“五郎来!” 李弘有些害怕。 武媚鼓励的拍拍手,“五郎不想和阿娘在一起吗?咱们一起去寻你阿耶!” 李弘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上去。 武媚抱住他,“安全到了地方,重赏!” 这里离皇帝的寝宫并不远。 众人站在一起,用门板作为传递力量的稳定器,越走越稳。 李治此刻站在了一个台子上,周围全是内侍。 “相公们可曾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人都在搬运那些文书,相公们亲自指挥。” “宫中的人如何?” “宫中的人都寻了高处。” 李治深吸一口气,“武媚那边如何?” “陛下,武阳伯遣人去武昭仪那边报信了。” 果然,他一边派人来朕这里,一边派人去了武媚那里。 “皇后和太子如何?” “皇后和太子已经登了高处。” 火把在周围熊熊燃烧,有人喊道:“有人来了。” “陛下何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治浑身一震,“媚娘?” 有人涉水过去看了一眼,“陛下,是武昭仪来了。” “你都有了身孕还……”李治跺脚,“快去接了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门板拉到了台阶下,搀扶着武媚上来。 “陛下!” 武媚抬头,李治下来握住她的手,“这般凶险为何还来?” 武媚笑道:“见不到陛下,臣妾心中发慌。” 李治的手更用力了些,点头,“好!” “阿耶!” 李弘被抱了过来。 李治笑道:“五郎可害怕了?” 李弘迟疑,“怕……不怕!” “哈哈哈哈!”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也渐渐好转。 “陛下!” 一个百骑拎着木棍子杵着,边走边喊。 “陛下在此!” 百骑近前,被人架了上来。 李治目光炯炯的问道:“玄武门如何?” 百骑喘息道:“陛下,玄武门宿卫全数逃了,百骑二百余人正在堵门,武阳伯令我来传话……” 连宿卫都逃了! 那玄武门处此刻究竟是如何的惨烈? 李治面色铁青,“什么话?” “武阳伯说,山洪越来越急,若事有不谐,请陛下务必莫要躲在宫殿中,更不可躲在宫殿后,可令人拆门板……他说……” 百骑陡然身体站直,“臣定当死守玄武门,百骑在,玄武门就在!”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