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达觉得明静有些怪,不停的在偷窥贾平安。 别人偷窥贾平安也就罢了,他一个内侍……这是什么意思? 他假装起身,走过贾平安身边时,微微跺脚。 这个暗号给的不错,贾平安抬头一看,明静正在盯着自己。 程达出去,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我不喜欢太平。” 明静心中的感激瞬间消散大半,“我只是感激你罢了。” “那就来些实惠的。” 贾平安看看她,皱眉,“你身无分文。” 有这么歧视人的吗? 明静摸摸钱袋,“我还有十二文钱。” 可怜的女人。 贾平安开始掏钱袋。 最近明静花销比较大,主要是花在了采买上,经常带着一堆东西回去。 贾平安这是想接济我? 果然,这人大气! 贾平安掏出了一文钱,随手扔了过去。 明静接了,然后大怒,“才一文?” “一文也是钱。”贾平安伸手,“不要便还我。” 你在想屁吃! 明静把一文钱握住,冷笑道:“你想早退。” 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察觉到了我早退的规律? 果然是狼子野心! 贾平安信口道:“最近治安不好,我得去巡查一下,包东!” 包东急匆匆的赶来,“武阳伯。” “走,去巡街!” 贾平安随手把横刀取下来,大步出去。 “不给钱,回头发现你偷懒就告诉陛下。” 这个女人好毒……而且还喜欢买买买,经常把自己弄成月光族。 贾平安随手弄了一小块银子丢回去。 “哈!银子!”明静欢喜的道:“回头去采买。” 贾平安和包东出了百骑,贾平安见墙壁上多了一横。 那个死卧底寻我作甚? 他回身道:“明静得了我的钱,你只管回去。” 包东止步,对雷洪说道:“明中官来监督百骑,可渐渐的竟然就松缓了,可见武阳伯的感召力。” 雷洪扯扯脸上的抚须,“那是因为武阳伯做事问心无愧。” 包东一怔,良久点头,“是,武阳伯虽然看似懒散不羁,可对咱们,对公事都从不轻慢,这样的人,难怪明中官都不怎么热心监督。” 包东又想了想,“我觉着……兴许还有武阳伯才华横溢,让明中官心软的可能。” …… “写字,要紧的是全神贯注,你单腿而立,这便分心了。” “你看看,你这个万字……” “比你的好。” 郑远东坐下,叹息一声。 这就好比看到妹纸打篮球,把篮球卡在了篮球架上,你牛笔哄哄的上去,“闪开,我来!” 这个比一定要装好啊! 你一跃而起…… 再次跃起…… 第三次…… 你气喘如牛,满面羞红,篮球依旧在架子上。 妹纸轻轻一跳,就把篮球捅下来,让你无地自容。 郑远东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武阳伯,久违了。” 正在难堪的时候,贾平安来的恰到好处。 死卧底,我可是为你解围了啊! “奴先告退了。” 许多多很有眼色的告退。 郑远东马上板着脸。 “老郑我知道你有些尴尬,别这样,我不会嘲笑你,哈哈哈哈!” 贾平安捧腹大笑,“没装成,哈哈哈哈!” 郑远东的脸黑了。 “先前我听到褚遂良说……他们在弄张赛。” 崔敦礼从兵部离开后,兵部便成了几方角力的地方,一个侍郎的空缺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现在看来,张赛的可能性很大。 “张赛是陛下的人。”郑远东毫不犹豫的泄露了这个机密,当然,连褚遂良都知道了,这事儿保密没有任何意义。 “张赛……要做什么?” 贾平安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的消息竟然如此不灵通。 “你没有关注时事?”郑远东皱眉,“这很糟糕,一个官员不关注时事,迟早你会因此犯错。”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领导……贾平安觉得自己是该检讨一下最近的懒散。 “张赛如今是在礼部做郎中,据闻……颇得许尚书的看重。” 郑远东说的有些勉强。 看来这位张赛在礼部和老许不怎么和睦,多半也是看不起奸臣许的人之一。 “那些人既然要动,那便是拦截。拦截最好的法子……王琦善于栽赃……” 郑远东在分析。 “我在长安。” 郑远东抬头,欲言又止。 是啊! 贾平安在长安,王琦吃过几次亏,这次会不会选择别的法子? “武阳伯,此事若是被他们得手,对陛下的威信是一个打击。” 郑远东神色肃穆,仿佛自己对李治忠心耿耿。 李治的威信和我没关系,而且他也不需要威信,任何觉得他是好脾气的,最终都死的很惨。 贾平安沉吟着,“此事你先禀告给陛下,随后看陛下的意思。” 郑远东楞了一下,“你不想主动出手?” “我主动出手,对你有何好处?”贾平安觉得老郑做卧底太久了,竟然忘记了卧底守则,“到时候他们会怀疑消息泄露。” 最后找到你这个死卧底,把你种荷花。 是了! 郑远东觉得自己舍生忘死太久,竟然忘记了卧底的危险。 晚些他回到了住所。 叩叩叩! 白白的胖子进来,笑容可掬的道:“辛苦了。” “我打听到了消息,他们准备对张赛动手,阻截他。” “知道了。” 白白的胖子走了,郑远东觉得自己还算是机警,把恰好听到的消息说成是打听到的。听到和打听到,看似只是差了一个字,但内涵却天差地远。 听到是顺势,是运气。而打听到却是努力,是辛苦。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李治得了消息后,冷笑道:“上次他们被清理了不少人,这是心急了。” 他负手而立,晚些去了武媚那里。 “朕的人准备调动,有人准备拦截,你说该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李治就喜欢带着问题来到这里,虽然许多次他并未采纳武媚的意见,但却有些轻松的感觉。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要打回去。” 说完她低头看着画册。 卫无双腿长,苏荷娃娃脸。腿长的作为女人的角度来看不怎么样,还是上下匀称最好;而娃娃脸一看就欢喜,平安每日见到了这样的妻子,想来心情会很好吧。 哎! 操不完的心呐! 武媚在琢磨,良久抬头,发现李治也在看着画册,就赧然道:“倒是忘记陛下还在这了。” 李治指指画册,“这是看什么呢?” “给平安相看娘子。” “这些女人……可要朕给他寻一个?” 这可是恩典。 可武媚毫不犹豫的婉拒了,“平安农家子出身,娶贵女不合适。” “也好。”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心中却极为满意。 等人走后,邵鹏说道:“昭仪,其实有的贵女也不错。”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可平安更不错。” 当咱没说……邵鹏闭嘴。 晚些,王忠良去了百骑。 “有人准备拦截礼部郎中张赛,陛下令百骑查探,破坏对方的谋划。” “领命。” 贾平安迅速答应,接着去了礼部。 “小贾!” 许敬宗很高兴,一迭声叫人去煮茶来。 贾平安不见外的径直坐下,“许公,接下来的话需要保密。” 许敬宗微微皱眉,“说吧。” “张赛此人许公可熟悉?” “那个贱狗奴!”许敬宗毫不客气的骂道:“整日就装清高,见到老夫也是板着脸。” 清高…… 清高之人要么有道德洁癖,要么就是把清高作为面具。 张赛是哪一种? “请他来吧。” 老许带着情绪化的描述让贾平安没法判断张赛的性格。 许敬宗嘟囔道:“小贾你搭理这等人作甚?” “陛下的交代。” “来人!”许敬宗的脸上马上浮现了忠心耿耿,一腔正气。 “叫张赛来。” 老许的代入法越来越出色了。 许敬宗和他聊了些近况,有些关切的问道:“你不小了,该成亲了,老夫亲戚家中有极为出色的小娘子,今年方十三……” 不要脸的老许! “下官张赛,见过许尚书。” 许敬宗的脸一下就冷了,淡淡的道:“有人寻你有事,老夫先出去。” 张赛站在那里,等许敬宗走后,平静的问道:“武阳伯寻老夫何事?” 这人果然清高。 “陛下吩咐。” 张赛马上束手而立。 假清高,真面具! 贾平安说道:“最近有人会寻你的把柄,我问你,你可在外养有女人? 张赛冷冷的道:“这是对老夫的羞辱!” 好吧,这人还有道德洁癖! 贾平安再问,“可曾贪腐。”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张赛,“我的问话你必须照实说了,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 张赛的面色微微一变,“是那些人?” “你知道就好。” 贾平安没有耐心了,“告诉我你的问题,足以让你声名扫地,丢官贬职的问题,否则此事若是失败,与我无关。” 他觉得这段话很顺溜,就像是那些警察抓人前的告诫。 张赛毫不犹豫的摇头,“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并无问题。” 贾平安起身,张赛的手动了一下。 你有本事再清高一个给我看看! 贾平安皱眉。 他这是要逼迫我低头?张赛却不知为何,但…… 长孙无忌等人要对老夫下手,若是不低头,贾平安会阳奉阴违,到时候老夫倒霉与他何干? 张赛拱手,“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还是要诚恳些才好!” 他这是说我是伪君子? 张赛面色发红,刚想发作,却忌惮贾平安会私下坑自己,那脸色忽青忽紫的。 他转身,许敬宗就站在外面,面色平静。 张赛的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离去。 “小贾。” 贾平安和张赛无冤无仇,却突然怼他,那便是为了老夫……许敬宗觉得眼睛发涩,“小贾……” 贾平安认真的道:“许公,我认为你是个真正的君子。” 和那些伪君子相比,贾平安更喜欢真实的老许。 …… 随后百骑出动。 “盯着王琦那伙人,盯着张赛一家子。” 随即这事儿贾平安就丢下了。 因为卫无双来了。 “无双。” 卫无双皱眉看着他,“有人说你要娶世家女,引得昭仪动怒。” 这谁干的? 贾平安怒了,“没这回事,无双你放心。” “我只是告诉你,免得你措手不及。” 卫无双临走前说道:“还有,我放什么心?你娶谁与我无关。” “那你脸红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下意识的摸摸脸……卫无双就摸了。 “真红。” 一摸脸,心中就会生出不打自招的感觉。 然后怒火啊! 呯! 贾平安被一腿撂倒。 果然,力量很小。 贾平安哼着歌,晚些下衙回家。 刚到家,就见杜贺灰头土脸,但却极为兴奋。 “郎君!” 杜贺兴奋的道:“今日好些人来说媒,大多是有背景的女子。” 贾平安这才知道卫无双让自己小心,免得措手不及的意思。 “合着我还很抢手?” “非常抢手!” 杜贺得意的道:“那些都说了自家小娘子的好处,王娘子都听傻了。” 贾平安不在家,表兄不在家,那么唯一能出面的便是表嫂王氏。 “以后都拒绝了。” 富婆,我不想努力了……贾平安有些小心疼,“我这个海王,终究还是要放弃这片森林。” “海王是什么?” 杜贺不解,王老二说道:“海王,多半是海里的王吧,海里浪多,浪啊浪的,便浪成了王。” 徐小鱼艳羡的道:“那我何时能去浪一浪。” 杜贺和王老二齐齐看他一眼,然后摇头。 “你这等去了,只会被淹死。” “那郎君为何不会?” “郎君……郎君水性好。”杜贺感慨道:“换了别人有这等美事,早就喜上眉梢了,郎君却毫不犹豫的拒绝,可见意志坚定,视富贵如浮云,否则娶个贵女能省许多事。” 王老二点头,“郎君本就不是一般人。” 吃饭时,鸿雁和三花又在暗中眉来眼去的。 贾平安只是看热闹。 吃完饭,他要散散步。 “郎君。” 鸿雁跟在身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我可是很笨?” 是啊!不但笨,而且还莽撞,整日不是被磕碰,就是去磕碰。 但这个女仆很忠心,基于此,贾平安觉得该给她个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说你,你的长处便是忠心耿耿。” 是啊! 郎君觉得我忠心耿耿! 鸿雁喜滋滋的溜了。 她去后面寻到了三花,得意的道:“郎君说我忠心耿耿。” 三花心中微叹,觉得自己想要获取郎君的信任道阻且长。 但作为曾经的高丽闺女,我不会放弃。 她昂首道:“你也只剩下了忠心耿耿。” “你什么意思?” 三花淡淡的道:“夸你呢!” “哦,谢谢你。”鸿雁是个善良的女仆,见三花一脸落寞,就安慰道:“其实你很漂亮。” 她竟然承认我漂亮? 三花抬头,眼中有些欢喜之色。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美不是大唐男儿喜欢的类型,所以才有些纠结。鸿雁竟然说她漂亮,那想来便是真漂亮。 我一定要让郎君动心! 这一刻她信心满满。 “真的?”她再问。 鸿雁点头,“真的。” 好妹纸! 三花觉得自己可以在得势后让鸿雁来伺候自己。 鸿雁补充了一句,“只是别人更漂亮。” 三花的脸瞬间黑了。 贾平安晚些进来,见三花黑着脸也不管,径直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看着家中的账册。 既然要准备成亲,那么家底也得好好的盘一盘。 毫无疑问,火星湾和城外的贾家庄都是传给子孙的固定资产,最有价值的传家宝。 而挣钱最多的长安食堂估摸着能成为百年老店,为老贾家提供上百年的收入。 这些是大头,能让他养活妻儿。 最后便是俸禄,这个不看也罢。 我是个有些小钱的权贵了。 贾平安笑了笑。 那些世家门阀和权贵的财力能碾压了他,但他却年轻,有漫长的岁月来发展贾家。 所以,我不急啊! 他心中美滋滋,起身准备睡觉。 出了书房,他仰头看看看天空,月亮隐藏在乌云之后,黑麻麻的。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贾平安就摸黑往卧室去。 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前方有个黑影,矮矮的,还在一抽一抽的动。 卧槽! 这是什么鬼? 贾平安浑身汗毛倒立,刚想上去一脚,那黑影猛地起来。 “见过郎君。” 娘的!竟然是三花。 “这大晚上的,你蹲在这里作甚?” 三花吸吸鼻子,“郎君,奴想家了。” 你爹被泉盖苏文用战马拖死在王宫前,一家子都没了,你还想什么? 贾平安没说话,三花抹了一把泪,“泉盖苏文还在,也不知他何时死。” 反正不是被你弄死……贾平安很平静的道:“国家大事,你问了作甚?” 三花楞了一下,福身,“奴孟浪了,郎君恕罪。” “歇息吧。” 贾平安进了卧室,鸿雁悄无声息的来了,“郎君,三花在哭,说什么要弄死谁。” “泉盖苏文。” “咦!郎君竟然知晓?”鸿雁嘀咕着。 …… 第二天早上,三花恢复了正常,甚至和鸿雁之间依旧眉来眼去,一路火花四溅。 百骑。 “张赛为官清正,并无劣迹。” 这是包东带人查来的结果。 “家人。” 贾平安在看消息,没抬头问道。 “张赛的儿子张跃认识不少人。” 贾平安放下消息,“他的妻子。” 包东诧异的道:“张赛的妻子乃是内宅妇人。” 这个时代的妇人可不是后世能伙同自家老公一起贪腐,甚至是鼓动自家老公贪腐的那等人,大多都在后宅蹲着。 呃!贾平安觉得自己搞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并无劣迹。” “再查张赛和张跃,另外,王琦他们有何动向?” “他们的人明着的没什么动静。” 如此,就说明小圈子不能明目张胆的拦截张赛的升迁,只能暗中动手。 “盯住。” 贾平安皱眉,“此事要想阻截,唯一的可能便是张赛的身上有把柄,或是他的家人。张赛说自己一身正气,可我看着却是一身骚气,难说。他的儿子可看过?” 许多时候,你一眼看去,就能断定这人的性格。比如说跋扈,矜持,或是不屑一顾。 包东回想了一下,“很是洒脱。” “张跃在何处为官?” “在国子监读书,咱们的人不好去打探消息,容易打草惊蛇,再说……也进不去。”包东有些悻悻然。 还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同学都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 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了解他身边的人。 贾平安悄然去了国子监。 “陈司业,久违了。” 国子监司业陈宝的儿子陈翔便是贾平安的学生之一,整日和人渣藤他们厮混。 “武阳伯。”陈宝的眼中多了些冷淡,却起身拱手。 没办法,儿子在人家的手下,得罪了贾平安,回过头陈翔就得倒霉。 “陈翔很是勤奋……” 贾平安说了一番陈翔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我来此是有事相求。” “武阳伯请说。” 儿子的先生,不帮忙就是不近人情。 “国子监有个学生叫做张跃,父亲是礼部郎中张赛,我想打听张跃的情况,学业和平日里的情况都要打听。” 这事对于外人而言难上加难,可对于陈宝而言就是顺手人情。 “好说。” 陈宝随即叫了两个张跃的同窗来,一阵呵斥,说他们读书如何如何不努力,然后等他们惶然不安后,才问了张跃的情况。 “……张跃喜欢赌钱,输赢不小。” 卧槽尼玛!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