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衙了,贾平安急匆匆的准备回家。

    “站住!”

    邵鹏叫住了他,怒道:“做事不认真,回家最积极,不像话。你可知晓陈林的兄弟陈凡在叫嚣着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陈凡……这是疯了?

    唐旭说道:“那陈凡可是个狠人,当年陈家的奴仆不堪苛待暴起,陈凡带着人镇压,亲手杀了三人,从此陈家的仆役见到他就怕。”

    贾平安很淡定的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但有备无患。如今长安城中的权贵都在等着看陈凡如何羞辱你,若是你身边无人怎么行?”

    邵鹏招手,把准备回家的包东拦截了,“你护着小贾回家。出了事咱也不怪罪你,一刀去了烦恼,跟着咱进宫伺候陛下去。”

    包东双腿夹紧,“是。”

    阿宝很兴奋,不等贾平安拍屁股,就长嘶着冲出了皇城。

    多谢了,萧良娣。

    贾平安默念了一句,觉得完成了今日份的任务,心情不禁大好。

    小跑一阵子,阿宝太过兴奋了些,贾平安就控制了速度,安抚着它。

    “真是一匹好马。”包东艳羡不已。

    贾平安想到了谢清,“那个谢清如何了?”

    “在长安城中转悠,他大概是要等到元日向陛下道贺才回去。”

    “转悠……他去寻了谁?”

    贾平安觉得李泰就是个阴头向,攒着劲想干坏事。

    “他私下去寻过房遗爱,陛下得知后不置可否,哎!参军,你说陛下为何不管?”包东觉得很好奇,“早些年濮王可是压制了陛下的存在,为何不打压他?”

    “陛下宽宏大量。”贾平安随口敷衍着。

    李治当然不会管,他巴不得谢青在长安城中上蹿下跳,使劲的作。等机会一到,他一巴掌就把李泰给拍死了,彻底消除威胁。

    别指望兄弟情义,皇家压根就没有亲情。

    贾平安非常清楚,以后阿姐进宫后,迅速的领悟了这个真理,很快就脱颖而出。

    阿姐才是真汉子啊!

    心情好,见到谁都会笑。

    “见过参军。”

    姜融照例迎出来,深吸一口气……

    包东正好脚痒,在马背上脱鞋散散气。

    姜融一口气不见底。

    “什么味?”

    姜融干呕了一下,左右看看。

    包东散气完毕,一脸正气凛然的穿好鞋子,“参军,某回去了。”

    “好。”

    “见过先生。”家门口,赵岩已经在等着了。

    检查功课,随口问心得体会……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

    “某今日又寻到了五斤的错谬。”表兄很得意,随后去给姑母汇报工作。

    “郎君,外面说陈家想出手。”王老二的眼中全是煞气,“某的意思,晚上某带着小鱼去一趟,弄死几个,也算是警告。”

    “别杀气腾腾的。”贾平安笑道:“那是咆哮的狗,不必搭理。”

    王老二认真的道:“郎君,长安的权贵之间也会私下争斗,手下的人也会厮杀,只是官府不管罢了。”

    门阀世家的时代,他们之间来个暗杀什么的,或是大型械斗,官方都不会管,甚至会觉得多打死几个最好。

    “到时候再说。”

    贾平安想到这个有些心虚。

    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养着死士,老贾家才两个,一个徐小鱼稚嫩,一个王老二厉害,但少了一只手臂。

    但……哥还有李敬业啊!

    若是因此去调用百骑的兄弟,老唐和邵鹏保证是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这里,贾平安淡淡的道:“咱们家不惹事,但却也不怕事,谁敢冲着贾家出手,弄回去就是了。”

    王老二应了,出去教训徐小鱼,“郎君对你这般好,羊肉每次放开吃,也不打骂你,这样的主家你哪找去?你再不争气,回头某建言郎君把你送回火星湾,换个人来。”

    徐小鱼一听火星湾就急了,说道:“某哪里不争气了?某在琢磨怎么收拾陈家人呢!”

    王老二随口道:“有本事就去。”

    赵岩回家,晚些又来了,带着一条大鱼。

    “先生,阿耶今日在护城河里弄到了几条大鱼,很是肥美,请先生享用。”

    这年头的师徒关系就是这样,赵岩在贾家不但学习,还能白吃白喝,心安理得。可家中有了好东西不知道孝敬先生,那就是畜生。以后贾平安遇到了危机,或是落魄了,他不伸手,不努力襄助,那也是畜生,天下人都会唾弃他。

    晚上来了一顿酸菜鱼火锅,爽的不行。

    “回头某到护城河钓鱼去。”贾平安信誓旦旦的要去弄鱼,杨德利说道:“小时候你下河抓鱼,差点被淹死。”

    贾平安:“……”

    一觉好睡,不知何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叩门声,“郎君。”

    贾平安醒来,脑子有些懵,“何事?”

    “有事。”王老二的声音很细微。

    贾平安披上大氅出来,王老二在门外,后面黑乎乎的地方站着个人,“那是谁?”

    “郎君,是某。”

    徐小鱼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这是惹事了?”贾平安皱眉,“多大的事,天亮再说,都回去睡觉。”

    王老二回身看了徐小鱼一眼,“郎君,徐小鱼先前摸去了陈家,把……把陈凡的脑袋给取来了。”

    卧槽!

    贾平安觉得脑子里懵了一下。

    “谁?”

    “陈凡,就是叫嚣着要取郎君项上人头的那个,陈林的兄弟。”王老二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赏之色,“郎君,小鱼未经允许就去动了手,该罚,不过他这悄无声息潜入进陈家的本事……”

    “本事再大,心不在贾家,某也不要。”贾平安只觉得一万头神兽在心中咆哮而过。

    陈凡的叫嚣都传遍了长安权贵圈,可等晚上就被人割了脑袋,这些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贾平安下的毒手。

    “处置好。”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招手。

    徐小鱼过来,手中拎着个皮囊,一股子血腥味透了出来。

    “郎君,那陈凡说要杀你,某就去取了他的人头来。”

    “没留什么字吧?”

    若是他留个什么徐小鱼到此一游,贾平安回头就会托关系把他扔到辽东去,一辈子不得回归中原。

    “没,某摸进去,那陈凡睡的沉,某就顺手割了脑袋。”

    马丹!

    贾平安沉声道:“没有某的许可,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徐小鱼低头,“先前二哥说了,某有罪。”

    他跪下,贾平安伸手,王老二问道:“郎君是要刀子还是棍子?”

    贾平安瞪了他一眼,王老二赶紧屁颠屁颠的递了棍子来。

    贾平安一顿棍子抽的徐小鱼闷声抽搐,只是避过了脸。

    “滚!”

    徐小鱼有些难过,王老二骂道:“郎君宽宏大量,你还不谢郎君?”

    “郎君不是要赶某回去?”徐小鱼一怔,旋即狂喜叩首。

    都是不省心的!

    贾平安骂道:“从明日开始学规矩,学不好不许吃饭。”

    而在陈家,此刻宅子里灯火通明。

    陈林看着自己弟弟的无头尸骸,颤声道:“谁干的?谁?”

    几个不良人大晚上被人抓起来很不爽,冷的直哆嗦,但此刻却只能面色凝重的道:“那人从窗户进来的,随后摸到了床边,一刀……”

    陈林跺脚,老泪纵横,“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三郎,你这般就去了,让某情何以堪呐!阿娘若是知晓了,会如何伤心,你……”

    回过头,他抹去泪水,“定然是贾平安干的!”

    众人恍然大悟,“是了,咱们家说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当晚他就派人来下了毒手。”

    不良人们很纠结,一人忍不住说道:“那贾平安家中就只有几个仆役,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独臂的王老二,王老二虽说是斥候,可一只手臂没法潜入进来。”

    陈林使个眼色,有人弄了金锭来,刚才说话的不良人得了一锭,其他人都眼红了。

    “谁能说出让老夫满意的消息,金子……陈家不缺。”

    瞬间就这些不良人就疯了。

    “贾家有几个仆役,杜贺原先是官员,贪腐被处罚为奴。曹二是厨子,胖乎乎的。那个宋不出笨手笨脚的……”

    “还有个徐小鱼,瘦瘦的,跟着出去采买总是偷奸耍滑……”

    “没了?”陈林想吐血。

    “还有一人。”一个不良人说道:“还有个女仆叫做什么……鸿雁,那个女人出门都会被绊倒……”

    这等人你难道要指望她来刺杀陈凡?

    “关键是,若是贾平安要刺杀陈凡,也不会选在今夜。”

    “是啊!陈凡才将说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当夜就来刺杀,他缓一阵子也成啊!”

    “傻子才会马上刺杀陈凡,陈家这般厉害,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满长安的权贵都在等着看陈凡收拾贾平安,就算是要动手,也该是等陈凡出手后。”

    陈林怒道:“去查,谁查到了,赏百万钱!”

    这可是重赏啊!

    晚些贾平安到了百骑,迎接他的是羡慕的目光。

    “参军,那陈凡昨夜被人割了脑袋。”

    贾平安叹道:“某也得了消息,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唐旭来了,淡淡的道:“你家里没人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弄死陈凡,所以外面……连陈家人都说此事不是你做的。”

    邵鹏疑惑的道:“究竟是谁出的手呢?先前陛下都百思不得其解,但早饭却多吃了些。”

    贾平安也装作绞尽脑汁的模样思索着。

    徐小鱼的出手是个意外,连贾平安都没想到那厮竟然这般猛,只是被王老二激了一下,竟然就去弄死了陈凡,还顺带割了脑袋。

    晚些,外面传来了消息。

    “陈家人说是杨家做的,先前陈家人冲进了杨家,两家人大打出手,杨家死了五人,陈家死了两人。”

    邵鹏颔首作睿智状,“那杨家是陈家的老对头,陈凡出手狠辣,以往杨家吃亏不少,此次定然是杨家借机动手,还想嫁祸给小贾。可惜被陈家看穿了,哈哈哈哈!”

    邵·孔明·鹏得意的笑着。

    呃!

    这样也行?

    贾平安心中懵逼,李敬业却来了。

    “兄长,阿翁说你在千牛卫犯的错不够,让你带着某去闯祸。”

    贾平安捂额,想了想,“也是。”

    他这一下消除了皇帝的一个眼中钉,小圈子少了两个中层官员,只是去千牛卫装个比还不够。

    他想到了谢清。

    “包东!”

    包东进来,贾平安吩咐道:“去查查谢清的踪迹。”

    此刻李勣刚进宫,求见皇帝。

    李治看了他一眼,见他红光满面,就问道:“李卿的身子如何了?”

    这是暗号。

    大佬觉得你在家里不干活白领钱不好。

    “多亏了陛下派去的医官,臣的身子已然大好了。”

    君臣完成了一次默契行动。

    “如此便回来吧。”又来一员大将,李治的心情很不错。

    李勣想到了自己让贾平安带着孙儿去惹祸的事儿,就想着报备一下,“陛下,那贾平安最近颇为得意,臣的孙儿也不省心,臣就怕他们去惹祸。”

    这是暗示,李治笑道,“年轻人爱闹腾,无碍。”

    ……

    “参军,那谢青去了青楼。”

    说到青楼,别的地方自然有,可谁也比不过长安的规模,女妓的质量就更不必说了。

    有人说长安就是安乐乡,说的就是这方面的享受。

    “哪一家?”

    “说是上云楼。”

    啧!

    贾平安有些头痛,“那冬至可还在闭关?”

    包东点头,“说是被参军感召,觉着以色侍人终究不是正道,不感悟学问,就不出来了。”

    包东觉得这位参军堪称是男人中的极品,游走于青楼之中,赢得那些美人儿的欢心,却不肯睡了她们。

    若是某的话,定然夜夜做新郎,岂不是美滋滋?

    想到这里,他就劝道:“参军,好歹也该开荤了。”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随后进去。

    包东摇头叹息,雷洪问道:“你叹什么?”

    包东摇头晃脑的道:“前日听校尉读书,说什么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某每日都动,参军却十余年不曾动弹,哎!可惜,可叹呐!”

    雷洪纠结,“这话指的不是这个器吧?”

    “走了。”

    贾平安出来了。

    “叫了敬业来。”

    晚些,三人在门外会和了李敬业,浩浩荡荡的往上云楼去了。

    “兄长,咱们去惹什么祸?”李敬业浑身精力弥漫,盯着包东就不放。

    包东笑道:“李郎君这是笑什么?”

    李敬业说道:“听闻你身手了得,可愿和某较量一番?”

    呃!

    包东淡淡的道:“打打杀杀的不好。”

    “赌十贯钱。”李敬业一开口就是十贯钱,贾平安觉得这娃该挨收拾了。

    “十贯钱……”包东摇头,“不打。”

    “但凡你能打到某一拳,十贯钱就是你的。”

    包东很煎熬,既想要钱,又觉得打不过。

    到了上云楼,老鸨见了贾平安却不是欢喜,而是横眉冷眼。

    “百骑问话。”贾平安冷冷的道:“先前有客人来过,二楼,甲字二号房,带路!”

    老鸨冷哼道:“这里是万年县的管辖,贾参军却是越权了。”

    老鸨的脾气贾平安自然知晓从何处来:冬至闭关,上云楼就少了一棵摇钱树,三五天还行,长时间老鸨能发狂。

    “那就去百骑走一遭吧。”贾平安伸手托住了老鸨的双层下巴,“但凡再拖延,某便认为你是同谋。”

    这个渣男!

    老鸨心中恼怒,但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就带着他们上去。

    “贾参军,冬至每日都念着你呢!说是你不来她的房间,她就永不出来。”

    “不出来也是好事。”

    贾平安依旧是无情无义的模样。

    老鸨无计可施,想到自己的摇钱树疯魔般的在琢磨什么诗赋,就哭道:“贾参军你一番话害了冬至,如今外间渐渐不闻冬至之名,再出来时,哪还有她挣钱的地方……”

    到了甲字二号房外,贾平安刚想叫人冲进去,却听到了些动静。

    “用力打!”

    “拧啊!为何不拧?”

    “你别这样,奴怕。”

    “快拧,你不拧某可就动手了。”

    “你要干啥?奴……奴不是随便的人,嗷……”

    “钱,给你钱,别叫唤惊动了人,堵住嘴,对……”

    “……”

    卧槽!

    贾平安听到这个动静,不禁深切怀念着那些老师的教导。

    他指指里面,包东示意就是谢青。

    老鸨却忍不住了,准备叫骂。

    贾平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附耳道:“别出声。”

    老鸨身躯扭动着,等贾平安松开手时,她恼怒的道;“贾郎你好狠的心。”

    贾平安摇头,当听到里面的动静大时,就低声道:“踢开门后,你就叫嚷,切记了。”

    他使个眼色,雷洪准备踹门。

    可李敬业更快。

    呯!

    他奋力一脚。

    门不见了。

    房门被这一脚直接踢飞了进去,从跪在床上的谢清的身侧飞过去,撞在墙壁上轰然落地。

    谢清赤果果的,手中拿着一块小板子,缓缓回头。

    女妓身上有几处淤青,嘴巴被堵着,但手脚却是自由的。

    床上丢着一个打开的包袱,里面是绸缎。

    那女妓大概就是看在绸缎的份上,这才忍着没反抗。

    辣眼睛啊!

    贾平安怒道:“死变态,打!”

    瞬间谢青就被拳脚淹没了。

    贾平安回身对老鸨微微一笑,“冬至在何处,某去一见。”

    老鸨恨不能亲他一口,欢喜的道:“贾郎随我来。”

    “有个条件。”贾平安低声道:“谢清此事先别说,晚些再实话实说。”

    不坑几个人他怎么会甘心。

    老鸨拍了他的胸口,娇嗔的道:“贾郎你好坏。”

    哎!贾平安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画面:官人你好坏!

    “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稍后敲开了冬至的房间,当见到贾平安时,冬至先是茫然,然后惊喜的蹦跳了一下,“呀!竟然是贾郎。”

    贾师傅暗自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管好自己,莫要被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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