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纯佑看到陆府送来的拜帖后大吃一惊,如今的范家人嫌狗弃,是个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而陆子非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作风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范仲淹请辞后反而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至于是真的高兴还是强装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对大儿子不解的疑问他解释道:“这就是你和他的差距所在”

    “还请父亲为孩儿解惑”

    范仲淹不由的想起了两个人的通信,开始自己对陆子非的话没放在心上,渐渐的他就发现了事情的势头偏离了自己的控制,发展的方向刚好是那小子所说。

    “为父还在朝中时,他为了避嫌,所以从不上门拜访,现在为父辞去了职务,他以晚辈的身份上门,就不存在瓜田李下和政治上的牵扯,当然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范仲淹对陆子非的看重作为跟父亲时间最长的儿子,范纯佑心里很清楚,他自己也不嫉妒,因为他知道陆子非做的事自己一辈子都难望其背。

    “您想说他不想将自己的理念和您的想法混为一谈?”

    范仲淹说道:“本就不一样,何来混为一谈,虽然最终的目的相同,但是过程区别就大了。”

    范纯佑有些不解,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没有多问,不过对于陆子非的接待规格他还是顺口问了一句“那明天含章来了我们要不要大张旗鼓一点。”

    儿子的意思他明白,范家现在落难了,陆子非的身份很特殊,这个时候上门确实能给范家带来不一样的改变,让那些居心叵点测的人知道范家还没到人人欺辱的地步。

    范仲淹是什么人,宁折不弯,不为五斗米折腰,对儿子的小心思他一笑而过,轻声说道:“用不着,只要你爹还活着一天就不会有人敢欺上门来,一切如常吧!”

    要说这个世界上对陆子非和范仲淹之间关系知之甚深的恐怕就李霖一人了,包括陆子非和范仲淹认识的过程他都亲自参与了。

    “我觉着你还是别去的好,现在情势不明,再过几天明朗了你去不行吗?到那时我不会阻拦你的,殿试马上到了,你这么做让上位的那些人怎么想。”

    陆子非说道:“你想多了,我和范相的关系在有心人眼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想拿这个说事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我不会打无准备之仗,都在心里预演过了。”

    李霖见陆子非没有回心转意的打算,就转移话题说道:“你今年就要进入朝廷为官,我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也应该换换了,军器少监这个职位给不了你多大的帮助。”

    换个位置,换到哪里去呢?李霖是外戚,又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一些显贵重要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军器少监这个职位很大程度上都是走了后门才拿到手的。

    “军器监我们注入了大量的心血,里面有很多新式武器和装备,换个人我真不放心,你知道那些大杀器泄露出去会对大宋造成多大的损失。”

    李霖也清楚朝中那些人的尿性,军器监从一个不关紧要的部门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说放弃不心疼是假的,就像一盆花自己从种子辛辛苦苦的养到人见人爱的程度,然后让人连花盆都端走了,你是什么感受。

    两个人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喝了一顿闷酒李霖回家继续自己的造人大业去了,他觉着生米煮成熟饭比较有成就感,和高家谈判起来也有底气。

    时间到了第二天,这时陆子非第一次亲自上门拜访范仲淹,所以一切都要正规,不爱坐的马车都让他从犄角旮旯里给翻出来,不过衣服还是那身青色的儒衫,穿着候服去那就跟范家把仇结下了。

    范家也不是如范仲淹嘴上说的那么大大咧咧,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陆子非的到来他们也是高规格的对待,范纯佑、范纯仁以及最小的范纯礼都规规矩矩、乖乖的站在那等着。

    下了马车的陆子非看到这一幕快步走到范纯佑跟前说道:“世兄这样做不是折煞小弟么?”

    范纯佑说道:“礼不可废,含章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二弟范纯仁,最小的这个是我三弟范纯礼,你们两还不见礼。”

    “小弟见过望北候”

    陆子非开玩笑说道:“虽然当初范相没有收我做弟子,但你们两也不用这么生分,叫世兄就好。”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两块上好的玉佩递给他们说道:“第一次见面送你们个小东西玩。”

    汉人都玉石的钟爱要从汉朝说起,注重文人的宋朝玉已经成为文人的必备之物,但一块好玉在汴京说是天价都不为过,纯仁和纯礼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玉。

    “含章你这礼物有点贵重了,你不会是诚心的吧!”范纯佑说完还瞪了两个弟弟一眼,意思你们两第一次见面就收人这么贵重的礼物好吗?

    陆子非笑道:“世兄知道两年前我出海了一次,这东西家里很多,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坐在客厅里的范仲淹听到这话笑骂道:“你个小心眼的臭小子,你眼里不值钱的东西在京城都被人捧上天了,还说大宋无好玉,好玉都在陆候家,我范希文一生观人无数,只有在你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三载一晃而过,范相风采依旧令人如沐春风,让小子神往不已。”说着做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礼节,做出这个动作就表明我今天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

    范仲淹叹息道:“是啊!当初见你的那番画面还像昨日,一个戴罪之身的军中少年对一位手握重权的经略使说要拜师,所有人都觉着是一个笑话,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兑现了当日的诺言,谁能预料到啊!”

    “小子那时好不伤心,回到帐篷一个人还偷偷哭了一会呢?”

    一句玩笑话几个人都笑了,聊天的节奏被他带回了正路上,范纯仁和范纯礼谢过陆子非后就退下了,留下范纯佑一个人在客厅里端茶倒水。

    范仲淹笑着说道:“能让陆候哭

    了,老朽也是甚为荣幸,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陆子非说道:“您现在这个样子可不符合小子印象中运筹帷幄的气质,还有信中的赌约,范相是否也该。”陆子非这会活像一个市井小贩。

    “我也想去洛阳当一位与世无争的教书先生,说实话,这真是我的梦想,只要你能做通皇上那的工作,我马上履行赌约,如何。”

    范纯佑一脸的稀里糊涂,什么赌约,他怎么从未听闻过,见一老一少聊得兴起,他也不敢打扰,老实的做着一个服务员该有的职责,脚勤,手快,不说话,不好奇。

    陆子非说道:“那接下来您还有什么后续吗?就这样结束?”

    范仲淹吩咐范纯佑关上门,这才说道:“关于变法这件事你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陆子非说道:“这件事是皇上提出来的,就最开始一个月皇上的关注度比较高,后来逐渐演变为不管不问,这是小子第一个想不通的地方。”

    范仲淹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不愧是老夫看重的人,眼光还是那么犀利,这几天清闲下来我才思前想后的考虑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们的变法会成功。”

    “不可能,皇上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以举国之力实行的一场变法,劳民伤财就不说了,最终失败对皇上有何好处,没有理由啊!”陆子非难以置信的说道,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范仲淹说道:“这是我猜测的,也不一定正确,但是我有很大的把握,原因也不难猜想,皇上需要给天下百姓一个态度,当然和雍王的出生也不无关系。”

    陆子非灵光一闪想到了赵祯对变法的态度,即使失败了,也没表现出多少失望,自己太过于依赖对历史的回忆和前世的正史记载了。

    “那您和几位重臣岂不是成了牺牲品,这样的结局真的划算吗?”

    “政治和划算不划算有关系吗?真是幼稚,达到目的就是胜利,看来你师傅给你没讲过这方面的事情。”范仲淹呵斥道。

    关于变法两个人就简单的说了这些,其余的在信中也聊得差不多了,再说也不过是重复而已,陆子非就问朝廷这场重新洗牌后谁能荣登宰相一职。

    范仲淹说道:“晏相上台就是为了变法的顺利进行,现在变法失败了,那他屁股下面的位子也没有几天了,贾昌朝顶替晏相是必然的,不过贾昌朝这个人两面三刀想必也坐不了多久,章得象、宋祁、王尧臣、庞籍、曾功亮都有上一步的机会,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陆子非说道:“范相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范仲淹呵呵一笑轻蔑的说道:“含章说的是夏竦吧!真宗朝夏竦就已经崭露头角,好几次宰相都被他视为囊中之物,最后都擦肩而过便宜了别人,就是因为大家不认可他的人品,做事的手段太卑劣,皇上怎会让他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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