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爵出事的第四天晚上,冯保便收到了消息,是南京守备太监派人飞马疾驰到京城通知他的。

    得知此情,冯保当时就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

    一方面,他气徐爵竟然跑到南京城胡搞;另一方面,他也气南京那些官员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恨只恨出发前没有交代徐爵,而徐爵又托大不知收敛。

    这下好了,即便徐爵被放出来,也是糗事一桩,把名声给搞臭了。

    他这个主人自然受到影响连累,就像侄儿冯邦宁出事时,人们议论最多的还是他,而不是冯邦宁。

    徐爵出这种事儿肯定也一样。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将目标对准他这个主人难道对准徐爵?

    而且,守备太监给他的信上也写得非常清楚,直指抓徐爵的本意就是为了打击他,而不是因为徐爵嫖娼。

    总之,这次抓捕行动是蓄意的。

    其实,压根不用守备太监提醒,冯保也清楚,抓徐爵当然是冲他而来。

    这不就是打狗看主人吗?

    所以,冯保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低估了南京城那边的官员。

    ……

    神奇的是,不仅冯保很快收到了徐爵因嫖娼被捕的消息,京城各大衙门里的堂官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也包括李太后和万历皇帝。

    就在冯保收到徐爵被捕信息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吏部尚书梁梦龙和两京都御使王篆就来了。

    他俩几乎与冯保同时收到信息,只是大晚上没好意思打扰。

    他俩来,是真的出于关心。

    梁梦龙一见了冯保的面,便焦急地道:“冯公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分明是有人想借机打击你啊!”

    “这个我知道。”冯保点点头,恨恨地道,“都怪那个畜生不争气,丢人丢到南京去了,看回来不扒了他的皮!”

    梁梦龙忙抚慰道:“冯公公,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怪罪徐爵也没用,我与王兄一早赶来,是担心有人想借此大做文章,对冯公公不利。”

    “是啊!”王篆也忙附和道,“既然我们都收到了消息,那其他衙门的堂官应该也知道,真怕有人浑水摸鱼。”

    冯保带有两分不以为然:“尽管徐爵是我府上的大管家,可出了这事儿,难道将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不成?”

    “那相信不会的。”梁梦龙信息十足地说道,“冯公公最多有疏于管教之责。我是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冯保警觉地问。

    “冯公公有没有发现或捋一捋?最近围绕你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虽然看似分开,可实际目标一致。”

    “是啊!”对此,冯保心知肚明,他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喃喃地道,“最近围绕我发生那么多的事儿,无非是想打击我、将我赶出紫禁城。”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梁梦龙感慨地道,“若直接将目标对准冯公公,除御史言官们,试问有几人敢?然而,将冯公公的心腹先扳倒就容易得多了,就像冯公公的侄子被削职,只不过是陛下的一句话而已。”

    冯保隐隐预感到这一点,想着先将他两大心腹扳倒,那接下来的目标对象是否就是他本人了?

    梁梦龙所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担心先把冯邦宁和徐爵两个心腹扳倒,冯保便相当于失去左右手了。

    原来有谁敢得罪冯邦宁和徐爵?

    巴结还来不及呢。

    可时至今日,冯、徐两人相继出事儿……难怪梁梦龙和王篆如此着急!

    见冯保沉默不语,梁梦龙问:“冯公公,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冯保答道:“能有什么打算?远水解不了近渴,徐爵他人在南京,就让他在监狱里好好反省吧。”

    三个人正商量着,乾清宫的一名传旨太监来了,禀道:“大公公,万岁爷有请,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不知因为何事?”冯保问。

    “好像是因为大公公的管家在南京城被捕一事。”传旨太监答道。

    冯保不由得一激灵。

    长吁一口气。

    他真没想到这件事万历皇帝也那么快知道,去了肯定得挨训。

    但万历皇帝已经派人来传了旨,冯保再不想去,也必须得去。

    他正准备出发,忽然见慈宁宫一名太监也来传旨,与万历皇帝派来的太监说话几乎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原来也是因为徐爵被抓一事。

    冯保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这让他更加确定暗中有人捣鬼,暗中有人推波助澜……这绝非一次偶然。看来,即便徐爵不嫖,或许一样会出事。

    眼下李太后与万历皇帝都要见他,那他先去见谁呢?

    按理,皇帝一国之尊要大,而且先来传信儿,自然要先去乾清宫觐见,然后再到慈宁宫。

    可这个顺序并非什么规矩。

    冯保稍一犹豫,一仍旧贯,他决定先去慈宁宫觐见李太后。

    通常遇到什么事,见完李太后,会让他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李太后一般都罩着他。

    而且,这次本来就是为了李太后才派徐爵前往南京城的,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这个地步。

    李太后正在慈宁宫暖阁里焦急地候着。她是刚刚得到信儿的。一得到信儿便立马派人请冯保。

    冯保很快到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不用交流,也知道暗中有多少人在推波助澜。

    “徐爵他……”李太后欲言又止,说心里话她心中有恨徐爵。

    可在冯保看来,徐爵外出办事,别说外出,就是在京城,喝花酒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他当然懂得徐爵,只是平时没有单独拿出来说而已。

    徐爵逛河楼只是导火索,其根本原因还是他这个主人失宠失势,反对他的官员逐渐浮出水面,都敢明目张胆地冲着他来了。

    所以冯保本着内心回道:“娘娘,出这事儿,徐爵有没有责任,当然有。但若将责任全部推翻徐爵头上,也不近人情。归根结底是奴婢已经没有威势,犹如一只纸老虎,谁都敢来挑衅。”

    “哎——”李太后又何曾不知?她听了唯有深深叹一口气。

    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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