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筠然闻声望去,看到向她笔直走来的银发红衣的秦烈,冷艳的双眸一时有些恍惚,好似时光倒流,退回了她们还在东泰国的时候。

    那时的秦烈每次出现必是一身大红色绣花锦袍,搭配他那精致绝伦的容貌,举止投足间散发出的风采常常令同室的女子自惭形秽。

    尽管他恶名远播,多数女子在家中长辈的耳提面命下见他都唯恐避之不及,但依旧俘获了不少芳心。

    那时,宇文筠然因他轻佻跋扈的作风对他曾有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秦烈是她见过的人中少有能驾驭这等俗艳绣花锦袍的两人之一,而另一个人,此时也在殿内,正是已改穿玄衣的司空淼。

    在这点上,大殿上和她不谋而合的不在少数,已有不少人的视线开始频繁徘徊在秦烈和司空淼之间,在心中默默的将两人作对比。

    宇文筠然看着漫步而来的秦烈,在凤阳城时秦烈说过的话历历在耳。

    从得知他亲自要来的消息后,她就一直在想同一个问题,他此行到底为何而来?可是整整想了两天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宇文筠然敛眸,收回落在秦烈身上的视线,再抬眸时,已是一片清明。

    蒋凌宏将她的表情收于眼底,而他心中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一丝苦笑在唇畔飞快闪过,向前迈了一步,主动迎上秦烈,笑道:“真没想到你与我能在此见面。”

    秦烈的视线终于从宇文筠然身上偏离开,只是在落在蒋凌宏身上时却冰冷了几分,意有所指道:“不知皇上此行可否还顺利。”

    “谢谢你关心,很顺利。”蒋凌宏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你呢,这紫月皇宫的夜色如何?”

    他竟然知道,秦烈的脸色已然阴郁了几分,“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一时激起万千火花。

    云苍国陛下钟情之人就是东泰国皇上曾经的未婚妻陶丞相的嫡女陶妙筠,这个八卦早已在三国之间传开。

    关于三人之间的故事话本更是各种版本都有。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他们两人几乎集中了整个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

    宇文筠然在听着两人的对话时心中已生疑,询问的看向司空淼。

    司空淼无辜的向她摊了摊手,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宇文筠然一下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观星台!他竟然去了观星台!也就是说她和蒋凌宏私下见面的事他已经看到了。

    那他这是又误会了什么吗?

    一时,空气陷入僵局。

    陶行知看着三人,轻咳了一声,出面解围道:“我们大家还是都别站着了,有什么话不防坐下再说。”

    蒋凌宏率先移开目光,转身对宇文筠然让道:“公主,请。”

    宇文筠然浅笑着点了点头,向正中间上方的席位款款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秦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懊恼,他本意其实并不想如此的,只是不知

    为何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陶行知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陛下,还是先入座吧。”

    秦烈点了点头,向自己的席位上走去,入席。

    紫宸殿外

    宇文凌舞对身边的锦月点了点头,锦月这才上前向大殿内迈进一步,脆丽的声音传入大殿。

    “太上皇驾到。”

    刚刚还是窃窃私语不断的大殿一下就安静了下拉,所有宾客纷纷起身迎驾。

    宇文凌舞眉眼柔和的走至宇文筠然身前,慈爱的拉着她坐下,转向秦烈和蒋凌宏,“诸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请坐。”

    然后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都坐吧。”

    待前面三国君主坐下,众人这才落席。

    宫宴开始,一行身姿妖娆、面容俏丽的舞女从宫殿两侧鱼贯而入,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一舞毕,宇文凌舞向着东泰国的席位举起酒杯,就在众人都以为她是要敬蒋凌宏时,却听她道:“陶先生这次伴驾而来,可是已决定出仕,不知可否考虑我紫月国。”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怪不得先前未央公主对这位礼待有加,原来是做了这等打算。

    可是这陶行知毕竟曾任东泰国丞相一职,亡妻还是东泰国的合寿长公主,就算真的要出仕首选也是东泰国才是。

    太上皇不该不清楚这一点,那她这般直白当着东泰国皇上的面说出来,难道就不担心东泰国的皇上会因此心生不快吗?

    已有不少人去打量蒋凌宏的神色,不过另他们失望的是,蒋凌宏从头到尾脸上都不曾看到一丝不快。

    陶行知与宇文凌舞目光象触间,已明白她的用意,双手举杯,“陶某人多谢太上皇抬爱,只是如今陶某人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恐怕要拂了太上皇的美意。其实,陶某人此次是为未央公主而来。”

    贺兰荣膺等几个知情人不动声色的彼此交换了视线,看来太上皇心意已定,先前叫他们过去也只是提前告知他们她的决定给他们时间考虑而已。

    但大殿中不知情的大有人在,支起耳朵等着他的下文的同时也有不少目光投向未央公主,同样另他们失望的是,未央公主依旧如平日般唇边挂着浅笑,波澜不惊。

    司空淼成功的捕捉到达奚丰赡身上一闪而过的僵硬,眼眸流转间神采飞扬、夺人心魄,端起手边的酒杯,不急不躁的抿了一口,酒香在舌尖散开。

    爽!实在太爽!

    “哦?”宇文凌舞做起戏来也是炉火纯青,“陶先生是为然儿而来?”

    “不错!”陶行知俨然如慈父般的看着宇文筠然,“陶某人前些时日有幸得未央公主殿下的画像一瞻,初观之下竟发现画像上的公主殿下与内人容貌竟有九分相似。”

    “丞相所说内人可是晴公主?”宇文凌舞作势细细的端详身畔的宇文筠然,“说起来,距本宫与晴公主上次见面已有二十余载,早已有些记不得晴公主的容貌,不过听陶先生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了些印

    象,别说,还真的有些像。晴公主佳人早逝,着实令人惋惜。”

    “不过!”宇文凌舞的声音骤然转厉,“然儿不是晴公主,还请陶先生自重!”

    “太上皇误会了,陶某人断无非分之想。”陶行知丝毫不恼的解释道:“太上皇有所不知,陶某人与晴儿育有一女,名妙筠,样貌也随了内人,只是四年前不幸发生意外,离我而去,我此来只是想见未央公主一面,别无他想。”

    那不就是他此言一出,不异于晴空响雷,若是三年前,提起陶妙筠的名字,或许很多人不知道是谁,但是如今,却是如雷贯耳。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就是说未央公主和陶妙筠的长相也极为相似。

    如果真是的是这样,再回想刚刚流转在公主殿下和两国国君之间的怪异气氛,倒是有些回过味来。

    至于知道内情的人,现在已经看明白了,他们二人这是在演一出戏,毕竟紫月国皇位不可能一直空置下去。

    而新皇登基,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三国巡游,届时抵达东泰国,若以面纱遮面,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原来如此。”宇文凌舞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妙筠,然儿的名字中倒也有了筠字,不知令嫒是哪个筠?”

    陶行知答道:“取自‘黛叶轻筠绿,金花笑菊秋’中的竹叶筠。”

    “这还真是巧了。”宇文凌舞露出几分趣味之色,“竟然是同一个字,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就让然儿认陶先生做义父,陶先生以为如何?”

    “这怎使得!”陶行知满脸惊慌。

    但宇文凌舞却好似已经拿定了主意,“就这么定了,然儿,还不快去给你义父添杯酒。”

    “是,母后。”宇文筠然拿起酒壶施施然起身,走至陶行知席前,满满斟了一杯,双手捧起递向陶行知:“然儿与筠儿妹妹虽未曾谋面,但上天既然给了我们如此相像的容貌,便已是我们之间最大的缘分,若义父不嫌弃,请饮下此杯酒。”

    尽管知道这是在演戏,可是陶行知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宇文筠然接过空酒杯,“义父既然饮下这杯酒,那然儿就当义父这是认下然儿这个女儿了,义父在上,请受然儿一拜。”

    大殿中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好!”大殿里响起清脆的掌声,一身红袍的秦烈拎着酒壶起身,“陶公爱女失而复得乃是大喜,寡人也敬你一杯。”

    这……

    陶行知看到递早面前的酒杯,一时竟然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宇文筠然蹙眉看向秦烈,一时经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确实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蒋凌宏亦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这么大喜的事情,一杯怎么够,朕也敬陶公一杯。”

    秦烈眸光幽暗的看向蒋凌宏,空气中火花再起。

    大殿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宇文筠然头疼的看着两人,干脆返身拿起自己的杯子,满满斟了一杯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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