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予之再次感到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那种不像是眼睛看到的白让他顿时心生恐惧,自己的身体仿佛也是这个诡异世界的一部分。当他意识到‘身体’这个词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庞,可此时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感觉不到手的存在!

    “我的脚呢?我的腿呢?”此时的他再也感受不到原本属于自己身体的任何触感!徐予之想要大声的呼喊,可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不!捂住了嘴巴至少还能发出‘呜呜’的闷声,像是自己的声带被剔除了一般,恐惧像潮水般涌向他的意识海。

    怪异的还远不止如此,“徐予之”想静下心来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可周围静得像外太空的环境!根本寻不到一丁点响声!“眼前”是无垠无尽的苍白世界,白得没有一丝异色 !

    突然,眼前的感观突变!又成了一片无穷无尽的黑色!

    感观又变!又变成了无垠无尽的红色!

    又变!绿色、黄色、蓝色....

    不变的是统统是单一没有一丝杂色的颜色!

    “这一定是在做梦!”徐予之在意识中不断地对自己安慰道,以前自己也做过千奇百怪的梦,有时候在梦中也清醒的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因为那种朦胧及不真实的世界让他很好区分是否是梦境!

    现在的自己虽然对眼前的事物感到奇异无比,可思维却从未有过的清醒!完全没有在梦中那种思维迟钝的情境。仿佛自己所处的这个没有任何物质的空间,只是一片虚无!而自己就是这片虚无中的一个分子!

    如果把这片虚无的空间比作一望无际的大海,那么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滴海水!

    若是比作一片茫茫的雪原,那自己就是其中的一瓣雪花!

    “徐予之”之感到无穷无尽的恐惧,寂寞,孤单和无助。突然一个念头从他的意识中掠过,“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这就是死亡之后的感觉吗?”

    “徐予之”又陷入一阵恐慌,死后的人难道真的有灵魂?难不成现在的“自己”就是自己的灵魂?

    关于死亡后是否存在着灵魂的争论已经持续了几千年,直至如今也没有盖棺定论。死亡无疑是人身最后的归宿,那是不是灵魂最后的归宿呢?现在,“徐予之”可以很负责地说,不是!只可惜这个伟大的发现再也没有人知晓了。“徐予之”的意识又是一阵苦笑,只怕每一个死亡后的人,都会发现这个困扰世人千百年的秘密,讽刺的是无人能将这个秘密带出生天!

    又有一个疑问涌上“徐予之”的意识,既然这是死后安置灵魂的地方,那说明这个诡异的空间不止之间一个灵魂,那灵魂与灵魂之间能交流吗?为何自己没有碰到其他的灵魂?难不成每个归宿的灵魂都是一个隔绝的空间?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徐予之”的意识中萦绕不去,可初来乍到的他哪能知道那么多的答案!看来不能永久的昏睡死去也未必是件享受的事情!

    强大的自律带给徐予之不仅有超乎寻常的意志,还有遇事不惊的超强心态。适应了这片空间的诡异之后,“徐予之”便让自己静下心来,现在自己的状态,没有躯体已是事实,除了自己的思维记忆没有消失之外,只怕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拥有了。以前的自己有段时间怕睡觉,主要是怕睡着之后那种没有意识的状态,怕再也醒不过来。现在倒好,能睡着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无所事事的“徐予之”开始回忆起生前的点点滴滴,首先在意识中出现的是他相依为命的妈妈。

    妈妈是那么的疼爱我,要是她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恐怕会痛不欲生吧。

    而又想到了李天真,为数不长的生命中第一个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女孩,她是那么的完美,至今也猜不透她究竟看上自己哪一点?自己还答应她要考第一名赢下状元的称号呢!可如今....

    还有苏小小,自己还欠她一笔钱没有还呢,这下好了,人死账消。不知她想起自己的时候会不会骂上几句。

    还有那个叫徐晴雯的小女孩,是那么的天真无邪,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死,不会来到这么一个虚无的空间里。扪心自问一下,如果知道后面还有一辆车一定置她于死地,自己还会如此奋不顾身地抱起她吗?应该不会吧,在仅有一次的生命面前,再伟大的人

    只怕也会斟酌一二,除非他有一个可以舍命的信仰!自己可没有这么伟大的信仰,能活着就是自己的信仰。现在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多希望时光能重来,自己一定做李天真的轿车回去,哪怕不做车,也从另一条路回校。

    又想起了宿舍六杰,只不过现在变成五杰了,跟高天约定了毕了业就一起艰苦奋斗,争取让那个时代留下自己的烙记。

    还有,还有,,...

    “徐予之”把能想到的人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当思绪一放松下来的时候,那片无垠无际的颜色随即填满意识,为了摆脱这种说不清烦躁的孤寂,又开始回忆生命中点滴。从有记忆处开始,每时每刻,每天,每月,每年,一丝一缕的回忆,哪怕“徐予之”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一天?一个月?又或是一年?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不觉得困,也不觉得累。   还好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单的人,知道怎样从孤单中觅到乐趣。

    可回忆就算再有趣,也架不住没有尽头的虚无,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花鸟鱼虫,没有声音,没有景象,没有困与累,没有痛与喜。“徐予之”的意识不止一次的想着,就算要自己忍受万针嗜心的痛楚,也远比被流放到这万物皆无的空间强!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徐予之”再也禁不住空空杳杳的虚无,意识逐渐模糊,回忆中的一些片段也便得朦胧,像一个连续工作几个昼夜的人,已到达濒近崩溃的边缘。对于意识出现的这一状况,浑浑噩噩的“徐予之”有些欢喜,“原来可以睡觉的....”

    就在他即将昏睡的刹那,突然浮现的一个念头让他登时清醒了过来,“是不是睡着了之后,生命就算真的终结了?那自己应不应该再挣扎挣扎,哪怕没有一点希望,至少自己还可以活在回忆中,就算没有活过来的奇迹,多活一会也是好的。”就这样,“徐予之”又开始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强迫自己的意识处于清醒的状态。

    可人力终究不能胜天,无穷无尽的虚无所隐藏的孤独寂寞像洪水般,一次次冲击着“徐予之”用坚毅的意志所巩固的防线。

    洪水越来越凶猛,防线则越来越薄弱,终于防线崩溃。

    当“徐予之”的意识就要化为虚无时,原本没有一丝杂色的空间裂出一条缝隙,缝隙渐渐扩大,惊奇的“徐予之”目不转瞬地“望着”那条巨大的缝隙,尔后他便震惊的发现,那条缝隙像极了一双眼眸!一双极富神采的眼眸!

    其实不是像,那就是一双眼,一双可以窥探天地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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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极远处望去,那团萤光,就像苍穹中的星辰一般,触不可及但又真实存在。倘若拉近无数倍距离,便会发现那刺目的光线,则是由一个悬在半空中的白珠发出。那不知何物的白珠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光芒辐射竟可达百里。百里内的空间像一个独处而隔离的世界,幽谧而又荒凉。

    此时,在那仅有碗口般大,发出耀眼强光的白珠下方,密密麻麻攒满了人头,肃穆与急切的神情几乎覆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一老者盘膝而坐,两条醒目的白眉几乎与垂至耳下,面色红润,肌肤饱满,若不是那一头突兀的黑灰长发,童颜鹤发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只见他左手竖掌作平推状,右手掐着一个甚是奇怪的法诀,双目紧闭,眉间隐有忧色,光洁的额头中间有一颗黑点不停的闪现。

    一束犹如实质的光芒,自半空中的白珠发出,直直坠入老者的额间黑点。

    当黑点一闪而现时,明显能看到老者不动如山的坐姿有一丝颤栗,眉间的痛苦之色愈发加深,显然那束来自白珠的光芒带给他极大的痛楚。当黑点又消失不见时,老者的痛苦之色才稍见缓解。

    随着额前黑点的忽隐忽现,老者在痛苦的颤栗与短暂的平定中纠缠反复,便如一叶孤舟,在风平少浪急多的苦海里拼死挣扎。

    在老者身侧,站着一身材欣长的雄伟男子,一袭镶织有龙凤的黑色长袍,加上犹如钢铁般坚毅的冷峻面容,将其衬托得更显威武庄严。这气质非凡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空中的白珠,对身侧盘膝而坐的老者,因痛楚发出的阵阵呻吟充耳不闻。从他那从未有片刻缓离的凝视目光中,似乎也能感受到他隐藏在内心的紧张。

    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央央千众人,每个人的姿势、神情犹如定格了一般,连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呼吸也被压制得几不可闻。偌大一片空间,只有声声痛苦的呻吟像浪涛般阵阵回荡着。

    突然,一声急促而又尖锐的凄吼,终于将这庄重而又诡异的紧张气氛推到了极致。

    一瀑猩红的鲜血,自盘膝而坐的老者口中喷射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老者身畔的雄伟男子身影一晃,已站到老者前面,只见他双手并掌朝上,抵住白珠发出的那道实质的光芒。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几句偈语从他的口中铿锵迸出:“天元灵珠,天佑我族!身临幽渊,光芒耀身!神窥路明,急急回潜!收!”

    不知是这几句偈语起了作用,还是那气质非凡的雄伟男子使了莫大神通,只见那道实质的光芒渐渐转为淡薄,直至消失不见。

    乌央央的人群终于有了一丝躁动,不知谁小声喊了一声“天师”,天师这两个字便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呼喊着,声潮一浪高过一浪。

    见那身着龙凤黑袍的男子只手高扬,不见他有任何言语,人群中的呼喊戛然而止,再度恢复鸦雀无声的幽谧状态。

    散发着无与伦比震慑力的男子,低头望着仍保持盘膝坐姿的老者,刚毅冷冽的面容终于有了别样神情,似是惋惜,哀恸,又似是与有荣焉的释然解脱。

    在被雄伟男子隔开那束白珠发出的实质光芒之后,盘膝老者的痛苦之色明显得到缓解,可在他露出释然的一笑后,不可思议的一幕陡然发生在老者身上!

    几乎是同时,满头灰黑的长发变得与两道垂膝的眉毛一般,白发似雪!

    红润紧致的面容刹那间爬满沟壑般的皱纹!

    整个身躯仿佛泄了气的球,衣衫登时变得有些空荡,露在衣衫外的两只手犹如干柴般瘦骨嶙峋!

    最为诡异的还要数他的那对双眸!只见他的那对眉眼之内再无一丁点白膜,犹如两个漆黑如墨的宝石嵌在眼眶之内,更添一分阴气森森!

    那老者似是早已料到自己会有如此变化,只见他缓缓扬起手,用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目细细地‘端视’了一番,竟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轻弱嘶哑,

    “之道!你我前往虚无空间那么多次,绝对..绝对没有见过,能在那里坚持到九转,灵魂之火还未熄灭的异魂!真的太让人惊异了!要是不出意外,数年之后,这粒异魂便会在十洲大陆上重生。他就是我们与天命对赌棋盘上的最后一枚棋子,但愿..但愿...我们天族能脱离这牢笼之地,重新君临十洲大陆!”

    被族人尊称为天道的雄伟男子叹了口气,少有的温厚语气道:“自我族流落这荒芜绝地以来,族心之所以能前所未有的凝结,天师你的功劳无人可比。在重返大陆的这条路上,族中各人无不以抛弃身躯为荣,以陨落灵魂为傲!只是没想到,让你轮落到了舍弃元脉来换取一丝希翼的境地!天族有你,是幸,亦是不幸!”

    被称作天师的老者洒然一笑,“天道所言,甚慰我心啊!族人都敬称我为天师,你知道我的名字叫做天之晓,以前我曾狂妄的认为上天入地,我无所不晓!可天族沦至此境,何尝不是对我最大的讽刺!若再无异魂之力注入灵珠,只怕用不了太长时间,在这荒芜绝地中,苟延残喘也是妄想。曾经君临十洲大陆几千年的至高天族,怕也会化为这绝境中的一缕烟尘。与之相比,我舍弃一身元脉算得了什么!这一次,是我们天族重回大陆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哪怕舍去你我的性命,也要将族人送回大陆之上!之道啊!天族万不能断送在你我手中!”

    气质非凡的雄伟男子点了点头,“天师之言,何尝不慰我心啊!一千年了,十洲大陆再无彩雷滚滚的异象,再无一粒双魂的降世,这盘局,分明是至我们天族于死地!而如今,天师你舍弃元脉为大陆送去一粒异魂,亦是为天族深埋一颗火种,只是不知...”

    “之道无需自扰,那粒异魂的意志强大得超乎你我的想象,在虚无空间之中,我在脑中已经术演过无数遍,此魂的命格不仅有大顽之相,更与我族起伏的命脉极其吻合!等了这么些年,恐怕也只有他能与苏飞那个变态双魂媲美。”

    或许是听到了苏飞的名字,天道的身躯有了一丝异动,不过刹那之后又恢复如初。

    只见他解下镶织龙凤的黑袍,轻披在天师老者的身上。冲着身后的央央人群高喝道:“谢天师!”

    除去三名身披褐色长袍的老者外,剩余所有人几乎同时双膝跪地,一扫方才脸上的紧张急切神情,振奋高喊道:“天师万岁!天师万岁 !”

    一时间,群声如雷!雷声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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