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二十海里后就是澎湖列岛了。”一名水手从风帆上的观望台下到甲板上。 没等罗福说什么,另一个水手就跑来,急切说道: “舰长!正前方出现大批战舰,打着大明水师的旗号!” 罗福冷哼一声,看了看此处距浅海的海程,在大副和二副诧异的眼光中下令道: “远离这些大明水师战船,进入澎湖水道。” 大副说道:“可是舰长,澎湖水道离南琉球的炮台太近,暗礁也多,一旦他们穷追过来,形势很可能对我们不利!” 大副是印度总督的人,二副才是罗福自己的人。 听见这话,二副连忙冷嘲热讽地道: “哼,那些明国人一定是知道被我们围堵,所以殊死一搏了,只要我们让开一个口子,他们怎么敢冲过来找死?” 罗福点了点头,对大副说道: “去下令吧,我的大副。” 随即,他转头道: “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大副,而我才是舰长,这支舰队,叫罗福舰队!” 大副无奈,只好走下去下令。 罗福站在甲板上,用单筒望远镜看着扬起风帆,一副视死如归气势的大明水师,脸色如常。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来澎湖,支援女王号舰队。 奈何他们的印度总督与东印度公司新上任的总督是老朋友,下令要他来支援,这才不得不率领舰队赶来。 他一路慢吞吞的,在南海行驶了足足三天多才到达,就是想避免这一战,却没想到,被上帝给捉弄了,居然正好赶上。 对面大明水师的战斗力,他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只不过他们的那个气势,还是让他忌惮。 相比于用自己麾下舰队的损伤去阻截,倒不如放他们直接走。 看着分散开来的荷兰援军,张盘足足愣了半天,才是一脸不解地问道:“红毛的战船怎么向澎湖水道去了?” 一旁千总也是不明白:“是啊,卑职也看不懂。” “澎湖水道不远便是浅海,暗礁极多,红毛子的战船如果驶入那里,咱们再堵截上去,他们只怕是回不来了。” 张盘想了一会儿,当机立断: “无论这些红毛子们作何打算,告诉弟兄们,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扬起船帆,全速前进!” “将他们逼入水道!” 罗福的这道命令,作为大明总兵的张盘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 然而实际上,这放在西方很容易理解,眼下荷兰人虽然处在上升期,但他们的舰队远远不如西班牙和英国舰队那样严整。 相较於无敌舰队在军政与军令上的统一,荷兰联省舰队在管理上可以用四分五裂来形容。 荷兰联省到现在为止,在全球各地总共设有弗里斯兰、西兰、阿姆斯特丹、马斯以及北荷兰五个海军部。 五个海军部,都分别由这临海的五个省管理。 各海军部只在名义上遵从联省议会的管理,但是在法律上无需对联省议会负责,因为每个省还各有议会,各省的海军部,只听他们自己议会的命令。 平时,各省以及海军部各自为政,各自造船、各自收税,战争时期才各自徵调船只组成联军。 除此以外,荷兰联省对于海外殖民地各省海军,也并没有大明朝廷对于各地官府这样严格的上下从属关系。 所以,荷兰联省舰队在战争时期各自不买帐,经常发生舰队总司令指挥不动他省分舰队的情况。 罗福的这种决定,实际上也并不奇怪。 在与西班牙的肯特诺克海战中,荷兰联合舰队中的西兰分舰队因为不肯遭受损伤而私自离队,事后也并未遭受到联省议会的处罚。 这种事情,无论在大明水师,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亦或者英国海军中,无一例外都是要判军法的。 荷兰的这种管理方式,促成了联省议会的迅速壮大,以及各地殖民地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出现。 当然,其弊端便是指挥不协调。 荷兰联省各殖民地的总督权利极大,一个个宛如土皇帝,不仅拥有自己的议会,甚至还可以建设造船厂和各种设施,以分省海军部的名义集结舰队。 很快,罗福震惊的发现,身后的大明水师并没有撤离的打算,相反,他们在首舰的带领下加快速度,向自己后方逼近。 毕竟是航海经验丰富的舰长,罗福很快判断出眼前澎湖水道的浅海,自己的盖伦战舰是可以通行的。 他下令道: “全速通过水道,在深海炮击这些大明战船!” 尽管罗福的判断十分正确,澎湖水道的浅海可以让盖伦战舰从容经过,但是众多的暗礁,依旧让这支舰队行驶缓慢。 很快,后方的莱州营水师在张盘的带领下追击过来,抓住战机,立即向困在水道中的荷兰舰队放出了第一轮的炮击。 但是福船一来距离较远,二来冲过来的速度太快,而且镇虏炮虽然可以舰载,却没有准星和照门的技术,精准度不足。 第一轮的火炮,几乎全部落空,只有少量实心铅弹对一些荷兰战舰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明军虽然在陆战中已经在九边军镇普及霰弹,但是在海上炮战,却只有实心铅弹一种杀伤手段。 相比荷兰人的铅弹、霰弹、链弹,作战能力还是不足。 发现远程对射很难取得效果,张盘随即转变战术,决定使用旧有的落后战术,即混战接舷。 如果不是荷兰舰队此时陷在澎湖水道,他也不会做出这种豪赌一般的决定。 一时间,明军的水师战船纷纷借此机会靠近荷兰舰队,在行动中,明军福船的优势开始显现出来。 福船只有单层用于搭载镇虏炮的甲板,并没有侧舷成列炮击的战术,而福船的结构,可以让水师官兵在行动中继续对澎湖水道中的罗福舰队发动炮击。 虽然这样做会让精准度大大降低,但此时在迅速撤出澎湖水道的十五艘盖伦战舰只能用侧舷炮射击。 也就是说,在调转炮口之前,罗福舰队几乎就是莱州营水师官兵的海上活靶子。 张盘所在旗舰发现空档,贴在澎湖水道右侧的岸边,绕过四艘盖伦战舰的侧舷,迅速向罗福所在的主舰靠近。 罗福从单筒望远镜上看见明军水师的分布,发现有一艘战船在向自己冲来,大吃一惊,连忙命令舰队转身还击。 从明军的动向来看,正是意图在澎湖水道与他们决战。 但是,福船是一种两用战船,它既能在近海保持灵活,也能在深海中面对急风高浪时保持绝佳的稳定性。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会将广船弃置,让登莱水师统一使用福船作为主力战船的原因。 虽然福船在深海作战机动性不如盖伦战舰,但是一旦进入近海,福船的机动性会大大超越盖伦战舰。 很多人都知道,战船机动性的提升,在海面上对整个舰队的作用几乎是质的变化。 罗福根本没想到,他的自私决定,将整个澎湖海战的局面逆转。 本来在深海占据绝对优势的十五艘盖伦战舰,进入澎湖水道以后,机动能力直线降低,几乎被福船全面赶超。 一艘盖伦战舰正在调转方向,甲板上都是来回奔跑的荷兰海员和水手,以及少部分的海军士兵。 好不容易躲过暗礁,将侧舷转向后方的明军水师,还没等装填炮弹,船身却是如遭重击,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他们停止逃跑和转头的这个功夫,后方的莱州营水师已经有二十余艘福船追击进入澎湖水道。 最前方的一艘,由甲板上的巨弩发射出几根弩箭,牢牢钉在这艘盖伦战舰的船身上。 然后,借着弩箭,开始迅速接近这艘盖伦战舰。 甲板上的荷兰指挥官一脸震惊,连忙命令砍断绳索。 他知道,盖伦战舰的载员远远不如福船,一旦接舷,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拼杀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