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谦,铁杆阉党,称魏忠贤为“魏父”的第一人,为入阁不择手段,不惜毁坏名声。

    却在如今这样一场改革刚开始的时候,退缩了。

    但是他想全身而退,可能吗?

    就算天启皇帝准奏了,魏忠贤会放过他吗?

    皇帝的这个改革,在阉党之中也掀起了轩然大波,开了这个头,会有无数人争相效仿。

    那么这个苦心经营起来的“阉党”,就垮了。

    魏忠贤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起码不是发生在自己手上。

    有时候,毁掉一个人往往就需要一句话,这句话甚至不需要是他自己说的,很不幸,顾秉谦就是魏忠贤打算毁掉的那个。

    现在这种时候,正需要拿一个人下手来稳定朝局,顾秉谦跳出来,阁臣兼阉党的身份,不找他找谁?

    魏忠贤不知道皇帝这么做的意图,他只知道皇帝绝对不是和文臣想的那样,是昏聩了。

    他要做的很简单,在皇帝不在京的时候,全力维持现有朝局的平衡,把这份圣旨发下去。

    发下去以后,管他洪水滔天,这都不是自己一个太监需要担心的,皇帝既然做出这种决定,就一定有准备。

    魏忠贤了解天启皇帝,后者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眼前这些来逼宫的臣子,有一部分也是魏忠贤一手提拔上来的“阉党”,此刻他们同其余东林、齐楚浙等党的文臣站到一起,反对这次改革。

    魏忠贤暗暗在心中记住了每一个人,他不会去管这些人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从来都是正人君子们口中那个真正的小人。

    阴狠、毒辣,睚眦必报,这些都是他臭名昭著的代名词,魏忠贤不会去反驳,相反,他会把这当做夸奖。

    对于那些吃里扒外的“阉党”官员,魏忠贤是最失望的。

    当年提拔他们起来,就是指望着能在关键时刻为皇帝或自己说话,控制朝局,他们却在这种时候倒打一耙,不去帮助陛下,反而与陛下作对。

    那还留着他们干什么?

    魏忠贤冷笑一声,环视群臣,张口说道:“诸位请回吧,娘娘身子柔弱,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

    “娘娘折腾不起,大明就折腾得起吗?”

    一人站出来,得势不饶人的样子,让魏忠贤追忆起了当初天启皇帝刚继位时的东林党。

    “游士任,本督觉得陶郎先一案,有待再审,你觉得呢?”

    魏忠贤站在张嫣身侧,神态自然,但话中却已蕴藏一丝杀意,直让群臣不寒而栗。

    游士任,字肩生,嘉鱼县人,徙居江夏,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及第,曾任长兴知县,现为都察院御史。

    他是杨涟门生,著名东林党人,曾去过辽东观兵,自那以后,便屡好高谈阔论,以文武全才自诩。

    天启二年,朱由校下谕,重新启用袁可立为登莱巡抚,负责为镇江总兵毛文龙的部下接济粮饷。

    陶郞先因受袁可立举荐,同获重新启用,任登莱海港参议。

    半年间,其协助袁可立筹得兵员三万、良马万匹、艨两千余艘、甲仗一百万副。

    登莱水军,可谓兵精粮足。

    辽东倚任熊廷弼,登莱启用袁可立,这都证明了那位天启皇帝卓越的战略眼光。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这是一个连当时的朱由校都不愿追查过多的棘手案子。

    陶郞先是受了袁可立的举荐才被重新启用,后者对他也极为信任,两人之关系虽不是师徒,却更胜师徒。

    袁可立自被天启皇帝重新启用以来,一直委任陶郞先负责海运粮食。

    陶郞先也不负厚望,半年间,输皮岛四十万石军粮,同比陆运,节省经费二百余万两白银。

    袁可立不仅常替他向朱由校请命,也屡在登莱众官之中表扬陶郞先的才能,说白了,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

    但是陶郞先维持的表面“数据”,很快就被尽职尽责的“阉党”曝光。

    天启元年七月,兵部尚书崔呈秀、礼部郎中吴淳夫针对陶郞先的弹劾相继到来,震撼了半个朝廷。

    他们两人弹劾的名目一致,都说陶朗先在登莱海港造船,还有拨粮往皮岛中途时,曾利用职权的便利,与海寇合作,牟取了大量私利。

    事后,镇江总兵毛文龙发回皮岛自登莱收到的粮食账目表,几乎印证了崔呈秀与吴淳夫的这次弹劾,确凿无疑。

    随即,东厂缇骑登门拜访,陶郞先被革职下狱,在京师的东厂大牢遭到严刑拷问。

    陶郞先虽然死不承认,但东厂很快还是找出了有利证据,即都察院御史游士任的分赃书信,还有登莱与皮岛根本对不上的造船、购粮账目。

    陶郞先的事儿发了,游士任因为那一纸书信,同样陷入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但他受了某“高人”的指点,很快卖了个聪明。

    登莱巡抚袁可立作为陶郞先的举荐人,事情一旦追查下去,难免身受囹圄,这是朱由校不愿见到的。

    游士任只要被人询问,就死咬住这是登莱巡抚袁可立的主意,再加上某些人的暗中帮助,迫使袁可立请辞。

    这样一来,陶郞先案反而陷入僵局。

    朱由校在熊廷弼和袁可立的问题上,是要无条件任用这两个人的,只给了魏忠贤一个意思,即无论如何保住袁可立。

    魏忠贤体察到圣意,也知道那个时候的辽东和登莱,熊廷弼和袁可立缺一不可。

    最后他决定以大局为重,不再插手此事。

    没过多久,东厂便将陶郞先一案仓促结案,只办了陶郞先及一些负责输粮往皮岛的官吏,并未继续追查游士任。

    自那以后,游士任便以为捏住了东厂的小把柄,愈发猖狂,某些东林党人也愈发跳脱,妄图再次染指朝堂。

    魏忠贤的威胁,让游士任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不过他想起袁可立的把柄,即又瞪视魏忠贤一眼,犹豫半晌,高声说道:“皇后娘娘就如此纵容这等阉宦在此,污蔑忠良吗?!”

    张嫣自是不知这所谓的“陶郞先案”里,有着多少的无奈和明争暗斗,她见魏忠贤脸色又青又白,轻叹一声:

    “诸位先退下吧,此时容本宫禀明太妃,再行定夺。”

    群臣窃窃私语,游士任低着头,不顾张嫣面容中的窘迫,他面色红润,激动无比,再向前逼近几步,发泄心中不悦:

    “国家大事,娘娘何故推脱?”

    “还请即刻面见太妃,禀明事实,劝谏君上。否则,我大明就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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