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渡河后,派人招沐并、公孙犊等。两军在重合县外会师。重合县仍为袁绍守,县令秦侑动员全城精壮守城,沐并所携皆新兵,未能破城,屯驻野间。刘备四军虽精锐,却犯不着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命沐并、公孙犊继续留守渤海,大军进逼东光。审配、袁谭即驻兵于此。

    闻刘备前来,兵不到两万,袁谭冷笑道:“刘玄德为我军可欺乎?田国让甲兵五万,我等众寡不敌,只能任其北上,刘玄德区区一万七千兵,我军兵近三万,足可与之一战!”袁谭想得清楚,哪怕将审配与自己之兵拼光,只要能击败刘备,都是值得的,那时自己踩着刘备而扬名,袁熙、袁尚复何能与自己争冀州?

    审配面容方正,脸颊边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了袁谭一眼,道:“刘玄德手段狠辣,用兵娴熟,麾下兵虽不多,但皆精锐,更胜田豫、张飞、刘政所部。不可硬挡。”

    袁谭牵动嘴角,道:“依审公之见该当如何?”

    审配道:“仍秉前计,让其前军通行,击其后军及粮道。”

    袁谭道:“刘玄德不顾疲惫,率军北上,可见幽州战局已至关键时刻,此时岂可让其通行?”

    审配道:“不让其通行,刘玄德就不能通行么?若我军正面阻击失败,邺城将门户洞开,且三万儿郎轻掷于此,可不惜哉?”

    袁谭道:“练就儿郎,本就应当效命沙场,何言轻掷?若能阻住刘玄德,与大局有利,谭即使身死当场,又有何惜?邺城有田公在,何须忧虑?审公如此小视我军将士,乃沮军也。”

    审配冷笑道:“公子只求立功,不恤将士,利令智昏,见利而不见险,何其昏悖!吾受袁公之命,以州治中兼平原相,作战之权皆在于吾,公子若听吾令,还则罢了,若一意孤行,休怪吾军法无情!”

    袁谭勃然大怒,喝道:“尔敢!”拔刀而起。

    麾下华彦、孔顺皆怒喝道:“审配!公子乃袁公嫡长子,冀州未来之主,尔不过是袁公佐吏,何敢对公子如此无礼!”张牙舞爪,要来擒拿审配。

    审配一脚踢翻几案,横刀喝道:“吾有袁公手令,哪个敢动?”其弟审邺及众甲士齐齐上前,将审配护住。

    袁谭与审配怒目对视。

    良久,袁谭败下阵来,冷哼一声:“兵权在吾,审治中岂能左右?若有异议,可在袁公面前分说!”扬长而去。

    华彦和孔顺森然撂下一句:“公子才兼文武,天下方乱,正是公子用武之时,审公而欲扶幼子继基业,不惟私心可诛,亦愚蠢之举,下场不问可知。吾等拭目以待!”冷笑离去。

    审配眼中如欲喷火,若非顾及大局,不愿直接操戈,就要将袁谭亲信的这两个小人斩杀当场。

    不过华、孔二人算是将审配、袁谭的矛盾点明了。袁谭乃袁绍元配所生,后过继给了袁绍之兄袁基,袁尚、袁买等皆袁绍后妻刘氏所生,袁谭勇武,刚猛嗜杀,不似袁绍;袁尚貌美,温柔多礼,酷似袁绍少年模样,深得袁绍宠爱,多次在沮授、田丰、审配、逄纪等面前流露予以袁尚为嗣的意思,只是没有公开宣布。沮授、田丰不参与袁绍家事,未予表态。审配、逄纪虽政见不合,但在拥立袁尚之事上深以袁绍之意为本,也认为袁谭粗猛,难继基业,袁尚宽仁,可为续主。袁谭闻审配、逄纪多次在袁绍面前叙说自己缺点,深衔之。

    这次袁绍派审配与袁谭并力以御青州,就是希望两人在并肩战斗中能够消弭矛盾,放下成见,和衷共济。可惜审配性情刚愎,袁谭也是性刚之人。两人面对敌人,非但未能携手,反而裂痕更大。这也可见袁绍无识人之明。

    袁谭大步回到军营,立即整兵点将,准备突袭刘备。他初至平原,兵不过数千人,两年来与田楷、张飞接连恶战,不仅未被削弱,反而越战越强,兵力翻了近两倍,接近两万,麾下猛将何茂、王摩,智士华彦、孔顺,皆许为一时之选。

    何茂大声道:“刘玄德不过是边地轻侠,侥幸得志,有何能为?”

    王摩亦摩挲手中铁矛,道:“闻刘玄德带有赵云、太史慈、典韦、刘猛四将,正要一会。”他曾与张飞放对厮杀,侥幸活命,张飞北上,他又嚣张起来。

    华彦捻须而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朗声道:“刘玄德欲解幽州困局,无心恋战,一意北上,我等正可抓住这一漏洞,猛击其后军。若其后军溃败,前军又何能独存?”

    孔顺亦道:“刘玄德自命骁锐,必以我军会固守不出,我军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破之必矣!”

    袁谭听众人所言,心中大安。毕竟这可是雄起青州、大败曹操的镇东将军刘玄德,袁谭虽立功心切,一心阻击,但实是没底,心里七上八下,见麾下文武如此笃定,大为欢喜。

    河间国,鄚县城中。刘政眉头紧锁,对田豫道:“沮授举动甚是可疑,又打又拉,似欲将我军留于此处。我军本拟于数千精锐、四万新兵牵制住沮授,让刘公大军得以休整。然沮授居然如此配合,其中必有蹊跷。”

    田豫亦生疑,道:“文周所言有理,两军对阵,彼所欲者,我必坏之,岂可因而成之?沮授必有阴谋。鄚县地利险要,其虽有精兵八万,亦难攻下。莫非祸在萧墙之间?”

    刘政与他对视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范能!”

    范能对张郃冷笑道:“不意昔日纵横河间的张儁乂居然如此装扮,可发一笑!”

    张郃微笑道:“昔日范君执手寒暄,今日如此难见,不乔装如何能入君宅?”他脸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竟然让眉眼五官起了不小的变化,非熟悉之人定难认出。是张郃自报家门,范能才恍惚觉得面前之人与印象中的张郃大有不同,风传张郃祖传巧手,可易容换面,必是此道了。

    范能道:“君若欲做说客,这边请回。吾绝不背袁公也。”

    张郃笑道:“吾非说客,乃与君叙旧而来。”

    幽州,涿郡,良乡县。涿郡北部督邮王松据案大嚼,胡须沾满肉汁,狼藉一片,王松却毫不在意,斜着眼睛看向郭援,道:“袁公就派尔这后生小子前来见我?若有分说,尔等定夺么?”

    郭援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对王松的倨傲毫不在意,微笑道:“援虽年轻,却参袁公军事,与督邮合作,已获袁公授权。督邮有何条件,尽可讲来。”王松乃渔阳郡安次县大豪,僮仆数千人,族人开枝散叶,遍布渔阳;王门名为渔阳太守,有兵有权,但也对王家不敢怠慢。刘虞主政幽州时,就对王松加以笼络,任其为涿郡北部督邮。公孙瓒杀刘虞后,对王松一如既往地优待,足见其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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