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几只神鸦一阵阵的乱叫,神宫监小太监拿扫帚驱逐。 文华殿中,百官左右整齐地站列,持着芴牌,如早朝般向弘治皇帝行礼。 弘治皇帝笑容中带着几分期待:“朕要看看,比秦始皇的功绩是什么,人到了吗?” 百官翘首以盼,心想严成锦谎报祥瑞,秦始皇的功绩岂是一般人可比? 李东阳和谢迁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期待。 礼部和钦天监特意选了时辰,连布置也讲究。 大殿中央,摆放三张书案,比讲经筵,还要正式许多。 毕竟,若真是创造一种新的文字,功绩足以祭祀天地,告慰皇陵。 小太监走进来:“陛下,人到了!” 下一刻,百官面露错愕之色。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抽搐,场面有些失礼。 只见,走进来两个小书生,仔细看去,第三个还趴在费宏的背上。 什么时辰了,竟然还不起?简直如太子般,不可教也! 魏绅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神色多了几分自信。 胡恭小声笑道:“这便是下官的孙儿了,睡不够就要哭闹,这样冷的天,怕是还要睡一个时辰。” 魏绅站出来一步,对着弘治皇帝道:“这是臣的孙儿,魏彬。” 魏彬身穿亮蓝色儒裳,标准的朝弘治皇帝行礼,有模有样。 “学生湛若水,见过陛下!”穿着月白儒裳的书生,朝弘治皇帝行礼。 严成锦目光一凝,研究过王守仁心学,必定知道湛若水。 他是继王守仁之后,心学有名的传人,且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老师,圣代真儒陈白沙。 此人,同样是明年会试的第二名。 第二个小书生刘文谦,朝弘治皇帝行礼,礼数同样标准,无丝毫差错。 这份谈吐举止,深得百官赞赏。 费宏将人放下,孩童迷糊中见了弘治皇帝,笨拙地学着向旁边的费宏行礼。 可行了几次,没有一次是做对的。 弘治皇帝黑着脸,有些不悦:“算了,直接开始吧。” 刘健站出来,高声:“校阅由内阁出题,我出十字,答对多者,为胜!” 李东阳心情激动。 这次校阅不是为了分胜负,而是让陛下和百官看到,严成锦真造了一种文字,堪比秦始皇统一六国文字! 站在经筵的讲台上,刘健写了十个字。 萧敬将白纸端起了,向百官展示:隰、盬、騤、蓁、廛、燠、觱、馌、樗、蜩。 百官面色猛地一变,八岁的孩童刚上蒙学,能认得出来? 严成锦只认识五个字,在这张纸面前,妥妥成了文盲。 就连拼音,他也不知道怎么写。 弘治皇帝看向刘健:“是否太难了?若一人都答不出来,校阅也毫无意义。” 魏绅心中大喜道:“陛下不必换,就这一张吧。” 湛若水也躬身:“学生也以为,不必换。” 这十字难,却全是诗经的字,能认出大半就赢了。 百官的目光,聚集在费宏身上,听闻,胡恭的孙子是个小纨绔。 费宏却也躬身道:“臣也不必换。” 大殿中一片嘈杂,此事关乎费宏自己的官途,他竟这般随意? 弘治皇帝颔首:“开始,魏卿家的孙子先来。” 魏绅和魏彬留在殿中。 费宏和湛若水几人被带出大殿,去外面广庭中听不见的地方,等候宣召。 魏彬用稚嫩的声音:“隰、盬、燠、觱、馌、樗、蜩。” 百官眸中放光,这不是蒙学中的内容,能念对七个,殊为不易。 弘治皇帝脸上一片赞赏之色。 在纸上,魏绅写下剩余三字的直音,给孙子看。 魏彬看了片刻,支吾:“蓁。” 百官一阵惊呼。 八个! 虽然还有些悬念,但此子大概率是胜了。 他们八岁时,也不认识这些字。 除非,后两人都是天才。 魏绅满意地站在一旁。 下一刻,湛若水和刘文谦被召进殿中。 微微行礼后,小书生刘文谦看向纸上的字,生涩地道:“隰、盬、騤、樗、蜩。” 百官同样惊讶,能念五个! 这等年纪,堪称聪慧过人。 在纸上,湛若水写上直音,朝小书生刘文谦举起来。 刘文谦小心翼翼,再念了一遍:“隰、盬、騤、蓁、廛、觱、馌、樗、蜩。” 九个了! 周围的官员一片称赞。 刘鸿襄忍不住笑了出来,比魏绅的孙子还多一个。 弘治皇帝喜形于色,忍不住笑问:“你叫什么?” 小书生稚声稚气:“回禀陛下,学生叫刘文谦。” “倒是聪慧过人,朕听说,你能通背资治通鉴?” “能。” “萧伴伴,赐他一支朕的豪笔。” 陛下的笔,那就是御笔啊。 专门批阅疏奏所用,此子今日,要扬名京城了。 魏绅的羡慕全然写在脸上,眼巴巴望着萧敬递过豪笔。 湛若水果然厉害! 刘鸿襄身躯微微颤抖,噗通一声跪倒:“臣谢过陛下!” 百官看向大殿外。 还有胡必臣没有校阅,不过,百官都觉得,不用校阅了。 九个,连他们也未必能答上来。 八岁孩童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是极致。 只见,两道身影踏上御阶。 李东阳和谢迁相视一眼,要来了,严成锦创造的文字! 费宏牵着胡必臣的手,走进殿中。 看完十字后,胡必臣满脸茫然:“陛下,大父,费师傅,我看不懂。” 百官的脸上露出笑意,八岁看不懂是正常的,倒是坦诚。 弘治皇帝莞尔:“朕听说,你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不……不会。”胡必臣看向自己的大父,我答得对吗? 胡恭颔首点头。 下一刻,他站出来:“老臣教过百余次,孙儿愚钝,就不献丑了,校阅到这里就结束,陛下如何?” 费宏却躬身:“陛下且慢,这十字不难。” 百官视线一转。 只见,费宏在白纸上标上一行奇怪的字,弘治皇帝一头雾水。 忽地,胡必臣开口念道:“隰、盬、騤、蓁、廛、燠、觱、馌、樗、蜩。” 百官眼睛直了。 弘治皇帝宛如活见鬼般,惊得从御座上站起来。 大殿中余音绕梁。 方才一个字都不会念,写下这行新文字,全会念了? 一个八岁孩童,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的孩童,竟一字不差地念出来。 李东阳第二次看,心中还是震惊不已。 他能确定,这十个字,胡必臣一个也没见过。 魏绅勃然大怒看向胡恭:“他真的不会写字?” 胡恭急得跺脚:“真的不会啊,怎么回事?” 刘鸿襄也不相信,气急败坏:“你骗谁呢!” 胡恭差点哭出来:“大人,他真的不会写。” 弘治皇帝心中激动:“费卿家,你写的是什么?” 费宏微微躬身:“回禀陛下,是严大人教的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