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朱兄起的这么早啊,果然是一年之计在于chun,一天之计在于……晨。”

    推门而入,李熙满脸堆笑,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托着块肉。那块肉也有半斤重,就在刚刚李熙改变主意了,既然黑虎没有主动扑过来,这块肉就没它的份了,算是自己给韩夫人的礼物吧,就说自家昨天宰了一腔羊,拿一块来给大哥二嫂尝尝新。肉是熟的不假,奈何是凉的,你朱克荣不好当场就给吃了吧,你不吃,好,我拿去给韩夫人热热。

    我进了厨房我就不出来,我多待会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就说我怕冷,你能奈我何,不要拿扇子说事,扇子只是一个装饰,你不喜欢,我随时可以扔了它。

    哈,多好的理由,多美的早餐,多么迷人的岭南chun天的早晨。

    李熙激越的心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朱家宅院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十二条光膀子的壮汉正在舞刀弄枪,练习武艺。

    一目对十二目,李熙顿觉一股凉风从脚底板抽起,霎时间浑身都凉了。

    “你来干嘛?”一个壮汉很不客气地质问道,两团硕大无比的胸肌抖动了一下。

    “我,我,我给朱兄送肉来了,昨天刚宰的鸡,后腿肉,好新鲜的。”李熙嗅了嗅那块干巴巴的熟肉,满脸的陶醉。

    “送肉来了,不安好心来了吧。”一个脸上有疤的恶汉冷笑着,移动着。李熙只觉得如有一座大山朝自己逼压过来,他步步退后,直到无处可退,他被那汉堵在墙角了。

    “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姓杨的,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少打我二嫂的主意。你这种腌臜东西瞧她一眼都不配,下回再让我瞧见你贼眉鼠目地盯着她,我挖了你的狗眼。”

    那汉子刚说完,旁边一个胸前刺有鹞子扑鹰纹的矮壮汉子叫道:“三哥,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不给这厮一点教训,只怕他难改贼心。”

    “阉了他。”不知谁喊了一声。

    有人拎起一柄铁锤,有人抓了满把飞刀,还有人把指节捏的啪啪响。

    李熙来不及思索阉人是否要用这些工具,但众人的恶意他是充分感受到了,此时此刻,耍横是找死,装可怜怕也行不通,还是装孙子吧,他顺着墙滑坐在地,捂面哭泣道:“各位好汉,各位英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让猪油迷了心窍,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长安城里还有八十岁的老祖母等我给她养老送终,我杨家数代单传至今我还没有完成传宗接代的重任,看在朱大哥的份上,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

    众汉见李熙如此脓包,不觉相视而笑,疤脸汉子问道:“你说的话算数吗,真能改?”

    “让他发个毒誓。”胸口有刺纹的矮壮汉子叫道。

    “发,我发誓,我发毒誓。”李熙一听说要发誓,一骨碌爬了起来,举手朝天说:“我杨赞若是以后再敢对二嫂子有半点觊觎之心,我,我情愿让黑虎撕巴撕巴把我给吞了。”

    李熙咬牙切齿说的猛恶,说完却又缩成了一团,两条腿紧紧地夹起来。

    疤脸汉子蹲下身来,盯着李熙,李熙以臂抱头,做出挨打的姿势。

    “你知道黑虎为啥张这么壮吗,它小时候父母双亡,没nǎi吃,就靠在死人堆里啃人肉长大的,你看它的眼是不是绿的,牙齿是不是比锥子还尖?抬头三尺有青天,记住你说的话。回去换条裤子吧。”

    在众人的一片哄笑声中,李熙落荒而逃。

    裤子的确是尿湿了,脸这回也的确丢的一点不剩,不过李熙却并没有气馁,类似的情形他不止一次遇到过了,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没有今ri的跌倒,哪有明ri的崛起。

    虽然白白地跑去丢了一次脸,不过李熙却突然找到了自己人生的阶段xing奋斗的目标: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乱世中,没有武技傍身是不行的,是危险的,是注定将一事无成的。从元和十三年早chun二月起,我要拜师学艺,争取用三到五年时间,学成一身好武艺,有能力单挑朱克荣的十二结义弟兄,争取下回尿裤子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对于夫君突然改xing要拜师学艺,崔莺莺和沐雅馨都觉得十分诧异,不过正牌夫人对此还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热情的鼓励,她字斟句酌地说:“夫君改xing从善是好事,只是饭要慢慢吃,茶要慢慢喝,一口吃不成胖子,练习武艺也要量力而行,慢慢来,万不可贪大求快,练坏了身子。”李熙道:“夫人所言大半是对的,就是第一句我不敢苟同,什么叫改xing从善,我本xing很恶吗?”崔莺莺抿嘴笑道:“妾身用词不当,请夫君恕罪。”

    夫人的谦恭,让李熙有火无处发,他问一旁发呆的沐雅馨:“你怎么说?对我这弃恶从良之举是何看法?”

    沐雅馨眼圈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不舍,她说:“好端端的,你要练什么武艺嘛,你做的是文官,文官劳心不劳力,练那么好武功有什么用。我不要你去。”

    李熙抚着她的背,赞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吃苦,可是这天下眼看就要大乱,男子汉大丈夫无武技傍身寸步难行呀。”

    崔莺莺闻听这话惊叫道:“夫君慎言!什么天下大乱,这话从何说起呢,说不得的。”

    李熙不以为然道:“此间又无外人,随便说说而已,有什么干系。”

    崔莺莺又惊又急,小脸憋的通红,说:“夫君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小事吗,妖言惑众是灭族的重罪,你说此间无外人,须知隔墙有耳,万一让不良之人听了去,我们这一家子还活不活了。”

    李熙心里本来就窝着一团火,听她这絮叨就要发作,沐雅馨悄悄地扯了他一把,因见崔莺莺眼圈已经发红,李熙忙压下怒气,向崔莺莺赔了一礼,违心地说:“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崔莺莺却不依不饶道:“夫君心口不一,妾看你心里不服气着呢。”

    李熙被她的一本正经逗乐了,噗哧一笑,再拜,说道:“只此一次,以后我一定慎言,慎行,绝不会给有心人杀我头夺我妻的口实。行了吧,夫人?”

    崔莺莺意犹未尽还要说什么,沐雅馨忽起身挽住李熙的胳膊,袒护道:“夫人,您的高瞻远瞩,我们自然是不及万一,可您也别赶尽杀绝呀,家主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话您说一句就够了,您多少也给他留点面子吧。”

    妻不言,妾得意,气氛很尴尬。李熙咳嗽了一声,推开沐雅馨的手,向叉手立在院中的陈招弟招招手,唤她近前来,伏在她耳边嘀咕着,陈招弟哈着腰,听的连连点头,笑的眼眉弯成了月牙儿。沐雅馨嫉妒地嘟起了小嘴。

    陈招弟去而复来,轻捷的像个百灵鸟,她端了杯茶给沐雅馨。

    后者虽万分不情愿,无奈也只得跪下献给崔莺莺赔罪。崔莺莺接过茶碗,揭开碗盖,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交给侍立一旁的如花,这才扶起沐雅馨,笑着说:“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大郎xing格轻佻,要改也得慢慢来,的确是急不得的。以后你我姐妹多规劝他就是了,姐姐你说好吗?”

    沐雅馨木然点头说好。

    李熙拍手道:“家和万事兴,两位夫人都是贤淑敏慧懂事理的好夫人,说起来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太纯洁了,太纯真了,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让两位夫人费心了。岁月如梭,时光荏苒,我嘛,也迟早会脱去青涩,长大chéng rén的,在今后成长的道路上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二位夫人多多关心帮助,啊,还有招弟你,你不要笑,大郎我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尽管说嘛,还有以后别叫什么老爷了,我又不老,我今年才十七岁,比你还小着月份呢,叫大郎,大郎听着才显得亲切嘛。”

    陈招弟强忍着笑,应了声知道了,转身正要走,李熙又叫住她,问道:“这个韶州境内可有什么武学奇才吗?”

    “武学奇才?”

    “对呀,就是比较有名的……拳师,当然手段比拳师要高明些,最好是隐居在深山老林里的隐士,和尚、道士什么的,有没有?”

    陈招弟默思片刻,叫道:“呀,还真有一个,灵鹫山上无尘道长就是个奇人呀。”

    “灵鹫山?无尘?好名字!”李熙点点头,“那么这位无尘道长都有些什么神通呢?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太极八卦两仪剑,他jing通哪一路呢?”

    问的太急,问的太多,问的太莫名其妙,陈招弟瞪着一双大眼睛,直摇头。李熙刚感觉有些失望,陈招弟忽然说:“他轻功好,灵鹫山的老鹰头光秃秃的全是石头,孤零零的有四五十丈高,他不要梯子,不攀绳,蹬脚一提气就上去了,打柴的,采药的,打猎的,采蘑菇的不止一次看到呢,千真万确。除此之外还有……”

    陈招弟翻着白眼想了想:“哦,他还会炼仙丹,还会耍剑,还会下棋,还懂医术,他的医术可高了,城里的宋医师都说不如他呢,宋医师的父亲可是太医署的医官,给天子娘娘都治过病呢……”陈招弟满脸崇拜状。

    李熙一拍手,暗自琢磨:“果然高手都在民间,就是他了。”

    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十三、旺财,准备花红酒礼,我要上灵鹫山拜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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