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玄铁矿脉明显是人力凝聚而成,而有如此手笔者又是何人?”

    张潜心头一直萦绕着这个疑问,如今看此处符箓之中夹杂的文字,这才找寻到一丝线索,显然是上古时期仙庭尚未统治三届之时的某位大能,这种文字张潜查阅经典,也是有所了解,虽然认不得,不过确知其来历,乃是上古时期人、妖、仙三道混杂时,几方共用的文字,乃是根据自然大道痕迹所创,有鸟兽之形,合星辰之轨,又称始祖之文,如今道家书写符箓,其中那些看起来乱七八糟似鬼画一样的线条,其实就是从始祖之文中蜕变而来,可谓意义深远。

    如今始祖之文被废,天庭另立文字,便是有意抹去那段历史,以保天庭长治久安。

    仍以始祖之文作为文字的,便只有一些流窜于世间不服天庭统治的余孽,或是上古妖圣,或是人道圣贤。

    不过仅凭这些文字,也无法推测出留下这处遗迹的人便会是谁,毕竟上古时期,始祖之文还是主流文字,而这遗迹绝非今世之物。

    “东岳帝君想必知晓这事,倒时候询问他便是。”张潜心中暗忖。

    俯身低头仔细琢磨着脚下地面上那绵延成片的符箓,却是猜不透留下这遗迹之人费尽心机保护这块万年玄铁作甚,这东西又不怕岁月时间的侵蚀,而且这矿脉随着地脉运动而变幻位置,显然这符箓也并未将这万年玄铁禁锢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即便这层符箓能让这万年玄铁不受人染指,可真想取走,一同卷入囊中便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何必白费苦心?不过如今张潜想要取走却还有些困难,这一块万年玄铁,受这符箓保护,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尚不知体积如何,但估计这重量也极为骇人,纵使玲珑**塔能够承载,但随时随地驮着这么一块重物,足让他够呛,还得进一步提升玲珑**塔的力量才行。

    张潜沿着甬道横向而去,太阳真火凝聚成‘紫凤赤书灵微咒’环绕于身体四周,所致之处,除了脚下那漆黑坚硬受符箓护持的万年玄铁不受所扰,其余一切,尽数融化,甬道之中虽无明火,然而温度却高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恐怕一截木柴,置于其中,不见燃烧,瞬间就会被炙成一团灰烬。

    然而一切高温却尽数被无息之甲阻拦在外,对他无法造成丝毫影响。

    绕行一阵,脚下的那块万年玄铁已经出现一抹弧度,张潜也是渐渐发觉,此物似是球形,直径应在四五十丈左右,如此一来,张潜对这玄铁矿脉的来历更加觉得讶异,如果整片矿脉恰如沈固所言那般,形如鸡卵,那这个万年玄铁便是鸡卵中心的蛋黄,他隐隐觉得这些玄铁存在于此似乎另有其用,而非单纯的库藏,只是具体是什么用处,也无从得知,他沿着表面寸寸摸索,也未发现一丝破绽可以侵入,这些始祖之文就如同布匹上的横纵纹路,密密麻麻,毫无间隙。

    到最后张潜甚至已将整块万年玄铁从玄铁矿脉中切割了出来,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与他之前推算结果相差无几,直径四十九丈,浑圆如珠,表面为符箓覆盖,他尝试推动了一下,只略微滚动了半寸距离,重量恐怖,怕是有亿斤不止。

    张潜尝试着将此物收进玲珑**塔中,然而却已失败而告终,那万年玄铁仅半数体积进入其中,整个世界便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声音,犹如一个沉重的磨盘压在一个破旧的木桌上,虽是可能坍塌,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地面塌陷,如今玲珑**塔中的空间根本承载不了如此沉重的事物,强行纳入,犹如灵蛇吞象,只会将其中的微尘洞天撑裂,无奈放弃,绕过此处,继续往深处潜行,与来时不同,却是先难而易,越往深处走,玄铁品质越低,果然形如鸡卵,并未说错。

    一番经历,张潜心中亦无法平静,尤其是那块万年玄铁,竟是无法取走,脸上情绪虽是平静如初,心头却是大呼可惜。

    忽然觉得四周拥塞的世界陡然空旷,却已经置身一个漆黑的甬道之中,犹如一座深渊。

    那玄铁矿脉正如一枚庞大无比的巨蛋镶嵌在深渊的崖壁之上,下方世间阴森恐怖,仿佛听的见阴灵的嚎哭,不知有多深,只感觉风声呼啸犹如冤魂呜咽,悠远而深邃,亦是寒冷无比,呼气成霜,张潜微微皱眉,无息之甲将他包裹的滴水不漏,却是不受外界险恶环境的影响,此时沈固却是开口说道:“这深渊便是那牛头鬼将汇聚百万生魂布置‘万鬼逆流大阵’在这地壳中硬生生撕裂开来,直抵九幽,通向阴曹地府之中,不过如今通道已经闭合,只有一些鬼魂还盘踞于此。”

    “那龙脉石柱现在何处?”张潜问道。

    “便在这深渊底部,不过我似乎感应到附近有许多强悍的鬼物盘踞,主上自当小心。”沈固谨慎说道。

    张潜并未言语,如今置身于深渊之中,无土石阻隔,神识虽然还受到地心元磁之力干扰,但千丈深处的情况还是感觉的一清二楚,他修为虽只有气行周天之境初期的水准,然而神识却已相当于抽坎填离之境,沈固尚不清楚,所以才为其担忧,双翅微震,身形化作流光陡然朝深渊激射而去,受强烈的地心元磁之力抓摄,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千丈距离,瞬息而至,却是动静由心,倏然而动,骤然而止,身形悬停空中,双翅微张,犹如两柄利刃锲进了虚空之中,硬生生收住趋势!

    灵活性,爆发性,比之单纯依靠肉身之力,强横了数倍不止。

    虽说凭借肉身爆发力,张潜也能将自身身法提升到一个近乎变态的地步,但毕竟无法虚空借力,似这种情况,便远不如无息之甲霸道、管用。

    身下十丈远处,便是深渊底部。

    而今大阵撤去、连接阴曹地府的通道已经坍塌,整片空间就像是被碎尸万段之后又重新缝合起来,混乱不堪,目光凝聚,扫视四周,便见虚空之中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裂痕,虽然已经愈合,细微的连神识也难发觉,只是让人觉得这片空间特别的不稳定,并无其他异常,如置身沼泽之中,似乎随时可能沦陷,但真相却无法逃过张潜的双眼,放眼望去,一目了然,心中亦是为那‘万鬼逆流大阵’的恐怖威力感到震惊,撕裂大千世界,已是元神高手才拥有的手段。

    空间既是破碎,深渊中的一切事物自然无一完好。

    地壳板块犹如被撕扯过的面团,似是被无所不在的空间之力蹂躏成这般模样,在那狼藉的废墟中,四五截断裂的石柱散落于此,也是这深渊之中依旧能看出本来面目的唯一事物,犹如钟乳石笋,粗逾几人合抱,遍布孔窍,与之前在巫山望霞峰中所见那龙脉石柱极为相似,只不过眼前这根断裂的龙脉石柱却偏于暗红之色,犹如火玉一般,难怪釜阳城常年高温炎热,原来与龙脉石柱的属性有关,不过如今火气全无,反而流露着一丝阴森的气息,颜色也极为古怪。

    就像是放在浓墨里浸染了一下,一抹淡淡的青黑沤进其中,看起来极不自然。

    “果然,这釜阳城的龙脉石柱在大阵之中被毁,断成几截,坠入深渊又受阴晦之气侵蚀,如今已在崩溃边缘。”张潜长吁一口气,这龙脉石柱如今散发出来的天地灵气已经微弱至极,在那石柱之上,更盘踞着几团黑色的秽物,犹如浓痰,却是在不停的蠕动,竟是是活物,正在疯狂的吞噬着石柱中散发出来的天地元气,胃口极大,从它口中残留下来的天地元气却似指缝中的流水一般,微薄的可怜,却也不逊色于玲珑**塔中蕴生天地元气的速度。

    这截龙脉石曾为釜阳城方圆千里之地亿万生灵的生存之根本,历经千万年自然造化而形成,如今虽是被毁,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却也不可小觑。

    张潜心中暗含紧张,这龙脉石柱可是不折不扣的社稷神器,影响一地兴衰,便连元神境界那种地仙大能也对此隐含觊觎之心,在上古时期,只有掌握了一地龙脉可支配天地元气,才有开宗立派的权利与资本,不少地仙大能,甚至撕裂虚空可白日飞升的天仙,为争一山一水之地的龙脉控制权,不知引起了多少惊天动地的惨烈之战,无数名山古迹为之破灭,其中山川龙脉自然随之被毁,到了如今,世间名山大川已是寥寥无几,便连十大洞天都只存一处罗浮山。

    山川龙脉愈发珍贵,尤其是千年之前的那场大劫过后,人间世界生灵涂炭,凋敝如荒野。

    天庭为收拾残局,让人间世界有休养生息的空间,才设立地祗,镇守山川龙脉,不允许修道之人随意动用,违者受天规惩戒。

    似那赑屃,虽是妖类,但占据岷江水府之后,也只敢在龙脉石柱旁吸取天地元气,并不敢据为己有,更不敢有所破坏,甚至正道中人眼红此地,但怕投鼠忌器,也只能与这妖物暗中沟通,不敢以强硬姿态处置,否则龙脉出现差池,涉事之人都要遭天规惩戒,受永不超生之苦。也正因为世间山川龙脉受限,不准修行者擅自攫取龙脉元气。修行势力才缩小到了各处洞天福地之中,不似上古时期,百道横行,世间修行者无数,似那《灵枢素问》书中所言,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

    然而张潜如今却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首先这龙脉石柱是被牛头鬼将与阳山小洞天一行人截断的,与他毫无无关。

    而天庭如今忙于镇压鬼患,化解妖族大声脱困的危机,也是无暇收拾残局,他将这龙脉石柱据为己有,也是无人知晓,自然不会牵扯到他身上来,就算日后事情败露,他非元凶,只算捡了便宜,甚至还算为釜阳城留下了一丝香火,在考虑他与东岳帝君的那层含糊不清的关系,相必也不会引来什么麻烦,如今这龙脉石柱便在眼前,只管伸手取走便是,这种好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是让他遇上,也算是气运极佳,唯一棘手的,便是龙脉石柱上那几团黑漆漆的秽物。

    张潜审视半天,也不知何物,他收敛了气息,这几团有生命的秽物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今依旧安安静静的蛰伏着,虽无异动,却给人一种极为凶险的感觉。

    “相必是阴间生物。”张潜端详片刻,而后问道沈固:“此物你可否认得?”

    地祗阴司本是一脉相承,城隍也有收监人间阳寿已尽之人的生魂的职责,这沈固已为城隍两百余年,想必对阴曹地府也有一定了解,所以才像他询问,不过沈固也是含糊其辞,说不清楚,显然是不认识此物,“看这模样,应该是阴曹地府之中的东西无疑,不过却未见过这等鬼物,或许饿鬼道中的饿鬼吧。”

    饿鬼道乃是放逐罪孽深重之人的地方,其中环境恶劣,生魂居于其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相互为食,偏偏不能死。

    于人肠胃之中游走一圈,囫囵而出,变得支离破碎,甚至浑身已是蛆虫、粪液组成,依旧意识不灭,受千年折磨方可解脱。

    因此饿鬼道中的饿鬼千奇百怪,什么样子的都有,沈固才作此猜测。

    张潜这方面见识尚不如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也无瞻前顾后之心,这几滩浓痰似的秽物既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那他便掌握着主动权,示意沈固安静下来,心念一动,身形恍如电射,骤然消失原地,只听得一阵凌厉轻细的风声响起,已经超过人耳可以分辨的极限,然而蛰伏于龙脉石柱之上的那几滩秽物却似平静的湖面,一丝轻风,都能将其惊扰,涟漪骤起,浓痰似的身躯骤然冒起一个气泡,如同沼泽之中升起的地气,咕咚一声,气泡炸裂。

    冰冷的声音,在这离地三千丈防御被放逐的深渊世界中响起,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张潜骤然一惊,只觉脑海之中突然出现无数异象,光怪陆离、诡异无比,比心魔幻境还要恐怖百倍、千倍,仿佛看见了一片无尽的夜空,一颗浩瀚无穷的红色星辰缓缓而动,一阵凶煞之气陡然映入心间,而后神魂之中似乎被种下一颗魔种,转瞬之间生出无数天魔幻象,凶神恶煞,仿佛能将人淹没于恐惧之中,神庭穴中,神魂骤然碎裂,意识全无,身形在此一瞬之间失去了控制,便连沈固,已是与无息之甲合二为一,依旧被撼动了心神,在此瞬间,也无力操控战甲。

    铮!一声高昂的嗡鸣,如长剑出窍。

    张潜整个人陡然失控,身形倾翻,却依旧保持这极为恐怖的速度,因此撕裂了空气,发出尖锐的铮鸣。

    这一下狠狠摔出,砸在深渊崖壁上,本已经接近支离破碎边缘的岩壁,轰然坍塌,张潜顷刻之间便被滚落的碎石活埋,所幸无息之甲坚不可摧,张潜无漏灵体亦是强悍异常,没有受伤,不过沈固已是被骇的魂不附体,意识清醒过来之后,竟是忘了带着张潜逃离险境,因为他发现盔甲之中的张潜竟是毫无气息,已是死了,此刻逃也无用,没有张潜以真气支撑,他根本不可能从地下三千丈深处逃离出去,何况四周强敌环伺,他脑子已是一片空白!

    张潜怎么就死了呢!就像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荒谬的玩笑,他可是亲眼见过张潜那些通天手段,虽然修为平庸,然而实力、背景皆属世间一流。

    这么一个人物,放眼世间也足以笑傲,却莫名其妙暴毙于此,许多手段都未来得及施展,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事实。

    然而张潜的确是生机全无,有出气没进气了,就像阳寿耗尽之人,他乃无息之甲器灵,而此时无息之甲便包裹在张潜身上,自然能够清晰感觉到张潜心跳、呼吸皆在逐渐衰竭,他痛苦难言,张潜之死不仅关乎他的前途命运,此人与他有再造之恩,更是带他不薄,如此殒命,情绪自然十分悲恸,想起之前那一幕,也是极为无奈,明白张潜是在阴沟里翻了船,那几滩黑漆漆的秽物,看似无害,然而手段却十分凶残,可直接伤人神魂,张潜虽然神通通天,还有远古灵宝护身。

    然而这神魂攻击却是诡异难防,更是命中了张潜的软肋,大意之下,直接丧命,虽是窝囊,可事实却不得不承认,让人哭笑不得。

    沈固与他贴身相处一段时间,也是知晓这太上道人实力手段虽然无比恐怖,然而境界却只有气行周天之境初期,灵台未开,神魂未经强化,脆弱无比,连他也大有不如,刚才他仅是受其波及,也险些丧失意识,张潜这方面比他海若,有承受了主要压力,自然不会有好什么下场。

    心头除了悔恨、悲痛,也无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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