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还揪着她的领子没有抬头,像是在平复情绪。【小说文学网】金铃道:“我也去洗洗睡觉,一刻钟便够,不劳你多等。”

    她说完便拿着衣服走到水潭另一端,那处石头很多。

    金铃正要脱衣,银锁忽然喊住她,道:“等等等等等。”

    “何以要我等?”

    银锁道:“这是我的地盘,我要先洗。”

    金铃不明就里,但银锁做事素来有道理,此番也绝不是使小性子这么简单,便爽快答应了。

    银锁没料到金铃这么好说话,正要宽衣,见金铃盯着她,脸红道:“大师姐,烦请你跳上去,扭过头,不要看着我。”

    金铃慢吞吞扭过头,开始打坐。内息流转过耳后风池穴,忽然周围一切的声音都被放大放慢,清晰地在她闭眼之前的画面上添加细节。

    远处人声不断,几十个青年人闹哄哄地,互相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鱼儿被吊出水面,泼水之声大作,有人欢快地接住了鱼。火堆哔剥哔剥,调料瓶抖了一下,里面的细粉撞击着瓶壁,潵将出来落在烤的半熟的鱼上。有人在树上瞭望,屏息凝神,几乎隐藏了所有活人的气息。丁子油落在碟中,丝绵摩擦刀刃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神识仿佛出窍了一般,直到听见水花声作响,才仿佛被从云端拉入黑暗的深渊,那声音似乎一直都在,但只有她留意到的时候,这声音才嗡嗡大作,几乎掩盖了所有一切的声音,将眼前所有画面都抹消干净。

    黑暗之中只有水花晶莹剔透,慢慢地淌过少女的身体。

    这份似有还无的折磨唤醒了金铃遗忘已久的记忆。男女之间或有大防,女女之间却没有,金刚台上有一眼山泉,泉水层层跌落便成了溪水,初夏时节颇多少女在其中裸身嬉戏,好时节,好光景,她也仅是觉得生动美好。

    却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就算只是想一想,也心若油煎,身似火烧。

    实则她一路追上来,心中只是想见见银锁,问她问个清楚。可两人千里相处,却又让她觉得不问也不打紧。这小胡儿并不反对同她相处,待她也似从前一般的好,甚或从不拒绝她的好意。

    ——只要银锁肯让我呆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可问清楚的呢?她愿意当我是好朋友,那是她的事。而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感情,却只是金铃自己的事。

    她在这欲海中煎熬着,不知几沉几浮,肩上忽然有人触碰,她猛地回头,正对上银锁错愕的眼睛。

    银锁肩头搭着一张毛巾,头发还哒哒滴着水,蹲在她身后,呆愣愣地看着她,道:“大师姐,你在发呆吗?”

    金铃摇摇头,道:“没有,没事,你洗好了?”

    银锁称是,金铃忽然觉得一阵倦意,遂叹了口气,道:“果真是许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银锁笑道:“大战前夕,原该养精蓄锐。”

    金铃没答,背对着她脱衣下水,银锁立刻扭过头,端坐在石头顶上。

    水声哗哗作响,每一颗飞起的水滴都曾经舔舐过金铃的身体,银锁听着单调的水滴声,心情不但没能平复,脸反而更红了。此时合该离开金铃方圆五丈,运起焚心诀心法赶走一切。不料她往前刚刚挪动一些,金铃便抬头道:“你去哪?”

    银锁羞于直说,只道:“前面高一些。”

    金铃道:“那边太远了,嗯,我怕你顾不过来。”

    银锁怒道:“大师姐就不怕我偷看吗?”

    金铃奇道:“早在上庸就已被你看光了,现在你才知道不好意思?”

    银锁咬牙切齿,又觉得再顺着这条线争执下去委实自降身份,只得作罢,留下来继续受着水花声虐待。

    金铃却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不知她背对我的时候,会不会有时想想我。

    这水并不像是天气那么冷,反而习惯之后还觉得略有余温,她在水下埋着简直不想起来,银锁却开始催她:“大师姐,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

    金铃哂道:“你若走了,当心过一会儿要来替我砍人。”

    “那你还不快起来,我好困。”

    金铃只得爬起来,冷风吹走了水和水中的热气,让她打了个寒战。她迅速穿好衣服,匆匆擦了擦头发,道:“我起来了。”

    银锁走到她旁边,抖开一块毯子,嘻嘻笑道:“大师姐,来。”

    金铃见她展开双臂,不明就里,问道:“怎地?这毯子有何特异之处吗?”

    银锁朝她靠近一步,双手一揽,将她裹住,道:“自然是特别暖和。”

    金铃蓦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简直不知该做何种反应。满耳只听见自己坚实有力的心跳声,手脚都僵住不敢动弹。可她的魂魄早就跳出身体,紧紧攀在银锁身上了。

    她只得沉默以对。银锁笑道:“你这么怕冷,别在外面呆着了,随我回去吧。”

    “回?回哪里去?”

    “当然是我的帐篷。”

    金铃道:“你的帐篷?那你睡哪?”

    银锁道:“干什么问这种问题?”

    金铃叹了口气,道:“你莫忘了时间。”

    银锁亦是一愣,随即道:“走吧。”

    她带着裹着毯子的金铃走到火堆边附近土坡之下的帐篷群里,指着一个和别的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帐篷道:“这是我的,他们已经帮我搭好啦。”

    金铃奇道:“我见都一样,怎地你能认出来?”

    银锁笑道:“你叫它一声,它会回话。”

    金铃随口道:“叫什么?叫银锁?它若答应,到底它是银锁还是你是银锁?”

    银锁给她一顿抢白,也不着恼,只觉得能逗金铃说这么多话乃是一件十分功成名就的大事,不但不着恼,还冲着她傻笑。

    “大师姐,你先进去。”

    金铃因而钻了进去。这帐篷外看毫不起眼,里面却半点不透风,银锁洋洋得意炫耀道:“皮的,没半点臭味是不是?”

    金铃道:“大商人德宝云是做皮货生意的,原来如此。”

    银锁道:“大师姐真聪明,我替你擦头发,擦干了你好睡。”

    金铃顺从地点点头,盘腿坐下背过身,感觉银锁拿着干布,轻柔地替她擦着头发。

    “你从前……也经常替我擦头发。”

    银锁答得爽利:“大师姐头发很好,又顺又软,我总借着替你擦头发的由头偷摸,见你好像也不反对。”

    金铃摇摇头,“不,我很喜欢。”

    银锁本又要脸红,却感觉金铃好像在发抖,便问道:“大师姐,你还冷吗?”

    金铃道:“有些……”

    “来,”她把金铃身上的毯子拿下来披在自己身上。金铃颇感委屈地扭头,眼神似在央求她把毯子还来。

    银锁粲然一笑,将她连人一起裹在怀中,道:“两个人总要暖一些。”

    两人并未紧贴,她若有如无地感觉到背后起伏的曲线,心中暗道这实在比刚才还要煎熬。可这等天降的恩赐若是拒绝,可就太违背老天一番好意了。

    银锁两只手从毯子里钻出来,又慢慢替她擦着头发。

    金铃道:“为何你这么暖?好似我二人洗的不是同一潭水一般。”

    银锁温柔笑道:“我比你先洗,早已回暖。料你出来说不定冻得半死。你看,两人一起总要比单独一个暖一些。”

    金铃一时迷惑,莫非方才这小胡儿硬要抢在我前面下水是出于这等考量?

    她实在弄不清银锁如此,是因为她们西域的女孩子总是待人这等真诚善良,还是对自己格外不同。

    两人在一起诚然很暖,可是很快,周围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令人燥热的地步,帐篷里温暖而暧昧。两人的身躯随着银锁晃动手臂的动作而微微摩擦着。银锁的手指偶尔掠过她的耳朵,都可让耳朵更加红一些。金铃只盼着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结束的好,可心中暗处渐渐滋生出不安,好像目下这一切,全都是偷来骗来抢来,总有一天会被人连本带利地讨回去。

    “大师姐,叹什么气?觉得太慢,想睡了?”

    金铃心知说否,银锁多半便要追问,若然说是,只怕这等旖旎的境况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她罕有地犹豫起来,银锁只当她困得晃神,于是扯开被子把她裹进去,按在地下。

    金铃叹气道:“从前你还会怯生生地问‘少主,夜深了,要不要睡’,现在霸道多了,动不动就强迫我睡觉,此时我方觉得我已非正牌乌山少主了……”

    银锁啼笑皆非。

    阵阵倦意袭来,金铃渐渐觉得眼皮沉重,遂缩成一团,喃喃道:“好冷……”

    忽然背后一冷,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暖暖地贴上来。金铃一惊,又醒了一半,道:“你……这不太好吧……”

    银锁笑道:“我什么我,你还记得你和萧荀打架那天吗?你差点睡死在汤池里,我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你直喊冷,非要我给你暖被子。”

    “有这等事?”

    银锁正要提出更多证据,蓦地想起之后便被金铃当做龙若索吻,立刻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没了声息。

    金铃本就是因为冷,所以不断从浅睡中被唤醒,如今暖了,三日未睡的后劲反上来,她立刻沉入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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