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自小便被人传说“拒人千里之外”,连向碎玉都很少见她笑,这小半辈子笑得最多便是冲着龙若,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试探地笑了笑。(小说文学网)

    王妃赶忙伸手抹平她的嘴角,道:“你还是就这样吧,娘不强求……”

    金铃回了屋,往书房去了一趟,翻了一下绸布条,果然又抖出一粒碎金,便知家里又遭了贼。

    昨日她回屋时,翻来覆去也找不到那块刚磨好的石头,却在绸布里找到一角碎金,叫她哭笑不得,心道这贼倒够意思得很,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钱,真当我这是开店做买卖吗?

    今日她处理的下脚料又叫人换成一粒金子,她简直已不知该喜该怒。

    春姐进来添水添香,见她立在书房里,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便问道:“小娘子,怎么啦?”

    金铃道:“我房间里进了贼。”

    春姐脸色大变,怒道:“什么贼敢偷到我们南平王府了?!”

    金铃道:“好像还是个挺厉害的小贼。春姐,你昨日说厨房被偷了?”

    春姐道:“可不是吗!本来饭菜都够吃的,忽然间就不够了。还有之前,连被子都让人摸走了。王妃觉得是我忘了吩咐下去,可我走之前明明记得被子就在床上,定然是被人偷了。”

    金铃问道:“没丢什么别的贵重事物吧?”

    春姐一愣,道:“倒不曾听说。”

    金铃点点头,“唔,我睡了。”

    春姐本来疑神疑鬼,听她这样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只得也回房去睡了。

    隔天早上南平王回家,首先去给夫人请安,见她一点也不想自己,十分吃味,“阿贞,你有了女儿,便忘了为夫吗?”

    南平王妃笑道:“我不同你计较,金铃已叫我一声娘,可还没有叫你一声爹。”

    南平王听罢跳脚:“怎么这样!被你捷足先登!”

    王妃含笑看着他,“阿郎,不威严了。”

    南平王立刻整了整衣襟,“咳,咳。胡说。怎么?为什么叫你娘了?”

    王妃道:“我说要收她做义女,她终于答应了。”

    南平王一拍手,笑道:“好!好极了!果然还是做娘的有办法!快快叫人把她小时候的住处收拾出来。对了,金铃呢?”

    王妃脸色略略一变,道:“她自己出去散心了。”

    南平王脸色也是一变,道:“女儿家自己出去,你居然不管管?”

    王妃道:“她的武功只怕比荀儿还要厉害,她跑出去,家中守卫毫不知觉,我如何留得住她?”

    南平王叹了口气,道:“建业城里卧虎藏龙,我只怕她心中着急,做出什么暗闯皇城的傻事。”

    南平王所料非虚,金铃今日又跟踪了一路骆成竹,最后又回到了皇城脚下。她早已见到城墙上站着许多守卫,她深知自己闯不过去,又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本想冒险一试的念头又打消了。

    她只得回了家,南平王今日并未外出,见她回来,十分矜持地拈着胡子,南平王妃却笑得开心极了。

    金铃拱手道:“娘,我回来了。”

    南平王妃戳了戳南平王,抬起下巴冲着他笑,笑得十分挑衅。

    南平王咳嗽一声,扭过头不看她,只是十分恳切地看着金铃。

    金铃见这两人争宠,心中深深无力,只得又一拱手,喊了一声“阿爹”。

    南平王大力点头,扭回头去跟王妃无声地炫耀,下巴简直要抬到天上去了。

    王妃哼道:“不与你争,金铃,陪我走走。”

    说罢伸出手来,金铃会意,搀着她往屋里走。

    金铃陪王妃散步完,正要回房,王妃却道:“金铃,你已正式算作我女儿了,再住客房不大合适,我叫人收拾了新房间给你,我带你去看。”

    金铃愕然道:“这太麻烦了些……”

    王妃却不理她反抗,硬拉着她往前走。走到平常散步的那间落锁的小院前,金铃见门上大锁头已收了起来,春姐已候在此处,见是她们,老远就说:“小娘子,你的东西我已一个不少地替你拿过来了。”

    王妃笑道:“春姐还不改口。”

    春姐一愣,随即改口道:“现下已该喊小郡主了。”

    金铃微觉不妥,正要出言反对,王妃道:“阿郎是南平王,你是他义女,怎么不是小郡主了?”

    金铃默然接受,走进屋里。屋中刚刚点起暖炉,细细闻起来还是有一股寒气。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看了几页书,春姐便来叫她吃饭。

    金铃扭头道:“今天不吃了,说我睡了。”

    春姐还要说话,金铃又道:“你去吧。”

    她一张脸冷下来,整个乌山都要乖乖听话,春姐背后一寒,缩着脖子出去,苦着脸思索如何同王妃好好撒个谎。

    金铃见她出去,便习惯地往背后一摸想去拔剑,却摸了个空。她不甘心地空抓了两下,又心想不过是小小蟊贼,看乌山少主将你徒手捉拿归案。

    又一想敌在暗我在明,平白无故吃了亏,须得找个地方躲藏躲藏。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衣柜甚好,趁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藏了进去。

    坐而忘忧,她这倒是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冰心凝神的状态,心中清如明镜,呼吸细密绵长,耳力却大增,周围一切动物都丝毫不差地落入她耳中。甚至远远地听见了厨房里的吆喝声。

    这等境界她从未有过,倍感新奇,正四处监听,忽觉耳中陡然一噪,周围一切的声音好像都被放大了,心中蛰伏的心魔被这声音震出一丝丝骚动,随即躁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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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昼短夜长,此时已然天黑,城中炊烟四起,宵禁的梆子敲起来,银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结束了一天枯燥的监视,慢慢走回她心爱的据点去。

    她先去厨房,趁着厨子都不在意,摸了一双筷子,快速地捡了些看起来咸一点的吃食丢到食盒中,把食盒填满之后,放进了背囊里。

    嗯,很香。

    厨子们都在外间,今日防备松懈得很,不若前两日一副誓要将她捉拿归案的阵势,看来是不打算再管她这个只偷东西吃的小贼。

    只听那厨子们喜道:“今日那小娘子不来吃饭,剩这么多,我们可以一人分一点了。”

    银锁嗤笑出来,暗道:“小娘子不来吃饭,我替你们吃,省得晚上回来饿了。”

    她随即又打开食盒,每格都填满才盖上,装菜的碟子因此显得空荡荡的。她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寄人篱下,这么搞得很不给主人家面子,又细心把盘子里的菜摆得好似没人翻过,看起来漂亮些。

    审视了一下这几个盘子,她觉得十分完美,又偷偷退出了厨房。

    几个起落便回了她可爱的据点,往里一张望,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多了些人味,远不若她昨晚离开之时荒芜寥落,地上的落叶给人扫过,只在点景之处洒几片,好显出些冬天的意味。

    屋里并没有人,却亮堂堂的,屋中四角亮着灯,晕黄的灯光照出来,照得院子里凄清不再,照得周围好似暖融融的。

    隔壁那个本来有人的院子里却黑灯瞎火,人似已离开了。

    院里枝影横斜,冷香刺骨,看来那日几个仆妇担心之事终于发生,主人家甚是宠爱私生女儿,竟连亡女的地方也给让了出来。

    银锁心中不屑,暗道: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到底是否主人家血亲都未可知,凭什么占我的小郡主的地盘?今日定要替小郡主讨个公道,教训教训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坏蛋。

    她一跃不见踪影,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落进院中,轻轻推门进去,悄悄把里面窗子开了一条缝,以备逃走之用。又进了书房,见桌上放着她那日给的金锭子,十分鄙夷地哼了一声。

    她翻翻布条,里面果然又有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她轻声道:“这些我就拿走了,权当是替小郡主收的房租。”

    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布堆里,巴拉乱了,用布掩好。可惜那小东西不大听话,从布堆里伸出了一条腿,又伸出了一条腿。

    是一只掌心大的蜘蛛。

    银锁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那蜘蛛又缩了回去。

    忽然她似有所感,扭头翻腕一格,格住一只手,她手腕一压一弹,又将那只手弹开去。不料手腕依旧被抓住,她正要使出脱逃绝技,却看清了来人,心想我可不能欺负病人,手上力气便散了。

    “大师姐?!”

    她看见了前日才因为她而内力尽失的金铃,立刻就不敢有重动作,金铃下手却不客气,拽着她的手腕一带,脚下使绊。银锁一个踉跄,便被她反剪双手压在地上。金铃哂道:“我道是家里进了耗子,原来是只小野猫。你后悔了?不远千里来杀我?”

    银锁闷闷地道:“大师姐,怎么是你啊。”

    金铃不答,解了她的腰带捆住双手,拔出她背后绑着的长剑,道:“我的剑怎么会在你这?”

    银锁陡然得了自由,站起来就想跑,金铃扯住长长的腰带,绕了几个圈,扯了回来,押着她走进卧室里。

    银锁心里陡然间生出十分荒谬的想法:大师姐是要在这报仇雪恨吗?若是她要对我做点什么,我反抗还是不反抗?她……她难道已知道我便是上庸城中小胡儿,又故态萌发吗?不管她知不知道,脱了我的衣服肯定就知道了……

    金铃倒是神色依旧淡漠,把她栓在床脚,站也站不起来。

    她跪在银锁身前,问道:“我的剑,怎么会在你那?”

    银锁笑道:“大师姐向来会恩将仇报,这剑可是我给你抢回来的。”

    “抢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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