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如此大摇大摆的进过一座敌方城池,当战士们风风火火的赶到马蒂尼,这座山岭小城便冲我们敞开大门,“你们的能力既然这么强,何苦以前还要我们费劲巴力的打仗?”我苦笑着冲代号四摊开手抱怨。

    “马蒂尼是座小城,有抵抗能力的男人用不上两只手就数得清,当然手到擒来。”她冷冷的打消我想偷懒的念头,快步走向自己的手下耳语些什么,得到回答后又回来说道,“敌人太大意了,个个喝得烂醉如泥,我的人抓他们都没怎么费工夫,除了那个莱芒男爵借着酒劲挣扎两下搞得场面大乱,其他一切顺利。”代号四指了指广场对面依旧灯火通明的领主大厅,“他们全捆在那等候发落,大人。”说好的混战呢?我翻个白眼,先吩咐战士们接管城市布置警戒,自己则慢悠悠的踱到石砌的屋子前,硬着头皮顶住冲天刺鼻的酒臭,咬牙走进大厅。

    进到里面,浓重的味道更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十几个人被捆得结实丢在角落,满地基本找不到打斗的痕迹,倒是桌面的杯盘狼藉和恶心的呕吐物赫然入目,几个赤膊的壮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想必宴会上玩过角力的游戏。

    我逐一扫过垂头丧气的俘虏,目光停驻于某人:“给他松绑,这是自己人,奈梅亨的‘太阳花骑士’,赫克莱特的欧文。”后者倍感屈辱的别过脑袋,明显憋了一肚子怨气。让自己人捆个四脚朝天确实挺难堪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奈梅亨公爵大人吧?”远远传来分外刺耳的讽刺,我循声望去。只见奥托男爵正面露讥诮的盯着这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卑劣者’的名号果然不同凡响……”他的语气愈发轻佻,代号四摆摆手,一个黑衣人拿起夹棍扣住他反绑的胳膊,立即使其闭上了嘴。

    我没闲心浪费功夫,转身吩咐候命的侍从:“征用城中的所有马匹和驭畜。搜罗仓库准备补给,给你们半天时间,午时一过立即出发。”

    “公爵大人!”奥托哑着嗓子打断我。“难道您忘了公正才是骑士应该遵守的准则吗?现在您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一名男爵的领地并拘押了他,竟不给予对方应得的尊重,神圣教会的誓言在您心中究竟算什么!”

    聒噪、白痴、一根筋,这种人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我伤脑筋的挠挠额头。摆摆手示意侍从先去传令。“尊重?公正?”我重复他的话,“好,你倒说说看,想要什么样的尊重和公正?”

    奥托曲着膝盖要站起来,手握夹棍的黑衣人使劲把他再次压回地面跪下,“虽然您位高权重,但在上帝的见证下,我们都是经过神圣契约洗礼的骑士。所以,您与我地位平等。我有站着说话的权力。”他斜眼瞟了瞟恶狠狠挟住自己的黑衣人,“这便是奈梅亨公爵大人对待一位骑士的礼节吗?”

    废话多的傻瓜比单纯的傻瓜更让人讨厌。我无奈的使个眼色,黑衣人松开了对奥托的束缚,“看来您并非像传闻中那样不可救药。”他站起来,故作轻松的活动着被捆得僵硬的筋骨。

    “说正事。”我微微表现的有点不耐烦,实际心里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对方能作出什么幺蛾子也挺好玩的。

    “我请求获得决斗的机会并以此挽回名誉,如果输了,我将承认自己的失败,同时支付与身份相匹配的赎金。”“决斗”这个单词从奥托嘴里说出来似乎跟“吃饭”一样简单,“您可以指派一名骑士代您出战,在上帝和众人的见证下双方展开决斗,为了公平起见,您的人能优先挑选武器。”

    “真是个迷信武力的莽夫啊……”我哭笑不得的观察对方自信满满的表情,不知是该赞叹他的勇敢还是嘲笑他的莽撞,“你的要求合情合理,奥托男爵,骑士的荣耀的确不应受到无礼的玷污。”我缓缓抽出长剑,这是响应决斗的礼节,若是手按剑柄将它平置于两人之间,则代表应战方正式接受了挑战。

    大呼小叫、抽冷气、所有人的关注,我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仿佛处于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明星,“恐怕会让你失望了呢。”突然收剑入鞘,我皮笑肉不笑的玩味他由得意到错愕再到惊惧的脸部变化,好像一只贪玩的猫咪在逗弄新捕的老鼠,“对不起,我拒绝接受决斗,公正的源意即为遵循本心,我的心告诉我不要为了照顾面子和虚无的荣耀而去接受这种毫无胜算的挑战,那不是义务,更不是勇敢,是愚蠢,对两条生命都儿戏的愚蠢,我自诩不是个蠢人,所以拒绝。”

    “岂有此理!”奥托难以置信的怒吼着,要不是旁边的黑衣人及时按住他的肩膀,这家伙肯定要一头撞过来拼个鱼死网破,“懦夫!胆小鬼!无耻之徒!上帝啊,您竟然拒绝了一位骑士合情合理的要求!”愤怒的奥托蛮力似乎挺大的,一个黑衣人控制不了,不得不又招呼过去三个人帮他,“埃尼德斯”可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荣耀和准则,千百年来他们都躲在黑暗中用最阴险的手段维系自身发展,贵族、平民、猪狗,在他们的定义里,完全没有差别,“梆!”的一声闷响,奥托吃痛跪倒,操棍的黑衣人一点不含糊,接二连三落下雨点般的敲打。

    “够了。”眼见地上缩成一团的奥托满脸是血,我赶忙喊停,前者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唇一开一合,貌似有话要说。

    “……卑鄙啊。”我凑上去,总算听清了他在讲什么。

    “呵呵,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命令黑衣人把奥托翻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好让其集中精神记住每句话,“听着,男爵,只有胜利者才可以制定规则或者提出要求,所谓公正是相对而言的,失败者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鸭子。骑士准则确实神圣,但它是为童话准备的,请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周围,此刻你身处现实,明白吗?”他嗓子里呼噜作响,弱弱的吐出口血痰,不偏不倚喷我一脸,然后是轻蔑和放肆的狂笑,我扬手制止正欲动手的黑衣人,轻描淡写的把血痰蹭掉,“你吐我一脸又怎样?擦擦就干净了,逞一时之勇是你们这些武夫粗俗的认知,没有思想的人,最多算是会说话的工具,而工具,不用了是可以丢到角落的,生锈了还可以换个新的。”他轻笑继续,不过气势却弱了许多,“诚然,你是名优秀的骑士,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洒脱得很,却非合格的领主,用假模假式的骑士精神招摇撞骗,一次次挑起无谓的战争和决斗,为了凑足赎金,搞得领地里民不聊生,这难道不是没有履行好领主保护领民的责任吗?凡事都具有两面性,做人也一样,左手慈悲、右手残忍,一半天使、一半魔鬼,不是口中常常挂着上帝便真正信仰上帝,你不配拥有骑士的宝剑。”

    安静许久,奥托缓缓开口:“说了那么多,公爵大人,我知道自己没活路了,杀了我,请务必答应这最后谦卑的请求,可以吗?”他眼神复杂,充斥着哀求、颓废、崩溃以及自怨自艾。

    “杀了你?你倒是一了百了,保全了荣耀,但你还有荣耀可言吗?”我甩开他祈求的双手,脸色冷峻的站起身,不理会奥托撕心裂肺的呐喊,代号四挑着眼角肃然而立,随时待命,“把他丢到广场上,任由自己的领民处置吧。”

    “不!”我背过身,没看到奥托是如何被黑衣人拖出去的,耳畔却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当一个人明知必死,那份绝望足以熄灭漫目天光。

    “他早该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不是吗?还要拿决斗来壮胆,好掩盖死亡带来的恐惧,在生死面前,贵族和平民都是平等的,一样卑微,一样无能为力。”我知道代号四就在身旁,半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她听。

    “刚刚得到的线报,诺曼底公爵和科勒顺利进入米兰城,两个人都受了轻伤,偷袭他们的是艾萨克的人,被赶来救援的诺曼军队包围,全军覆没,几个重伤的也自行了断了。”代号四的声音清晰入耳,冷静的好像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进入“埃尼德斯”后,她的神经似乎被改造成直来直去的单线反应,无情、无欲、无求,“我们来的路上遭遇过一伙,双方远远错身而过未打照面,我相信附近肯定埋伏着更多敌人,只是尚未发现您的行踪,为安全起见,请抓紧时间即刻出发。”代号四眉毛一蹙,眼睛盯着门外的动静,冷不防来了句,“把他扔在那,没人敢动呢。”

    “放心,总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螃蟹?”她难得反问一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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