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除夕,对于许多文体届未来的新星也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各种滋味自在心头。

    就比方说未来的跳水皇后高敏吧。

    自打转糖转出了一条龙来,这个小姑娘就坚定的留在队里,一心一意,努力训练,再没有萌生过退缩的念头。

    1985年年初,  她的努力和付出终于获得了回报。

    国家队下达通知,让她如愿以偿成为“国家跳水少年集训组”的一员,去京城参加集训。

    来到国家队的高敏,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国家队的生活环境与省体校完全不同。

    由于跳水运动员既要保证每日所需的高蛋白营养,又不能摄取过多脂肪,所以每天的两顿正餐中都有海产品。

    国家队的配餐有着严格的规定,  每个运动员每天的伙食标准是三十元人民币。

    而这时,京城工人的月平均工资只有百八十块。

    然而伴随着伙食标准的改善,训练强度也在不断增加。

    在国家队,每个队员必须遵守严格的作息时间。

    早六点起床、晚十点熄灯。

    每天的训练时间在八小时以上,只有星期日下午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基本上就是训练、吃饭、睡觉、比赛,还有文化课。

    偶尔在训练局放一场电影,那也得十八岁以上才能看,像高敏这样年龄小的队员没资格。

    甚至就连春节也是一样,最多就多放半天假。

    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必须坚持训练。

    1985年农历除夕的下午,京城的天空开始飘雪。

    高敏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

    这個除夕,她也是第一次没有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而是和其他队员一起在训练馆度过。

    但让她尤为失落的是,她刚刚知道了自己是代训的,所以没有队服。

    原本进入到国家队,她还觉得好像是对自己一个交待,就是说她高敏也进过国家队,怎么着也算是来过了,  要能穿着国家队的对付回到省队也算不错。

    可代训的真相,却彻底打破了她的心理平衡和平静。

    这就是让人无奈的现状,我国长期以来的运动员选拔方式是逐级选拔。

    有体育天赋的孩子被发现后,  经基层体育部门推荐被输送到上一级体校。

    每年,各省体委都会向国家体委输送大量代训队员。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最终能够留在国家队的只是少数。

    所以代训并不意味着高敏就是国家队的队员,只不过是意味着,高敏还需要通过更严苛的考验和竞争来证明自己。

    这个除夕,还有一个未来将在内地歌坛绽放出万丈光芒的女孩和高敏一样。

    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情绪陷入深深的低落中。

    那就是海淀区205中学的学生张嫱。

    (前面化名用的是张婍,章节锁死,没法改了。在这儿更正一下)

    坦白来讲,她的运气还不如高敏。

    因为她的的歌手梦,不但从一开始就遭遇了沉重的打击,而且所有的努力都是没有任何回报的。

    1984年的暑假,她看到了宁卫民在天坛书市组织的表演,受到崔建演唱的鼓舞,才生出勇气去参加海淀区歌手大赛的。

    参赛现场,她手拿她手拿妈妈给她买的吉他,又蹦又跳的唱了一首美国卡朋特兄妹的代表作《什锦菜》。

    可没想到一曲唱罢,却把评委们吓坏了。

    要知道,  在这个年代,李谷一的《乡恋》都能被批为靡靡之音。

    当时参赛的歌手大都唱一些红色的革命歌曲或者是民歌。

    即便是胆大妄为者,充其量也就唱唱刘文正、邓丽君的歌,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这一首英文的什锦菜加在中间,虽然发挥不错,可实在是超前。

    显得那么突兀,那么不合时宜。

    即便是在标新立异者的范畴里,也显得太过分了。

    所以这场比赛如同许多人预料的那样,她没有取得任何成绩。

    她从评委的口中得到的只有五个字,“回家等通知”。

    而其他参赛者们,则在她下台后窃窃私语。

    “唱得真不错,但估计没戏。”

    “为什么没戏?”

    “人家肯定不要这样的。除非是民歌和偏美声的……”

    如果说,这件事到此作罢也就算了,张嫱虽然郁闷,过上几天也就能调整过来。

    但最能把人逼疯的,是老天爷好像把机会又送到了你的手里。

    偏偏趁你不备,又把你的机会夺回去,并且当面扔在地上左一脚右一脚的践踏。

    这次比赛,张嫱其实并未全然一无所获。

    一位二胡演奏家注意到了她。

    并且经过私下联络找到了她,邀请她参加自己剧团的演出。

    于是张嫱终于有了在smx第一次参加正式演出的机会。

    初次登上剧场舞台的她被音乐和灯光所倾倒,她载歌载舞,又唱又跳。

    就连头一次用麦克风,都让她极为兴奋。

    但可惜的是,第一场演出尽管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但仍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有观众找到了主办方,点名说不喜欢张嫱的表演,希望她下一场别再登台了。

    就这样,张嫱在后续的几站中,一直没能再拥有表演的机会,这让她备受打击。

    回到京城之后,小姑娘甚至都不想出门见人了,着实萎靡了一阵子。

    后来还多亏了母亲所在乐团的同事们指点,张嫱才搞懂了她屡屡遭遇挫折的原因。

    那些专门搞音乐的叔叔阿姨都是这么说的,“哎呀,丫头,你唱的这些歌儿太流行了,大多数人哪儿接受的了啊?尤其是小地方的,非得被你吓着不可。像你这种唱法,只能去南方的一些音乐茶座里唱歌。因为那边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接受外来文化比较多,只有那里的年轻人,才能接受伱这种唱法……”

    要去南方吗?

    张嫱还真的动了这个心思,只是她也知道,这件事实在不切实际。

    且不说她还只是个高中二年级的学生,还没法彻底离开学校。

    就是她的妈妈再开明,无论在奇装异服还是另类歌唱风格上再怎么支持她。

    也不会放心让她长期离家,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那该怎么办?

    难道京城就没有一方小小的舞台能够承载自己的梦想,任自己痛快的歌唱吗?

    不,还有的。

    马克西姆餐厅不也是像外国酒吧一样的地方吗?

    要不然怎么会有“七合板”乐队那样的前卫演出?

    除夕的这一天的年夜饭,张嫱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她在餐桌上开口母亲寻求帮助,希望妈妈能帮她联系一下马克西姆餐厅的负责人,看看她是否能在那里登台表演。

    还不光是年轻人对未来充满迷茫,中年人也是一样。

    这个除夕,来自美影厂的动画导演戴铁郎也没能够回沪海过春节。

    而是在京城的旅馆里焦急的等待有关他的动画片《黑猫警长》的一个重要消息。

    临近中午,制片主任终于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人松了一口气——“绿灯”通过。

    只是制片主任郁郁寡欢的表情,不见丝毫喜气,仍然让戴铁郎感受到了这件事里另有文章。

    关上门一问才知道,果不其然,原来已经制作完成的五集《黑猫警长》是有条件获得放行的。

    美影厂暂时没有可能再继续制作像《黑猫警长》这样的动画片了。

    “为什么啊?”戴铁郎不可思议的询问。“这片子所有人看过,反响不都很好吗?尤其是孩子,没有不喜欢的……”

    “不是的,争议还是挺大的。有些专家对这样一种风格,这样一种形式,就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他们觉得过于商业化。”

    “商业化?我们追求的本来就是商业化啊。难道日本的《铁臂阿童木》和《森林大帝》不商业化吗?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弥补国内多集动画片的空白吗?”

    “日本是日本,咱们是咱们,我也解释了。可专家的意思,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民族风格,多拍水墨动画片这种强烈艺术风格的短片,才能在国外获奖。”

    “这是什么话?他们难道看不到我们和人家的差距吗?我们要再不拍一些能让孩子感兴趣,产生共鸣的多集动画片,今后电视上就全是外国人的动画片了。不行,我得找他们好好谈谈。”

    “别别,老戴,你可别冲动。这已经是我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你要太计较,弄不好咱们的一切成果就得付之东流。说真的,其实许多意见我都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气坏了。像有人就提出,子弹怎么可能转着弯去击中一只耳呢?还有人批评咱们这部动画片过于血腥,情节故弄玄虚,给孩子的是一种荒诞教育。甚至还有人提出,咱们没有民族化。应该在黑猫警长坐的那个摩托上面贴一条龙……”

    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戴铁郎不禁痛心疾首,“哎,故步自封啊!这也太不重视外部环境的变化了。咱们美影厂一年只有四百分钟的产量,还得拍艺术化的东西,今后可怎么跟人家去争啊!”

    “那就不是你我能考虑的事儿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制片主任拍拍戴铁郎的肩膀,又看了看表,“老戴,咱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任务既然完成,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一起去火车站,看看能不能搞到明天回家的车票……”

    有人感受到桎梏,对此无能为力,然而有人却拼尽全力的要挣脱桎梏。

    1983年,从仪器厂破格调入儿童文学出版社的郑元洁,哪怕处处磕碰,但始终也没放弃追求按劳分配的可能,没有放弃把写作商业化的目标。

    为此,他竟异想天开的想办一本不登别人的作品,只登他一个人的作品的杂志。

    他认为必须如此,才能显现出他真正的价值来,拿到原本应属于他的稿酬。

    才能使他刚刚学步的儿子,搬出楼道内处处是“滋滋”冒气高压锅的筒子楼。

    应该说,在这个年代,郑元洁绝对算是有能力,又有勇气的文化创业先锋了。

    只可惜,大多数人是见不到别人标新立异的,哪怕不碍自己的事儿也不行。

    所以郑元洁越是着了魔似的为这事奔波,就越遭人耻笑。

    无论去了那家刊物的编辑组,他听得最多的一句回复,就是“郑元洁,你童话写多了吧?你说的那个,压根儿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就这样,郑元洁的“自不量力”和“异想天开”,使之沦为许多文人的笑柄。

    再加上他的小学没毕业的学历,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此,不只一个人曾公开指责过,说郑元洁纯粹是混进文化队伍里的人。

    直至1985年的这个除夕,郑元洁回到老家太原,见到了在山西团系统任职的朋友赵延平,事情才开始出现转机。

    郑元洁一想,团系统是可以办少儿报刊的呀,所以才见面,就对这位朋友脱口而出。

    “想发财吗?想发财咱们就一起办个刊物。”

    说实在话,赵延平当时听了郑元洁的想法也无比惊讶。

    因为这种方式,这种形式,他从来没听说过,更难以想象。

    就靠一个人支撑一个刊物,郑元洁吃得消吗?

    就靠一个人支撑一本刊物,又会有多强的生命力?

    万一这个订阅的费用都收上来了,要是稿子出不来了,该怎么办?

    到时候,就是想把钱退给全国的读者,都没法操作这事啊。

    那谁兜得住?

    风险太大了!

    “老赵,那些刊登和连载了我的作品的杂志,销量都上去了。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自己知道,就是我的作品给他们带来了盈利……”

    “哥们儿,你放心,我绝不会撂挑子。即使我写不出,我也可以给你找别人组稿,保证能按时出刊……”

    可尽管这个主意听起来如此的不切实际。

    但由于郑元洁拍着胸脯做出这样的保证,赵延平最终却被好朋友的执着、自信和热情感染了。他还是答应春节过后,会跟主管领导试着申请一下。

    就这样,郑元洁和赵延平的事业,走到了关键的十字路口。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远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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