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在隐洛己的床榻边守了一夜。

    第二日,朝阳踽踽爬上汉城山巅时,隐洛己才有了动静。

    夏渊看着她翠绿的眉毛一阵轻微抖颤,随后,像是翠鸟掠过池面般,她的眼缝中荡起了一圈涟漪,那一汪深潭似的眼眸终于现了出来。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女人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夏渊乌黑一圈的眼眶。

    “等你醒。”男人柔声道,“你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隐洛己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昨日似乎有人来找斩信,然后斩信就带着一些人出去了,随后,随后发生了什么?

    哎呀,为什么那么困?好想继续睡觉,闭上眼睛的感觉好舒服。

    可是脖子为什么这么酸麻。

    “脖子有点酸。”她说,她伸出手,摸了摸脖颈,或许是昨夜落枕了吧,夏渊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起床了。”夏渊看着她。

    “不!”隐洛己又闭上了眼睛,把被褥拉了上来,盖住自己下半边的脸颊。

    “你为什么不睡觉?”她呜声道,慵散地伸了个懒腰。

    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夏渊没有回答女人的话,抓起身旁早就准备好了的湿毛巾,扯开被褥,一把盖在女人的脸上。

    “唔……唔唔!”女人挣扎着,“你……干什么?”

    夏渊对女人的呼喊丝毫不理会,控制着毛巾在隐洛己的脸上一阵搓揉。

    半响之后,他才松开了手,把毛巾丢回了木盆里。

    这时候,女人已经不再挣扎了。

    “怎么样?还困吗?”夏渊盯着脸庞被自己搓得微红的隐洛己,勾了勾嘴角。

    隐洛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困倒是不困了,冰凉的毛巾已经完全惊散了她的困意。可她想装死一会儿,刚才她差点透不过气来了。

    夏渊站起了身来,“当年我赖床的时候,我娘就是这样治我的。”

    他掀开珠帘,从外屋倒了一杯水进来,递给还躺在床上的隐洛己,“喝杯水,我们准备回程了。”

    “回程?”隐洛己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盯着夏渊猛眨眼睛,“这就回去了?还没逛呢!”

    “带你去逛一圈,我们就回去,朝见仪式已经结束了。”

    “好吧。”隐洛己接过夏渊手里的水,轻抿了一口。

    “你昨晚的朝见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斩诺出去找你干嘛?”她把所有的问题都道了出来。

    “朝见很顺利,斩诺是去帮我拿皇帝回赐的东西。”夏渊愣了一个呼吸,才解释道。

    隐洛己虽然正在了解人族的礼仪,可显然还不知道朝见时间是有三日的。

    隐洛己不疑有他,随即下了床。

    ……

    “斩信,记得我们昨夜宴饮时,大皇帝赐给我的食案吗?”

    斩信疑惑地点头。

    “去御具房,把它讨来。”

    斩信更加疑惑地盯着夏渊。

    夏渊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隐洛己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去,将它讨来。他们一定会大方地丢给你的,被奚落,不要还嘴,更不要还手。”

    “去吧!我带洛己去游逛一圈。你讨了那食案回来之后也可以自己去逛一下这汉城,午时三刻,带齐东西,外城门集合。”

    斩信尽管疑惑不解,但还是领命离去了。

    “斩统领去做什么?”隐洛己一推开房门,就看到斩信独自离开了院子,而夏渊正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他去拿一件宝贝,成君大皇帝御赐的宝贝,昨夜忘记拿了。”夏渊回过身来,看着梳妆打扮完之后的隐洛己,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你可以了?那我们就下山吧。”

    “嗯!”隐洛己略微兴奋地攥了攥拳头,快步走到夏渊身边,也给他投去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在笑,可是她的笑容里,有着一抹极淡的忧愁,淡得就连夏渊盯着她的眼睛也不曾发现。

    隐洛己看到男人腰间那柄精美的佩剑不见了踪影,可她还像是先前那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

    汉城,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险城。那高达十丈的城墙,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谋逆之心。

    成君国的皇椅是从虢周朝手中抢过来的。

    那时候的汉城,还没有内外城之分,可是山脚下也有了高达五丈的城墙。君履覆趁着皇帝在山巅避暑之时,领兵与皇帝在山巅大战。

    更是凭借五千人就抵挡了来救援的数万大军。靠的就是那时候的五丈城墙,以及陡峭的山体。

    那时候,君履覆看似把自己困在了汉城山上,可他其实早就安排夏徨迂回到了勤王大军背后。

    那时候内外夹击,再加上君履覆把虢周皇帝的脑袋从城墙上丢了下来,救援大军自知最后的希望破灭,只能跪服,承认新皇。

    然后君履覆才定都汉城,分建内外城,并把内城原先五丈高的城墙垒高到了十丈。所以说,内城底下那半截城墙,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说起来,这夏徨的名字还有一段传说。

    他原先的名字,并不是夏徨,而是夏拱。可有一次来神谕塔祭拜时,神谕见他其貌不凡,便顺手给他推演了一卜。

    这一卜可不得了,卦象显出来的,是一个徨字。

    人伴皇,是为徨。

    夏拱大喜,当即改名为徨。

    他那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都尉,在皇帝面前是没有什么机会露面的。况且,他有些疑惑,为什么是徨而不是偟。

    恰巧,那时候只是一个御前统领的君履覆也在神谕塔祈福。他给凡谕递上自己的生辰牌的时候,夏拱就在一旁,后者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道雷电。

    也许是荒神的安排,他看到了履覆二字中的两个彳。

    而且,履覆履覆,这不就是要取代覆盖的意思吗?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了,夏拱,哦不对,夏徨投入了君履覆的帐下,一步步帮助他成为了成君国的大皇帝。

    君履覆本就有不臣之心,看到夏徨的名字那一刻,就隐隐感觉到了冥冥中的某些安排。

    夏徨因为名字,当然也有个人能力的缘故,一生极为得宠。

    君履覆又是封他为汉阳王,又是赐直笃牌匾,又请狮冶子亲自打造“夏启”赐之。

    可以说是极度简在帝心了。自他之后,君氏的王朝,还没有哪个臣子这般得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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