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港守备司令,安恩·巴赫私人书记官艾伦·道恩的日记】:
“圣徒历一百零一年二月三日,晴,疑似有小雪。”
“对白鲸港而言,昨晚绝对是个难以忘怀的日子——整个新世界大约有上百处殖民地,其中人口超过三万,并能辐射周围区域的大型殖民地约有十三处,每一个都是开拓新世界的重要中心,对所拥有者具有非凡的意义。
在这十三处殖民地当中,白鲸港是第一个遭到六十八磅舰炮轰击的。
而且炮轰城市的还是本国的舰队。
必须承认,尽管因为工作原因令我这个卑微的书记官经历了许多战争,对于各式各样的枪炮声也算得上小有经验,但六十八磅卡隆炮发出的声音……
也许有朝一日某个优秀的军工厂能够生产更大威力的武器,但现在,那个声音在当时距离爆炸中心两公里的我而言,差不多就是“天崩地裂”的客观描述。
特别是燃烧的大仓库轰然倾塌的景象…相信当时身处“特等席”的白鲸港民众,一定比在军营城墙上旁观的我更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触。
这场突如其来的炮击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又会引起殖民地移民与新世界土著怎样的心理变化,是会令两个世界更加团结还是分道扬镳…目前我们不得而知。
卑微的书记官唯一知道的,是北广场终于有了一片可以用来盖工厂的空地,以及数百流离失所,暂时失去生活来源的劳动力。
不仅如此,这场其实是一次意外的炮击也成了议会改革,守信者同盟兴起,哈罗德议长被罢免之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鲸港议会,终于彻底臣服了。
不再是若即若离的排斥,不再是阳奉阴违的对抗,而是彻彻底底,五体投地的臣服了。
为了表明诚意,他们特地推举梅森·威兹勒阁下担任使者,邀请安森大人参加十天后哈罗德议长雕像的揭幕仪式,并在仪式上当众宣布授予大人“荣誉议长”头衔。
对于始终对使用武力保持克制,几乎没有对殖民地经济造成任何重大损害的安森·巴赫大人而言,这是一场空前的胜利——其意义甚至超过了仅用一年不到就结束的瀚土战争。
保住了对本土至关重要的原材料产地,并建立起行之有效的统治…这将极大的丰富安森大人的履历,而掌控一处殖民地的经济,也将大大提升大人在王家陆军内的地位。
另外不为人所知的是,当晚其实还发生了另外两件事:
第一,白鲸港的确潜伏着一群异端邪教徒,他们疑似使用某种方式控制并且将逃逸的哈罗德议长变成了怪物【此为机密,这段删除】,并在事件结束后潜逃,负责搜查的士兵们仅找到了他们的据点。
这座世界边缘的港口城市,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加危险。
其次,被守备军团通缉,并在暗地里和安森·巴赫大人达成协议的无信骑士团,势力似乎比他们所展现出来的还要强大——到目前为止,我只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这个组织似乎和另一个地下组织真理会有所牵扯。
目前这些还仅仅是我个人的联想,为安森·巴赫大人的前途着想,我真希望是我猜错了。
除了这些,昨晚还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莉莎·巴赫小姐冒然使用了信号枪,险些导致她和安森·巴赫大人被舰炮连同大仓库一起炸上天。
目前莉莎小姐已经被暂时取消了“警长”头衔,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思过,因此暂时无法继续为白鲸港主持正义了——我猜不少白鲸港人民应该都送了一口气。
另外第二步兵团的团长阿列克谢中校,他居然是一位觉醒了血脉之力的天赋者!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火灾现场时那么勇敢,主动顶替了原本打算冲进去的卡尔·贝恩少校。
至于为什么他始终隐瞒着这个秘密,甚至连他的副团长都不知道这件事嘛…按照他本人的说法,主要是怕死。
风暴师是一支七拼八凑出来的炮…临时军团,任何一个天赋者在这种军队里,都必然会被当成珍惜资源,拼命压榨,当成突击队长来使用。
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卡尔·贝恩少校,并要求后者保密;具有高度保密意识的参谋长大人尊重了他的想法,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一个人。
而我,一个卑微的书记官,同样具有高度保密意识,因此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将他的血脉之力和觉醒程度,以书面文件的方式呈报给了安森大人和法比安中校。
当然,这并非涉及泄密或者背叛朋友,只是单纯履行一位卑微书记官的日常工作罢了,至于如何为朋友保密——我正在祈祷,祈祷安森·巴赫大人不会看到那一沓文件中放在最上面的,四页纸三千五百字的阿列克谢中校的个人报告。
有趣的是,在现如今的社交道德中,人们在互相保证时总是会说出“我发誓”或者“我向秩序之环发誓”类似的言论,由秩序之环作为第三方担保人。
我个人认为与其发誓不如直接祈祷,好处是出了事责任方就从自己变成了秩序之环,毕竟你已经祈祷过了,而两者的效力完全一致——等于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责任更小的那个?
更重要的是,我是安森·巴赫大人的书记官,天然的要为安森大人而非阿列克谢中校的利益负责;如果最后的结果令人遗憾,那也只能责怪他本人没有一位称职的书记官。
幸运的是因为风暴师已经彻底控制殖民地,白鲸港议会已经表示臣服,关于组织建设基层办事员的议案已经有所提及,不出意外半年之内就可以被彻底落实。
作为一名卑微的办事员,我衷心祝愿白鲸港能够在官僚制度的康庄大道上稳步向前,为整个新世界竖立一个优秀的榜样……”
啪!
合上日记本,收起自己珍藏的签字笔,穿着一身黑色正装,领口系着宝石蓝小领结的小书记官抬起头,双手合十肘关节撑在桌上,朝对面等候许久客人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下午好,尊敬的梅森·威兹勒阁下,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像因为等候了许久的缘故,端着一杯温葡萄酒的梅森表情有些呆滞,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终于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开口道:
“啊…啊是、是的!我代表议会,想见一下安森·巴赫大人。”
“我完全能理解您和诸位议员们的迫切需要,也明白您此刻的迫切心情。”小书记官带着些许歉意道:
“但因为某些非常特殊的问题,安森·巴赫大人两天之内时间表已经全部排满,不能见任何客人。”
“哦?”梅森表情一愣:
“是军事问题还是财务问题?”
“家庭问题。”小书记官遗憾道。
说实话,回想起被关禁闭的莉莎·巴赫小姐和安森当时生气的模样,小书记官严重怀疑两天都属于保守估计。
差点儿被舰炮炸上天的安森打算给莉莎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莉莎则认为是因为安森没说清楚,不仅之前答应的蛋糕最后也没兑现,还暂时取消了她的“警长”头衔。
至于两人的矛盾何时停火,大概率取决于安森大人什么时候能在冰天雪地的白鲸港弄到一块洒满糖霜的草莓蛋糕。
“很抱歉暂时无法安排您和安森大人的会面,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十天后哈罗德议长雕像的揭幕仪式,大人是一定会去的…暂时。”小书记官微笑依旧:
“所以您想要什么?”
“我…白鲸港议会需要帮助。”
梅森的嗓音有些干涩,慌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因为昨晚的…意外,白鲸港内现在出现了近千无家可归的流民,有移民也有‘兽奴’。”
“他们现在流离失所,一无所有,只能在其他社区到处乱窜引起不少骚乱;尤其是那些‘兽奴’,这些危险分子几乎是到哪哪乱,守信者同盟和议会都对他们无能为力!”
梅森·威兹勒的表情十分的真切,真切到如果只听信他的话,小书记官真的会以为那些被他称为“兽奴”的土著民都是些顽固不化,愚蠢无知的邪教徒。
实际上真正引发骚乱的正是守信者同盟…或者说普世宗的狂信徒们,挑衅和针对那些无家可归的土著民,才导致了连同北广场在内近半社区的动荡。
但小书记官更清楚眼下同盟是安森大人统治白鲸港的重要根基,需要竭力拉拢的对象;在被榨干利用价值之前,轻易不能打击这些人在信仰上的热情。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按照我的理解,为白鲸港居民提供安全的生活环境,应该是白鲸港议会的职责?”
“是这样没错,但眼下在资金方面十分匮乏,甚至可以称之为快要入不敷出了!”梅森的表情十分为难:
“现在已经是二月份了,再有十几天就是‘征税’的日子——煤炭、铁矿石、海产品…本土开出的价格相当低,但贸易量却非常大;在今年第一笔贸易结算完成前,议会根本没有多少余钱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所以…你希望风暴师能够替议会安置这些人?”小书记官挑了挑眉毛。
“没错!”梅森连忙点头称是。
“呃…我想说风暴师可以提供帮助,但您也知道,近千人的安置工作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小书记官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眼下风暴师正在推进军团农庄的开垦工作,这么浩大的工程对我们同样十分为难,尤其是在没有报酬的情况下,想要说服后勤拿出这么大笔的开支,肯定会引起……”
“并不是无偿的。”梅森毫不犹豫道:
“准确的说,我们是希望可以和塔莉娅·卢恩小姐进行这笔交易。”
“交易?”
“没错,之前被那些无家可归者占据的大仓库和空地,名义上其实是属于哈罗…白鲸港议会的土地,因为生活着太多贫苦民众所以也就一直被闲置着。”
“现在那里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白地,我们想和塔莉娅小姐尽心一笔交易——白鲸港议会可以按照非常低廉的价格,将那块位于城区内的土地售卖给卢恩家族开办工厂,代价是解决那些流离失所民众们的居住问题,您以为如何?”
“我认为塔莉娅小姐会很看好这笔交易的,如果白鲸港议会愿意拿出一个足够好的价钱的话。”小书记官心领神会的一笑:
“古老的卢恩家族,将十分荣幸能够为白鲸港民众的福祉贡献一份力量,只要他们能有这样珍贵的机会。”
“而我也保证,价格方面一定能让塔莉娅小姐满意的。”
梅森·威兹勒长出一口气,只要能让风暴师愿意接手这个他们造成的麻烦——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出来——议会肯定不介意在金钱上付出些损失。
反正那个仓库已经废弃很长一段时间了,能够连地皮卖出去顺便挣笔小钱,对议会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
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方身后有一支六千人的军团,否则换成哪怕梅森·威兹勒自己干出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百分百会被议会里那帮同僚们敲骨榨髓,家破人亡。
解决了流民的问题,没能见到总司令的梅森并不打算久留,连一杯饮料都没喝就匆匆离开;面带微笑的小书记官起身送客,一直到司令部大门前目送对方离开。
当他转身准备返回自己办公室时,恰巧撞上了前来送信的骑兵中尉;两人在瀚土时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对小书记官属于见面时需要寒暄一下的“朋友”:
“早上好,杰森,你怎么回来了?”
“给法比安中校送信,是关于之间大仓库事件后续处理工作的。”骑兵中尉脸上带着一丝埋怨,上气不接下气道:
“这本来是阿列克谢中校的工作,他人不在结果就轮到我了。”
“哦,那他去哪儿了?”
“被调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司令和法比安中校对他另有安排。”
“哦,真是可惜,但愿我能替他做些什么。”
小书记官无比痛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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