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苏牧对庄秦施压,非但没有威吓住庄秦,反而遭到了庄秦的嘲笑。

    内殿之中的朝臣武将不堪受辱,抽刀拔剑便要在内殿之中手刃庄秦。而面对这些人的剑拔弩张,此时的庄秦仍旧丝毫不惧。苏牧以此惊奇,就此挥手屏退众人。

    此时的他一脸阴沉,但看庄秦之面不禁冷冷询问。

    “孤言有何不对,引得你这般嘲笑?”

    庄秦道:“我笑大王与朝臣不识时务,如今皆在梦中。目下分明已经即将大祸临头,而在座诸位居然全做不知。只怕用不了多少时日,这殿中刀斧不用试我之头,反而要留给大王与国中群臣一并来试了。”

    苏牧不解,问道:“你且说说,孤有何祸?”

    庄秦不答,反问道:“以大王才智看来,此番我家王主是何人也?”

    苏牧冷笑不语,朝中近臣出班,以此回应道:“你家王主何人,难道还需我家大王明言吗?既为大夏朝臣,理当恪尽职守、忠君爱国。而你家王主却为私利谋逆,丝毫不念先王恩德。此为叛臣,有何异议?”

    庄秦笑道:“大人所言有虚。昔日先主遭难,叛逆当道,夏朝更有累卵之危。我家王主与你家大王尽忠结义,尊王命而助先王。不惜一并合力,亲冒矢石、平灭叛乱,方有如今之夏朝。先王以此表功,才使我家王主与你家大王同列受封。大人今番说我家王主是叛逆,莫非质疑今朝你家大王昔日壮举所行吗?”

    近臣闻言大怒,喝道:“我与你论今时之事,谁与你却说当初?如今你家王主背弃先王旧恩,独逞凶逆而害王上。纵有前时之功,此番却也已成叛逆之实。以前朝而轮今朝,岂非自欺欺人之道吗?”

    庄秦笑道:“大人也知以前朝之事而论今朝是自欺欺人,如今却为何总是将先王之恩惠时刻挂在嘴边?莫非先王恩惠,唯有大人一人能够记得,却唯独我家王主不予知晓吗?”

    闻听庄秦反问,近臣语塞不知所言。

    庄秦由此对他弃之不理,再度拱手于苏牧,言道:“昔日先王旧德,我家王主铭刻于心。正因如此,面对多年苛政,我家王主全都息事宁人。只恨当今王上昏庸,背先王之德而谋私欲。七年时间,他对诸王态度如何,不用我说,只怕诸王心中各个明了。今大王朝臣以先王旧德自恃忠诚,在下迂腐倒想问一问大王了。到底是我和我家王主自欺欺人,还是大王与诸位朝臣故作仪态般的依旧沉沦于梦中不知自省呢?”

    庄秦一番言语,直戳要害。

    夏朝诸王谁人不知幽毖用心,只是为求周全故而闭口不言、佯作不知罢了。

    苏牧心中了然庄秦言下之意,但他毕竟如今还是夏朝之臣。这样的大不敬之言虽然符合实际,但却也让自己不知如何回应。

    庄秦愣了半晌,见朝中群臣皆不语应。不禁一声冷笑,复言道:“如今夏朝,诸王并立。若论功勋,哪个不是追随先王的股肱之臣?先王赏罚分明,在位之时更是对诸王尽皆礼敬。那时候的夏朝上下一心,朝臣无一不尽忠、将士无一不奋力。对比前朝,再看今朝。现今王上怎样,诸王心中哪个不明?南邵、吴侩二王,便是前车之鉴。此番大王欲兴兵讨伐我家王主,而我家王主自认在用兵之上不及大王。然而就算此番大王平灭了我家王主,之后又当如何?我们这些人今天做了您的刀下之鬼,而大王来日又当成为谁的剑下冤魂呢?众家朝臣自诩忠杰,却以此自误且陷大王于囹圄之中,不是自欺,又是为何?正所谓因果循环,只怕我们这些叛臣即便如今都死了,来日这叛臣之名仍旧名花有主。此为祸事,若大王与诸位朝臣尚不能辩,岂非皆在梦中吗?”

    庄秦一番言论,引得朝堂之上半晌无人语应。

    苏牧目光阴沉,细思不觉惶恐。他长长松了口气,随即密告身边内侍并且耳语几句,便既起身选择退入了后堂。如今的朝臣面面相觑,不知苏牧到底如何打算。内侍既得苏牧所受,便踱步到了庄秦的身边。

    “我家大王有令,且请尊使到后堂一叙。”

    闻听内侍所言,庄秦不禁轻轻点头。内侍由此在前面带路,直接将庄秦引到了内殿的后堂。

    后堂之中,此时的苏牧早已等候。既见庄秦到来,便一改之前的风范。他恭敬起身,对庄秦以礼相迎。庄秦知道他的心中用意,随即也不计前嫌的予以还礼。二人由此坐定,苏牧便也屏退左右。

    内堂之中,此时便只剩下苏牧和庄秦两个人在了。

    但见诸人尽去,苏牧先起身向庄秦拱手赔礼。

    “先生之意,孤已尽知。奈何朝臣尽在,孤王不得不有所顾忌。期间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才是。”

    但见苏牧恭敬态度,庄秦也选择了予以礼敬的回答。

    “大王心意,我已尽知。朝中之臣的想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错的。只是眼下情势危急,大王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了。当今王上纵有雄才,却欲削藩而致诸王于死地。此时尽以愚忠,无疑是将自己和全家的性命全都付与他人。更兼忠杰之名不得保全,故而大王不可不察啊。”

    闻听庄秦所说,苏牧不禁一声叹息。

    “先生之言,句句诛心。我与尊驾王主曾经同受先王册封,尊驾王主是何等人,我心中无疑尽知。为今所以反叛,实在也是被逼无奈。正如先生朝堂所言,七年隐忍亦难逃大祸。只是为今大长老有命,且他对我诸王多年情谊深厚。更兼孤本为夏朝王臣,这才不得已而行啊。”

    庄秦道:“大长老恩义,天下尽知。然而他再怎么宽仁厚德,却终究以王命是尊。吴侩、南邵二王如何,莫非以他超群的智谋还看不透其中的事故吗?他选择沉默,无疑就是他最终的选择。在诸位藩王和幽毖之中,他还是以大夏的臣子自诩。便是日后大王您出了事,想必他也一并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苏牧点头,心中无疑也是了然于此。

    “既然没有人能够保护我们,那么我们便只有自己保护自己了。”面对苏牧的沉默,庄秦继续了自己的话:“如今我家王主所为,便是如此。同为一方之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谁愿意被弃前功放着好好的忠臣不做而担叛逆之名呢?”

    “嗯,先生所言极是。”苏牧点头,问道:“但以先生之见,此番孤王又当作何抉择呢?”

    庄秦道:“但以在下愚见,大王与其与我家王主相互残杀的受制于人,不如相互携手的共同进退。乱世之中,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大王坐拥庐郜之地,更加需要予以自强。庐郜之东便是古地,推行新政已有多年。期间民生富庶,堪为大用。大王既要予以自强,难道当真无异于此吗?此番与其和我家王主并力相攻、相互残杀让别人得了实惠,倒不如兵锋所向直取古地。古地若得,一可自强,二可自守。更兼新政推行导致的各郡太守相互为政,但以大王之雄才,此番夺取古地易如反掌。而我家王主也早就有言在先,愿与大王划江而治、从此互为友邻。此两家互惠之道,大王因何不行反自甘愿却受他人所制?岂不知朝臣虽好,焉比自己掌权为王呢?”

    闻听庄秦所言,苏牧不禁顿悟。就此罢却与三王征战之事,更决定由此兵锋所向尽往古地而去。

    庄秦大喜,苏牧更使人在内廷备下酒宴招待庄秦。庄秦领受,而便在此时斥候忽有军情到来。言元国已经整军完备,大军克日而发。庄秦闻讯大惊,没想到元国的动作居然会如此之快。他纵然有舌辩雄才,奈何时间已然不及。

    这正是“虽有机辩服人能,只恨时机却不容”。预知苏牧妥协,元国那边境况又当如何?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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