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殊还没来得及应对,暴徒就已经起身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顶到了墙上。(小说文学网)

    两人四目相接,愤怒、震惊……谁也没办法再维持平静。或许从一开始,平静就是假象。跟鸡蛋壳似的,一戳就破,流出脓液。

    “你还想怎么样?”夏文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

    “我想怎么样?只有对着你,我才他妈觉得自己就是白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就他妈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我就是个傻逼!”白健面目狰狞,猛地抡起拳头,像是要吃人。

    他饱含愤怒的拳头刚刚抬起,夏文殊却比他更快一步,反手抓住对方双臂,灵活凌厉的一膝盖从右肋窜出,直顶白健毫不设防的腹部。

    如果是从前的夏文殊,这一膝盖顶过去,对铜皮铁骨牛高马大的白健杀伤力很有限。

    但是现在的夏文殊,在大学时发生了一些和夏大志有关的事后,他就主动通过杜家找部队的人专门练过。杜其云给他找的不是教练而是兵王。学的都是快很准的招式,务求难以受制于人,能在千钧一发之时逃出生天。

    这样一个技巧的攻击,若是普通人,肯定被放倒在地难以起身,但是白健不仅身材健壮,反应也十分敏捷,下意识就正确闪避。即使如此,他也被顶得吃痛,几乎立时躬□去。但他仍不放开夏文殊的手,甚至咬牙扑身过去,他自己一拳还没打得出手,却被夏文殊一拳砸在鼻梁上。

    “你打我!?”白健眼睛里好像要喷火,但除了火还有水,连声音里都饱满的怨愤和委屈。从小到大,夏文殊再生气都从没动过他一根手指,无论发生什么,先低头哄人的总是夏文殊。在这一拳头砸出他鼻血之前,他都这样自信着。

    “我想打你很久了。”夏文殊说出这句,也算是彻底把之前温和的假面具给撕了。撕了这些,他反而自在了,放松了,仿佛这么多年压抑的东西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在你心里,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是什么?我夏文殊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你发情了就骗来上个床,你无聊了就骗去玩一场,你倒霉了说走就走?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别人你骗,我你也骗,我和别人在你心里也毫无区别。我等你一个解释等了多久你知道吗?十多年的感情我不值得你对我说一句真话?你被追债,我做得到看着你去死吗?我甚至不忍心让你有一点不高兴,你说你是同性恋你装疯卖傻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恨不得以后受人非议的是我!但你做的这些事,到底是是拿我当狗屁,还是拿我们的感情的当狗屁?”

    这么长篇说下来,夏文殊从一开始的激动,后来却越说越平静,“现在你混出来了,衣锦还乡了,就跟失忆似的,又觉得可以找我当做兄弟那样叙旧?你白健做得到,我夏文殊做不到。我有血有肉心理脆弱,你道行深,我跟你玩不起什么兄弟情了。”

    白健胸中气血翻涌,从未觉得如此愤怒与难受,愤怒难受得甚至忘了该说什么,只能狠狠瞪着夏文殊。似乎要从这个倒打一耙的王八蛋身上瞪出一个窟窿眼来。

    他也都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他喜欢夏文殊,他知道,夏文殊人好看,性格好,对他也好。但这份喜欢也只是喜欢而已,毕竟只有这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没有人比得了。往后认识那么多人,也没有一个人,也不可能再有一个人比夏文殊对他好得那么单纯。

    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份喜欢时至今日还剩多少,尤其在这王八蛋为了女人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后。他告诉自己,他想再接近夏文殊,想再要夏文殊并不是他自己犯贱,而是他老二犯贱。男人都管不住老二,他也是男人。何况,他还想以后能做个完整的男人!

    对!就是这样而已。

    “老实说,北江的项目你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也从没想过要靠着谁才能干事,横竖我有一双手,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夏文殊扶了扶眼镜,又整了整衣襟,仿佛怒气和怨气全部收纳了回去。他又成了滴水不漏的夏市长。

    转过身后,他的声音越发冷静:“如今你要来说公事,我欢迎,如果要谈私事,我们无话可说。你再动手动脚,我也不会任你施为,你是三角洲首富,我也是个正处级干部,咱们走着瞧。”

    “你站住!”

    白健擦了一把鼻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抓住夏文殊的手,“谁准你走!你他妈放完屁就走,我同意了吗?”

    “我他妈要你同意吗!”夏文殊忍无可忍,反手一肘子就朝后面撞去,“当初你一句话都没有,一走十二年,什么消息都没有,你问过我同意吗?”

    白健矮身躲开,抓住对方逞凶的手臂,“我能怎么样,不走我等着让高利贷也逼得跳楼吗……”话还没说完,又遭对方抬腿一脚,他吃痛的捂住肚子,“你够了啊,怎么老打一个地方!”

    再抬头时,夏文殊已经不见踪影。他摔门追上去,却被服务员拦了,“先生,一共是一千三百二十……”

    白健气急,夏文殊做东不过是挂个账的事情,现在偏偏不做,有意叫人拦他。他丢出张卡,目光落在楼下,这家饭店的位置略偏,并不好打车。

    高级饭店里的服务生都更懂察言观色,微笑说:“先生您别担心,夏市长没坐车来,我们老板已经送夏市长回去了。”

    白健回过头,一脸吃屎的表情,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投资部吗,我要买一家饭店。”

    ……

    饭店老板觉得自己很走运,能送市长回家大约是份难得的殊荣,就差没把那辆小德国车子擦得澄亮。

    只是这位年轻好看的市长心情似乎很一般,除了开口问了几句本市餐饮业发展,也就没再说过别的。直到到达北江宾馆,才说了声谢谢。

    饭店老板直说荣幸,又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忙说要送他上去,当然被婉拒了。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夏文殊心情大约要坏到一定程度,才能写到脸上。

    也不能说是心情坏,只能说心里空落落的,他将从前压抑的东西发泄了出来,倒垃圾似的倒出来,才发现垃圾也有个好处,能将心里装得严严实实的。你不倒出来看看,还真不知道都是垃圾。还能骗自己,里面藏的都是美好回忆,都是美好生活,反正什么都美好……

    现在倒出来了,心里什么也没有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没有。妈妈是别人的,孩子是别人的,老婆也是别人的,白健也不是他的,还有爸爸……一想到夏大志,他眼前就掠过无数恶心画面,胃里的翻滚难以抑制,刚开口卫生间,就吐在了洗手台里。

    腥臭不堪。

    跟夏大志做的那些事似的。

    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了,夏文殊看到名字,发现还不能不接。

    “哥……唔……”他刚开口,残存的呕吐感又再发作。

    “文殊,你又发作了?”那边是杜其云,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严肃,却也带着关切,“康敏君不是说你好多了么?那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发作?我看她心里就没有你,她以前就是你的医生,现在反而不管你了。我就说她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要多关心你,陪伴你,照顾你才对。她倒好,不仅自己全中国到处乱跑,还丢了一个孩子让你带去挂职,有这么当妈妈的吗……”

    似乎很难想象像杜其云这样的人会唠叨这么多话,夏文殊漱口后便打断了他,“哥,没关系,其实是我想带着小鱼的。岳父母家教育太严厉,小鱼不愿意去,她是女孩子,我也舍不得。”

    “你就是太娇惯孩子了,还有你老婆。她这些年根本没好好照顾你,你还一个劲维护她。其实当初你们要结婚,要不是她是精神医生,我绝不会答应。她的心思未必在你身上,你不知道,当初康敏君她……”说到这里,杜其云不说下去了,转到了别的地方,“对了,你是后天的机票回b市吧?”

    “是的,她爸爸再过几天就做生日,我得提前两天帮他张罗。”夏文殊说,其实与其说是张罗,不如是要立个人在那里,不然膝下无人,康首长就太显得晚景凄凉了。

    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亡妻百日里娶情妇,人老了,才开始怕亲戚耻笑无子女孝顺。

    “嗯,应该的,康敏君错归康敏君,长辈总是没错的。”杜其云说着,又顿了一顿,才道:“文殊,你这病也拖了好多年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就算康敏君能忍得住,我也替你难受,你太这样年轻……文殊,我给你在美国联系了一家研究院,那里有专门研究精神性疾病的专家。你现在反正也是挂职,不用你那么全心投入的去干,多的是人职在人不在,不如先去美国……”

    “哥,我没事,你不用为我费心了。就算治好了,我也没有兴趣。”夏文殊打断他,似乎觉得屋子里太压抑,他将落地窗的帘子拉开,整个北江的夜景近在眼前。十七层对于大城市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北江,已经足够一览众小。放眼望去,似能指点江山。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还是喜欢这样触手可及的感觉。

    实实在在的,可以争取的,属于他自己的,也完全把握得住的。

    “文殊……”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良久才发出一个干涩的声音:“当初如果不是我光顾着子华,你爸他也……”

    “他不是我爸,我没有这样的爸。”夏文殊皱起眉,轻声说:“这事和别人没关系。哥,我累了,我想睡了。”语气显出疲倦,其实脸色难看扭曲,掏出药盒吞了一粒。

    “嗯,你早点休息。”杜其云当然听得出对方不想再提,于是没有说下去,似乎想起夏文殊的性子,他又补充一句:“北江这点事,不值得你多费心,不过就是挂两年再回来,你要是不习惯,到时候一年就回来,也没什么,也就是需要一个基层工作经验。“

    “嗯,我明白,哥哥费心了。”

    “你是我弟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杜其云语气难得有些虚,大约他活了三十八年,只对夏文殊真有两分愧疚。然后接着说,“这次回来除了康家的事,你还得在b市多留一段时间,杜家的聚会要开始了。”

    “这个,我不方便去吧?”夏文殊眼睛一亮,语气却小心。杜家不是只有杜国锋、杜其云、杜子华而已,杜家是建国以来就有的,如今活跃在政坛的还有三两支,还有同气连枝的亲家。每年都有这样的聚会,与其说是交流感情,不如说是交流政治资本。

    杜其云斩钉截铁,“有什么不可以?你除了不姓杜,别人难道不知道你是杜家的?还是你人才不够好?他们说不出你半句嘴。你不必担心这些,有我在。”

    “谢谢你,哥。”夏文殊真诚的说。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松了一些,“这没什么,不过,美国研究院那边的事你再认真考虑一下,身体是革丨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你才能走得更高不是。”

    “是。”夏文殊这么答应着,其实心里并不以为然。他身体很好,从读书起就一直坚持锻炼,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停下过。他只是没有性生活而已,不论对生活、事业、还是健康,性都没什么重要的。

    不过这种话他并没有对杜其云说,他知道杜其云对他心怀歉疚,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他会有意引导。于是在大家看来,他们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相处得反而比杜其云与杜子华要好。

    杜其云是个有能力,又站稳脚跟的人,夏文殊因此在杜家还有很多地方获得了便利。大约不论是从政还是经商或者做任何事,只要走入社会,都会发现要取得成功不单只靠自身就行的。夏文殊及时发现了这点,有错就改,就着大船的护航,在政海里放心大胆的远游着……

    小鱼游得意气风发,却不知危机四伏,终于被无数黑色丑陋的海藻团团抓住,紧紧的要深陷入肉里。小鱼惊慌失措,远远的看到一条黑蛇经过,那熟悉感令他立时呼救,然而不仅得不到回应,黑蛇还越游越远,再没有踪影。

    绝望的它听到了海藻发出的刺耳狞笑……

    这种药多吃两粒时就有想睡的副作用,什么时候睡着,夏文殊已经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是被噩梦吓醒。他不记得做了什么噩梦,但他很清楚是什么噩梦,因为这种梦他做过很多次,大同小异,尤其是在前些年的时候。

    夏文殊感觉口干舌燥,十分难受,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发烧对于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就算这两年病情好转,他也常备了许多药。精神病并不只是精神而已,一样会并发很多身体上的问题。发烧只是其中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给陈华碧还有小段各打了个电话,说不舒服今天就不去机关了。那边陈华碧关心不绝,忙问他有没有人照顾。

    “我没事,宾馆这边还有小吴。”夏文殊说。

    小吴是宾馆老总安排给他的,一般来说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但是带着小鱼他就照顾不过来,也是他接受小吴照料起居的原因。

    “喂,小吴,我是夏文殊。我发烧了,你帮我找个医生来,再买一点……”夏文殊有气无力的吩咐着,内容却有条不紊。久病成良医,大约是有些道理的。

    夏文殊眼前浮现起小时候一个说要当有钱人,一个说要当医生的场景,忍俊不禁,然后这画面又逐渐变成昨晚两人翻脸的画面……笑还是笑,也就笑得有些苦涩。或许是因为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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