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眉竖起眉,问道:“解脉?经脉可以解吗?解了又能作甚么?你快快说下去。”薄嘴唇道:“我当时也很好奇。但朱大人和息兰夫人一听此言,立刻欢天喜地,息兰夫人激动地跑出来,要我们立刻去准备衣衫和沐洗用品。”

    另三人边听,边流露出好奇神色。薄嘴唇突又颇为遗憾,叹了一声,道:“可惜准备完毕之后,我们几个就被遣到跨院外面去了,说是未闻传唤不得入内。我在外头等呀等,这一等,居然从上午等到了傍晚,幸好,有人送午饭,总算没饿死。我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内院传来震耳欲聋的砖瓦倒塌声!”

    圆脸蛋叫道:“是极!那一记‘轰’的巨响,我们在远远的前殿也听到啦!我们还以为是有人拆房建屋,原来却和渊公子有关系?哼,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着不说,太坏了。”

    薄嘴唇道:“你们莫怪我。我也是摸不清朱大人和息兰夫人的想法,所以不敢随便乱讲。话说那巨声一传出,我们就被带走了。我临去前,回过头伸长脖子想朝内院看,却只瞥到漫天砖尘,渊公子先前呆的屋子仿佛……没了……”

    雀斑花容失色,道:“屋子没了?莫非倒塌了?啊呀,那他会不会被压成重伤啊?”

    柳叶眉叫道:“难怪这些天始终不见他。肯定是那甚么‘解脉’的鬼玩意儿,害他受伤了!哎呀,哎呀……”

    圆圆脸手中的糕点袋子“啪”砸在地上,她急道:“轻伤也就罢了,如果受重伤甚至……那可咋办?”

    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柔肠百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样英俊的人儿。可千万莫要出事啊……”

    忽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地说:“放心吧。他没有事,他没受伤。”

    四位少女如受惊的鸿雁般,倏地散到两边,一齐俯身行礼:“息……息兰夫人……”

    杜息兰注视着她们,眼中居然没有责备之意。她走上前两步,柔声道:“怕甚么?起来吧。”四名少女赶紧答应,缓缓立起。圆脸蛋胆子最大,偷偷瞟了杜息兰一眼,却见她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顿时涨红了脸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忽听杜息兰温和地说:“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可要如实回答。”

    四人赶紧说:“夫人请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息兰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好。那我问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渊儿他……很好看呢?”

    四位少女没料到她竟有此问,互觑一眼,都有些害羞。薄嘴唇见杜息兰凝视她们,眼中竟充满了期待,赶紧壮着胆子答道:“渊公子他确实……很好看。”

    杜息兰嘴角含笑,赞许地点了点头。四人见状。赶紧提高声音:“很好看……好看极了。”

    杜息兰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声音也益发和缓:“那你们觉得,渊儿他……长得像我还是像云离?”

    四人得了她的鼓励,也兴奋起来。窃窃私语一番,柳叶眉抢着说:“五官像夫人,脸型像朱大人。”

    杜息兰的笑意渐渐漾开。她望了四人一眼,轻声道:“好啦。快去休息吧。”四名少女见她没有怪罪自己在背后的议论,终于放松下来,笑着道了别。结伴离去了。

    杜息兰立在廊下,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远去,嘴角的笑意停留了一会,突然渐渐收敛,一双美丽的眼睛里,也慢慢蓄满了烦忧。

    她呆呆站了一会,叹了口气,转身沿观中大路朝里走去。穿过热闹的东西两大跨院,又走了一会,便到了她和朱云离的居处。她踏进前院,朝旁望了一眼,见侧边小小院落的朱门紧闭,两名侍女正一左一右,守在朱门边。她垂下头,默默穿过前院,进了正屋。须臾,屋中传出朱云离的声音,问道:“听说你今天下午特意吩咐人,将神乐观中唯一的石砌池子填平了?”

    杜息兰道:“是啊。”朱云离的声音略有几分惊奇:“为何?”

    杜息兰语带忧虑,轻轻地说:“渊儿自从那天之后,看见水塘河流,就烦恶不止。咱们观中那池子虽为人工开凿,规模却颇大,若是他哪天见了,一时想不开……”

    朱云离道:“你倒考虑得挺周到。”

    杜息兰道:“自从渊儿回到咱们身边,转眼也快半个月了,可他却始终闭门不出,有时好不容易劝他开门,进去后每次都见他独自对着那本集子发呆。我总担心……担心他会寻死……”

    朱云离平静地说:“你别胡思乱想。他绝不会寻死的。”

    杜息兰急道:“你这人心肠好硬,渊儿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着,凭甚么这般肯定?”

    屋内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朱云离道:“坐下吧,忙了一天,别累着——放心好了,渊儿既已开始琢磨《登善集》中武功,就绝不会有轻生之念。因为他心中有目标,他要练成绝世武功,去完成心底的念想。”

    杜息兰奇道:“他的念想?”

    朱云离道:“是啊。你难道瞧不出来,渊儿恨透了白泽和樊千阳?”

    杜息兰道:“他……”朱云离夺过她话头,肯定地说:“他沉默多日,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替我解脉’。只因他那时已从悲恸中清醒,深知唯有解开封脉,武功才能飞速长进。如今他一心要杀掉樊白二人,所以他非但不会寻死,还会好好地活下去。”

    杜息兰惊道:“杀白泽和樊千阳?不行!那两人的武功多么可怕,渊儿怎可以同他们动手?无论单挑哪一个,渊儿都死定了。不行!不行!”

    朱云离道:“以渊儿先前的武功,若想对抗樊白二人,简直是痴人说梦。但眼下却大为不同——他体内已有穆静微与傅高唐的二十六股内息助阵,若能再学些精妙招式,假以时日,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杜息兰却毫无兴奋之意,依旧忧虑重重:“云离,那二十六股内息,到底有没有害处?”

    朱云离道:“当初刚听到封脉消息时,我也极惊疑,就怕穆静微暗挟私心,渊儿身体将永久受损。但拿到锦囊后,我瞧里面写的解脉之法却温和平正,不像甚么邪方。虽则如此,直到那天解脉后,我方才确信,穆静微的本意确实只是要抑止渊儿习武,而并无加害之心。他注入十四条经脉的内力,就像看门人一般,只要渊儿保持武功平庸、内息低弱,就绝不会发动。”

    杜息兰道:“穆静微对渊儿存了十七年疑心,他如此做,想来正是为了试探,也为防止咱俩偷偷接触渊儿,私下教他习武罢。”

    朱云离道:“渊儿这些年来武功几无进境,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好在穆静微这人自诩君子,做出这种事后,心里想必也过不去。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将这十四股内力赠给渊儿,算是当作补偿。只要能按独特顺序解脉,它们便会继续留在渊儿体内,并转化为他自身的内息。”

    杜息兰微微有些欢欣:“嗯,太好啦。”

    朱云离话锋一转,悠悠地说:“但此次解脉令渊儿收获更大的,却是傅高唐的内力。”

    杜息兰道:“阿唐究竟做了甚么?”

    朱云离的话声中含着淡淡嘲讽之意:“傅高唐传授渊儿武功,无意中发现了封脉之事,凭他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自然找到穆静微,吵了一顿。穆静微心中有愧,答应先化解十四股内息中的两股,其余的却定要等真相揭晓后再处理。傅高唐极爱惜渊儿,怕他武功进境太快,导致另十二股内息反噬,于是他潜心苦思,居然想出一个化解之法。”

    杜息兰轻轻“嗯”了一声,问:“如何化解呢?”

    朱云离道:“傅高唐在渊儿依旧被封着的十二条经脉中,也各注入了一股纯阳内息。这十二股纯阳内力便像卫兵一般,牢牢看住先前穆静微留下的十二股内力。假如穆氏的内力发难,傅氏的内力就会奋起,将穆氏内力一一安抚平息。”

    杜息兰叫道:“难怪!那天在千佛山跟着渊儿时,见他与白泽抗争,一度面色痛苦,后来却又平静了,原来他经历了这两种内力的对抗啊。”

    朱云离道:“没错。傅高唐确实是武学天才,他虽然没法解开封脉,但却想出了这纾缓之术。穆静微对此全然不知,在千佛山时中计,乖乖交出了锦囊。如今我替渊儿解脉后,他余下十二条经脉中穆傅两家的内息趁机被一同转化,全归渊儿所有了。”

    他笑了几声,似颇为得意,又说道:“这可是来自天台派第二、三脉掌门人的内力,寻常人就算没日没夜苦练,也休想在几十年内练成。而渊儿……哈哈,当真是否极泰来。”

    杜息兰叹息道:“如此说来,静微和阿唐……他们终究不算坏人。”她声音低低的,似有些悔意。

    朱云离停了一停,沉声说:“他俩与咱们不是一路人,既非同类,就留不得。”

    杜息兰幽幽地说:“如今他们已死,一切恩怨都过去了……只是渊儿对阿唐甚为敬重,但愿他莫要恨咱们才好。”

    朱云离道:“你觉得他们全死了?我看未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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