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穆二人异口同声喝道:“是你!”

    白衣少年持笔而立,沉默不语,两道冷漠的眼光,牢牢锁在穆青露身上。段崎非已知他不是穆青霖,见此情景,又想起朱云离的话来,虽值盛夏,身周却不自由主泛起一股寒气。

    当康在后头重重叹息一声:“迟了!”段崎非听她语声有异,警惕地侧目一瞧,却见虽只短短一瞬,她额心却惊现一个奇怪的标记。那标记像是以锐器划出,一道道鲜血正自伤口中涌出,顺着鼻梁汨汨淌下。

    他心中一凉,暗道:“这假穆青霖来得好快,出手也好快!”当康却表情冷漠,举起衣袖往脸上一抹,又放下前额乱发,将脸一转,那奇怪的伤口顿时隐没在黑暗里。

    穆青露一见白衣少年,又惊又怒,叫道:“你——”才刚吐出一个字,玉笔陡然飞动,犹带着淡淡血色的毫端,直直戳向她咽喉!

    穆青露叱道:“恶徒,拿命来!”反手推开段崎非。她盛怒之下,不躲不闪,策出一双锋利的圆钹,青光凛然,割破夜空,径自迎向白衣少年,挥手之间,竟为同归于尽的招式。

    段崎非心魂一震,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执起霁虹枪,从旁刺向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显然不愿同穆青露换命,玉笔疾收,闪身后退**步,段崎非一枪刺空,万幸已抢回穆青露身畔。

    穆青露将手一招,圆钹飞回掌中。她牢牢执住双钹,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那白衣少年右掌握笔,向外一张,左掌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线,观其身姿,竟像又要攻击。

    段崎非抓住时机,扬声道:“青露。别独自乱冲,若因此受伤,太不值得!”穆青露听他如此一说,咬牙道:“知道了。”二人不敢怠慢,各自把住武器,随时准备闪扑。剑拔弩张之时,陡闻山路中一记长啸,又一条人影自下而上,狂奔而来。

    那人身形雄伟,步伐却无比轻捷。眨眼间已奔到近处。那白衣少年背朝他而立,听到动静,双眸中射出警光,姿势益发戒备,却没有立即转身。那雄壮人影又一记厉啸,吼声如雷:

    “讳天畜生,拦道者死!”

    段崎非瞧见那人的脸,心中宽了一宽,穆青露已呼唤出声:“洛大哥!”

    洛涵空奔势如电。双掌一震,击向白衣少年后背。那白衣少年却早有戒备,陡然弯腰,笔尖前指。人亦飞快蹿向前方。段穆二人本与他对面而立,见他来势汹汹,不愿硬接,双双往侧旁一闪。避了开去。

    那白衣少年一蹿之下,扑出三丈有余,掠至当康身边。洛涵空见前方还有一人。猛地收住攻势,疾道:“露儿,怎样了?”

    穆青露叫道:“洛大哥,来得正好!”

    洛涵空怒骂道:“讳天和朱云离手下那帮狗贼在山脚阻挡我们,有几只狗腿子武功还挺硬,韦总管他们一时攻不上来——那群货色里似乎还有官兵,喊叫的时候想充威风,结果不小心露了馅儿。我撂倒了好几个,打得性起,本想把他们都做掉,但远远听得山上怪声连连,觉着情况不对,赶紧先冲上来——我洛涵空要冲,谁拦得住?”

    他越说越兴奋。那白衣少年将身子藏在当康高大的阴影里,闻言眸中利光一闪,旋即深深隐藏。

    穆青露道:“洛大哥,我们今晚很惨。这家伙假冒我弟弟,偷袭了爹爹,爹爹伤得很重。如今大家不得不分头行动……”

    洛涵空大怒,戟指白衣少年和当康:“你俩是甚么东西?敢报姓名吗!”

    当康瞥了洛涵空一眼,面无表情,淡淡应道:“讳天,当康。”一言既出,穆青露“啊呀”一声,道:“康前辈?……你是?你怎么受伤了?”段崎非猛地阻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洛涵空哼了一声:“鬼鬼祟祟,果然是讳天的鼠辈。”当康闻言,脸色一沉,洛涵空却伸出食指,朝那白衣少年隔空一点,喝道:“你又是甚么货色?你脸上长了甚么怪东西,宁可用罩子罩起来,也不敢拿真面目示人?”

    那白衣少年徐徐侧过脸,死死瞪住洛涵空,半晌,才缓缓开口,嗓音竟又低又暗哑,带着种奇怪的克制之意,不像正常人的语声。但听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我乃讳天新一任首领——”

    玉笔陡起,银光溅空,他的声音伴着笔势,如流星般袭到洛涵空身前:

    “我叫白泽!”

    洛涵空狂吼一声:“好极了!”掌风忽起,两侧木叶似惊涛般摆晃不定。他仿佛对那玉笔银毫视而不见,一巴掌挥出,迎击白衣少年面门。段崎非目炫神摇之际,禁不住暗叹一声:“这洛堂主同青露一样冲动,出手就是玉石俱焚之招。”

    白衣少年似极爱惜性命,一见之下,当即撤招。他将身一侧,与洛涵空堪堪擦肩而过,回身一指当康,用嘶哑的声音喝道:“阻住他!将功赎罪!”

    段崎非一听此言,立刻牵起穆青露,道:“不好了。跑!”当康已点了点头,将土黄陶瓶的木塞一拔。段崎非见状,喝道:“洛堂主,小心,千万莫闻她散出的气味!”当康已将陶瓶朝洛涵空一举,一道细细清泉激射他面门。

    洛涵空闪身疾避,口里叱道:“露儿,这里交给我,立刻下山去!援兵就在山脚附近!”穆青露还想回身帮他,段崎非使尽全身力气,拖起她向下飞奔。

    眨眼间,奔出二三十步,山道弯折,渐渐已瞧不到洛涵空与当康。正忐忑之时,陡见一道银光如殒星划空,瞬间驰至身畔。段崎非心头一凉,银光中已化出白泽身影,他右手拈住玉笔,眼眸又黑又深,脸上的面具明明毫无表情,却又像在他奇怪的眼光里变幻了万千回。他一笔落出,似信手挥毫,却又不偏不倚,点向穆青露额心。

    段崎非下意识想替她遮挡,穆青露叫道:“小非,让开,纵能挡一时,也挡不了一世!”她疾踏采菱步,倏息之间,绕转半周。白泽的笔势一斜一划,竟跟着她的身姿也转了半个圈,依旧指着她。穆青露步法极快,刹那间停止转绕,飞速朝下山方向退去。

    白泽身形闪动,步步相逼,与穆青露一进一退,同在山路上飞掠。他手中玉笔稳稳指住穆青露,纵然激奔之际也毫无偏倚。

    穆青露忽地顿住退势,拔身而起,玉腕一抖,七根朱弦出手,居高临下一齐缠绕上玉笔。白泽身形一停,竟没有闪避,任朱弦裹住笔杆。穆青露眼见得手,大喜过望,轻巧落地,用力一扯,喝道:“放手!”

    一扯之下,玉笔纹丝不动。穆青露呆了一呆,刚想再扯,段崎非已扑至面前,喝道:“他武功和二师伯不分伯仲,别同他硬抗!”穆青露略一犹豫,朱弦犹自缠在笔身,白泽突然发力,一收玉笔,反将她拉向自己。

    段崎非道:“松手!快松手!”穆青露道:“不行,弦在人在!”她右手牢牢攥住朱弦,左手一挥,一片圆钹旋向白泽面门,白泽将脸一侧,圆钹擦脸而过,穆青露得隙,轻轻一控,七根朱弦从玉笔上散开,缩回她手中。

    段崎非挡在她面前,唯恐白泽再攻,叫道:“我阻住他,你赶紧奔下山。”他一喊完,便执住霁虹枪,投身扑向白泽,枪尖攒晃,使出了刻碣刀法中的“泰初有无”。

    一套“泰”字招式划出,白泽竟连退两步,没有接招。段崎非见他后退,心中庆幸,忙忙地又演出一套“初”字招式。刚要接着施展“有”字时,白泽陡然举笔,动作迅捷如风,抢在他前头,一横一撇一竖一折,竟先一步画出了反向的“有”字!

    段崎非一愣,银色笔毫已将一个“有”字正现于他面前,不知不觉间,霁虹枪的走势竟似被玉笔带动,每一招每一式,都不由自主跟随笔势走向而行。

    段崎非先前的庆幸之情一扫而空,咬牙想道:“这人竟能在瞬息之间瞧出招式名称来源,不愧为劲敌!”他眼见陷于被动,心下一横,收起刻碣刀招式,连人带枪一同刺向白泽。仓猝之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谅你不敢碰我,能多拖住你一时,她就多一分希望逃脱。”

    白泽举着笔,冷冷瞧着他,二人离得越来越近。突然之间,白泽微微侧身,将笔杆朝霁虹枪身一敲,一股怪异的力量涌来,段崎非虎口剧痛,霁虹枪当的落地。就在同时,白泽一伸左手,段崎非只感到咽喉被他一把扣住,白泽的声音响起,依旧暗哑,却带着威胁:

    “再敢阻挡,连你一起杀!”

    他五指发力,段崎非顿感呼吸困难。他不及多想,猛地举起右手,扣向白泽掐喉之手的脉门。白泽哼了一声,右手一伸,反抓段崎非脉门。段崎非还剩下一只左手,情急之中,左手成掌,倚火内息流动,一掌朝白泽胸前击去。

    白泽右手将笔往腰间一插,也变为掌形,径直迎向段崎非左掌。段崎非先前见过他与傅高唐对掌,心知万万不是此人对手。但此地此时,说不得只能对峙到底。于是一咬牙,将周身倚火内息一起调至左掌,拼着性命,便要将左掌与他相合。(未完待续。。)

    ps:  明天更新在上午10:30和下午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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