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还没近前就听到风铃的撞击声:“怎么这么大声音?风大?没关窗么?”

    他的声音提醒了季棠棠,季棠棠浑身一震,抢先一步跨进屋里,在岳峰过来之前把门给关上,飞快的插上插销。

    岳峰从未吃过这样嚣张的闭门羹,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他上前一步,右手握拳重重叩门:“季棠棠,你是怎么回事?”

    叩门声和质问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夜里传出去很远,毛哥和光头三步并作两步也赶上来了,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响打开,是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晓佳,她看到岳峰愣了一下:“岳峰?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呀?”

    羽眉先是赖在床上,听到晓佳的问话,知道外头的是岳峰,也赶紧披衣出来了。

    毛哥看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岳峰,又转头看看紧闭的门,有点摸不着头脑:“岳峰,怎么回事这是?”

    “你问问她是什么态度?”岳峰口气很冲,“要不要这么难伺候?”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季棠棠站在门口,脸色又是苍白又是疲倦。

    “丫头,”毛哥看出两人之间有矛盾,有心想说和,“这么回事这是?”

    “我知道给大家惹麻烦了,闹到你们大半夜都不能睡是我的不对。”季棠棠看着岳峰,声音很平静,“你对我有意见的话,我明天就搬走……今晚搬走也行。”

    岳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就愣住了。

    “哎,丫头,说什么呢,”毛哥的脸沉下来,“岳峰再不对,今晚上他也去大峡谷里找了你两三个钟头,受冻受累的,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这么伤人的话?再说了,黑灯瞎火的,你能搬到哪去?”

    季棠棠不说话了。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毛哥挥挥手,“都睡觉去,不准再吵了。”

    毛哥的声音里有着不容驳回的力量,岳峰冷笑一声,转身就下了楼,羽眉犹豫了一下,披着衣服跟下去了,晓佳和光头看看没自己的事,各自回房睡觉。

    毛哥却不挪步,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季棠棠,又是疑惑又是担心:“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有。”季棠棠答的很快。

    毛哥叹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丫头,尕奈这地头偏,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游客,能聚在这就是缘分,能谈的来更不容易,现在是淡季,这旅馆里统共才住了几个人?岳峰和光头算半个店主,客人也就你、羽眉和晓佳三个,拿你们当自己人看,怕你们在外头有闪失,话真说的重了,也是为你们好,别记仇,别往心里去。”

    “没。”季棠棠赶紧摇头,“没记仇,真的。”

    “没记仇就好,”毛哥笑笑,“丫头,还要在这住几天?”

    “不定。”季棠棠答的含糊,“可能还有些日子。”

    “那就好,赶紧睡吧,都折腾累了。”

    毛哥宽慰了季棠棠几句就下楼来,岳峰在锅庄旁边坐着抽烟,脸色没什么缓和的意思,羽眉披着衣服坐在他身边,小声地安慰着他。

    毛哥赶两人去睡觉,岳峰头也不抬,闷闷道:“坐会再睡。”

    “坐什么坐,”毛哥口气不善,“赶紧睡觉去。”

    顺手就揿了灯。

    黑暗中,岳峰一动不动,只能看到烟头的猩红一点,有时明些,有时暗些。

    羽眉也没回房的意思,身子动了动,反而往岳峰身边偎了偎。

    毛哥没辙,自己先回房,他同岳峰、光头住了一个四人间,房间里空了一张床,有时鸡毛会来蹭一蹭。

    光头还没睡着,听见声音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那小子呢?”

    “楼下。”毛哥没好气,“又不睡,每晚就他折腾的最晚。”

    “他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头叹气,“他跟苗苗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我上哪知道去?”毛哥翻白眼,“谈的好好的,说掰就掰了,跑到尕奈来都有一段日子了,抽烟、喝闷酒、乱发脾气,今晚上跟棠棠又闹的这么僵,分明是借地儿撒火,甭理他。”

    光头哦了一声,缩回被窝里,隔了一会又伸头出来:“他一个人在楼下?”

    “羽眉陪着呢。”

    “哇哦。”光头一下子来精神了,“孤男寡女,哎,老毛子,你说会不会……”

    “睡你的觉去!”毛哥恶狠狠凶了他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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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棠棠一晚上没睡着。

    后半夜的时候,尕奈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夜空飘洒下来,算算日子,是五月份,搁着内陆沿海,恐怕都要改夏装了,这里居然在下雪。

    季棠棠从床上坐起身来,把临床的窗子轻轻启了一条缝,风从破缝处灌进来,吹得人透骨的冷,季棠棠把睡袋往身上紧了紧,入神地看雪花一片片落下。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努力地回想前事,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情,自己现在会怎么样?应该会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有很多朋友,有爱自己的人,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从现实生活中一点点抹掉自己的痕迹,背着行囊,独自飘摇在这样孤独的路上,前路如何,出路在哪里,自己都说不清楚……

    季棠棠的眼眶渐渐红了。

    也不知这样呆呆地坐了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脚冰凉发麻,窗外早已是银白一片,看看手机,已经是早上6点钟。

    今天要干什么?去找陈伟吗?大雪会把所有可疑的痕迹都掩盖掉吧?

    季棠棠揉揉发胀的额头,提了洗漱袋下楼洗漱。

    洗手间很简陋,外头是两个漱口池,里头是两个隔间,分男女。季棠棠恍恍惚惚地进了洗手间,将洗漱袋搁在一旁,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冰凉的水,朝脸上扑去。

    才扑了几下,就听到有脚步声,季棠棠抬头一看,来的居然是岳峰。

    季棠棠没说话,低下头去洗漱,倒是岳峰先开口:“这么早起?”

    “嗯。”季棠棠含糊应了一声。

    岳峰没再说话了,径自进了里间,不知为什么,季棠棠很怕再跟他照面,动作很快地洗漱完,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眼睛肿的厉害,季棠棠将冰袋放到窗外冻了一会,拿进来敷了会眼睛,冰袋挨着眼睛,凉凉的很舒服。季棠棠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宁谧,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昨夜的梦。

    梦里,陈伟张着嘴巴,神情紧张地跟她说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她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得清他的口型。

    这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梦,陈伟一定有讯息要传达给她,就像第一次梦见凌晓婉,那女孩一直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一遍遍写着什么,那是一串网址。

    醒来的时候,那串古钱风铃疯了一般互相碰击,而在那之前,风铃从来没有响过。

    她上网搜索,凭着记忆输入那串网址,跳出来的,是凌晓婉的朋友们为了寻找她建的网页。

    看了网页,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叫凌晓婉。

    所以,关于陈伟的这个梦,绝不会毫无意义。

    她回忆着陈伟的口型,他说了四个字,到底是哪四个字呢?

    要是自己看得懂唇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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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棠棠腾腾腾地奔下楼,径直往前台找毛哥,一进前厅,就看到岳峰盖着毛毯窝在帆布躺椅上,眼睛微阖着,右手还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毛哥不在,季棠棠放轻步子,转身想走。

    “有事?”

    这声音起的突然,季棠棠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岳峰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在躺椅边上磕了磕,将一大截烟灰磕落地上。

    “没什么……”季棠棠有点不自在,“我找毛哥。”

    “毛哥起的晚,”岳峰的声音很冷淡,“要不在这等等吧,外面下那么大雪,你不会要出去吧?”

    “不……不出去。”季棠棠尴尬。

    岳峰嗯了一声:“隔壁餐厅估计也还没开,饿的话,吧台有面包。”

    “不饿。”

    岳峰也不勉强:“那不介意给我倒杯水吧?”

    他看起来很是疲倦,季棠棠想起昨晚的事,多少有点歉疚,桌上没有杯子,只有一个白搪瓷缸,季棠棠用热水把搪瓷缸涮了涮,倒了一大杯水,给岳峰递了过去。

    “谢谢。”

    “对不起。”

    对不起之后,有片刻沉默,然后是岳峰依旧冷淡的声音:“没什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季棠棠实在找不到话同他说,坐的好不自在。

    “要是没话说,可以回房去,用不着在这陪我坐着。”

    季棠棠让他这么一激,反而想起正事来了:“能帮个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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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瞬间,岳峰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居然和季棠棠在这……做游戏?

    当然,他觉得是游戏,季棠棠的神色却郑重的很。

    “拎……屋……已……伞?”他看着季棠棠的口型,皱着眉头艰难辨认。

    季棠棠低下头,在便签本上将这四个字记下来:“再来。”

    “林……舞……衣……散?”

    ……

    来回几次,岳峰不耐烦了:“来来回回,是好玩是怎么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季棠棠摇头,“我只记得口型。”

    “口型?”岳峰眉头拧成了疙瘩,“难不成是哑巴跟你说的话?”

    “算是吧。”季棠棠含糊以对,“如果我能看懂唇语就好了。”

    岳峰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就叹了口气:“把你记下的东西让我看看。”

    季棠棠犹豫了一下,把本子递了过去。

    “拎……林……令……屋……舞……无……”

    岳峰低声试了几个字,忽然眼前一亮:“棠棠,这是数字吧?”

    “数字?”季棠棠没反应过来。

    “林……舞……衣……散……0513,是四个数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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