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自从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后便安静得如同布偶一样的小兴,默默看着前一秒还生死相依,下一秒就拔枪相对的人们,心里充斥着惶惑不解——我已然分辨不清,什么才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小说文学网】

    人类真的存在着坚定不移的情感么?如若是,何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背离。

    人真的可以自私到摒弃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善念么?如若是,岂非否定了曾经的一切。

    我几乎要怀疑,长久以来我所坚信的,我所秉持的,在末世到来的那一瞬,全部都失去了意义。

    我多想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让他们停下无止境的猜忌,让他们放下成见携手共度难关……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的语言和行动在此刻是多么苍白无力。

    也许我的介入还可能将萧和墨墨她们都拖下水,我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除了紧紧地抱着小兴,挡在虚弱的小柔身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萧从武器库回来了,她唇边笃定的弧度让我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片刻,我还是放弃了欲要出口的询问——我有什么立场去质问萧的决定呢?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我们几人更好的活下去增添砝码,我已然不能再出多少力,又怎能拖后腿?

    墨墨也不止一次地劝过我收起不必要的同情心——可是,我总是觉得,如果见到不平之事却视而不见,高高挂起,见到无助之人却冷漠以对,不伸援手,心里便过不去那道坎儿。

    我会在拥挤的地铁上给年迈的老者让座,哪怕我已经累得双腿打颤;我会在路过天桥底的时候一口饮下矿泉水,将空瓶递给拾荒者,哪怕我一点都不渴;我会替无故晕倒的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哪怕为此我垫过上千元的医药费……见义勇为?热心善良?不,都不是,我只是遵从了我的本心。

    愚蠢也好,伪善也罢,我想要这么做,便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人人都说社会冷漠,人心不古,可是除了一再地谩骂诅咒,这些人又做了些什么呢?

    愤青这么多,炮轰这么烈,社会却一成不变地保持着堕落的步调,不可收势。

    总要有人去打破桎梏,总要有人去坚守节操,不管别人怎样,我一如既往。

    我知道这样做会被认为是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烂好人,也许会有人说矫情,也许会有人说虚伪,那都不重要——人在做,天在看,我不愿意失了我一贯的坚持,那是我生而为人的,最后一道底线。

    不管小兴的妈妈如何,她既然将孩子托付给了我,那我便会遵守承诺保护他;不管曾柔是否受伤,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拖累,我既然对她伸出了手,便不会轻易将她舍弃,这也是我的承诺。

    古人言,君子一诺千金,我虽然只是个小女子,却也格外重诺。

    雨停了,阳光探出了笑脸,我心里却泛起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还没等所有人高兴起来,葛新培派去楼下取食物的心腹手下便火烧火燎地冲了回来,哭丧着脸大叫:“老、老大!不好了!”在葛新培不悦地瞪视过来时,一拍脸颊,把下半句话憋了出来,“丧丧丧、丧尸又来了!大胖已经叫它们给吃了!”

    他话音未落,会场里已是一片惊慌。

    大雨才歇,丧尸便又来袭,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怕是更加溃散了。

    有人探头看了看楼下,十几只丧尸正争先恐后地撞击着不算结实的大门,还有一些正悍不畏疼地往墙面上撞,不顾自己被撞得变形的骨头和零落的脏腑血肉,惨白的眼眶中凝着一点墨色,牢牢地摄住了有活人的方向,凄厉地嘶嚎着唯一的渴求,教人望而生畏。

    看它们的架势,与下雨前不可同日而语——丧尸进化了,这个消息让本就严峻的态势更是雪上加霜。

    “这栋楼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照这情况下去,守不了多久……所有人都听好了!一会儿都跟着我冲出去!机关楼下还停着几辆车子,六人一辆,自行分配,”葛新培咬咬牙,却将手中的两把枪都上了膛,看了一眼会场中间麻木却依旧面有惧色的几人,扔出一把车钥匙,沉声道:“从二楼的消防通道突围,那里有一个平台,可以直接跳下去——你们打前阵。”

    ——这是要让他们去当炮灰了,真是……

    我有些愤怒,他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冷冷说道:“你们是第二批!”

    “我!靠!”墨墨跳起来就要破口大骂——萧拦下她,微微一笑,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柔美中含着几分冷然。

    墨墨眯着眼看了看她,冷嗤一声却不再说话。

    我们这一方虽然有墨墨和小吴这两个异能者,但是我跟萧武力值都不高,还有两个孩子,实在是与葛新培一众持有热兵器的壮年难以匹敌。

    硬碰硬的结果,可能比从丧尸群里突围更惨——萧也定是权衡之后,才做出了决定吧——如果只有我们四个人的话……我不愿意去假设,尽管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愧疚,但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站在中间的一个男人冷笑着捡起了地上的钥匙,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门边走去,我读懂了他的表情:是不屑,是自嘲,是对一切都看破的无畏——因为早就不抱希望。

    中间的人都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我注意到葛新培复杂的眼神,心里慢慢冷了下来——也许他曾经是真的怀着无私的心拯救了这些人,但是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为自己活下去铺路,这些被他救助过的人反过来成了他首先抛弃的牺牲,是不是很讽刺呢?

    我牵着小兴,跟着萧往外走,墨墨扶着曾柔,吴放歌手中握着一把手枪,脸色都是凝重。

    一楼的大门被猛烈撞击得“嘭嘭”作响,我们在二楼的走廊上快速跑着,仿佛能感受到脚下地板的振动。

    那个带着车钥匙的男人看了一眼楼下,暂时还没有丧尸发现这里,他很快跑出平台跳了下去,另几个人也跟着快速跳了下去,没多久,车子的引擎声响起——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有望逃出的时候,第一声惨叫仿若一道惊雷,劈碎了他们才冒出头的希望之光。

    萧轻轻一个纵身,灵活地跃到了一楼的平地上,对我叮嘱道:“我去开车,你小心些。”

    我点点头,蹲下=身对默不作声的小兴道:“我先跳下去,在下面接着你,你不要怕,好么?”

    他乖乖地应了,我松了一口气,率先跳下了平台——三米多的高度,凭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还算轻松。

    答应得爽快,毕竟年幼,小兴还是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跨前,他身后的墨墨看不下去,一把抄起他就朝我扔了过来——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才接住了他——墨墨这个冒失鬼,真是不被她吓死也要被她气死了!

    那是个活生生的孩子,不是东西!

    万一我没有接住,该怎么办?

    但我也明白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只能咽下了满腹责备。

    曾柔的身子虽然还比较虚弱,却还是咬牙跳了下来,墨墨顺手扶了她一把,倒也平稳落地,加上断后的吴放歌,我们几人迅速朝着停车的雨棚跑去——离得越近,那些令人心惊的声音便越发清晰地传来——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无法就此停下脚步,转身逃开,没有代步工具,等待我们的只有被围拢上来的丧尸分食这一条路。

    经过一场大雨,这些丧尸的反应能力提高到了新的水平,几乎要比普通人更为敏捷。

    远远地,我便看到雨棚里已经有几只丧尸正撕咬着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一辆白色的长安铃木正在启动,驾驶员一脸惊慌,后车门半开着,一个人正使劲踹着扒拉着他小腿的同伴——那人的大半身体都被丧尸抓伤,有一只丧尸钳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后颈。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小腿一阵发软,差一点要跌倒在地,多亏了身后曾柔眼疾手快地托了我一把——小姑娘脸色发白,却是担忧地看着我。

    我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却在心里大骂自己:关键时刻怎么能够掉链子!

    雨棚里响起令人振奋的引擎轰鸣声,正是我们的路虎。

    萧握着方向盘,指了指前方,示意我们跟上,油门一踩,甩开了两只想要扑上前的丧尸,往我们前面驶去,冲力撞开了几只打头的丧尸,为我们开出了一条道。

    余光注意到两侧有大量的丧尸扑过来,我推了一把小兴,让曾柔带着他往车子方向先走,自己则聚起三道冰凌射=向了靠近前来的一只丧尸——冰凌穿透了它的眼眶,钉住了它后续的动作,也将它后面紧跟的两只丧尸动作一阻。

    我身后的墨墨也飞起一脚,踹翻了一只丧尸;吴放歌更是火爆,手中的枪械吞吐着火舌,弹无虚发,枪枪爆头,片刻之间就击倒了五只跟在后面的丧尸。

    然而这也不过是众多威胁中的小部分而已,更多的丧尸还在循着气味源源不断地朝着我们这里聚拢过来;在我们前面突围的几人已经死了太半,而跟在我们身后的葛新培众人也没讨得好去——被引开了的丧尸才刚走,后面又从别的方向涌上了无数后备军——可能整个镇上的丧尸都朝着机关大楼赶来了吧。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够那两个孩子跑上车,不枉我们冒着危险拖延,我这么想着,不经意间回头瞥过一眼,却是目眦尽裂,犹如被人当头一棒,震得脑子晕晕乎乎的,一片空白——就在我望过去的一瞬,我看到曾柔努力地朝着路虎跑去,在就要够到车把手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踉跄地跟在她身边的小兴,手势一顿,随后将他狠狠一推,自己则迅速跳上了自动开门的车子——小兴的背后,是一群从斜方窜过来的丧尸。

    只在毫秒之间,那个稚嫩的孩童就被一群虎狼之势的丧尸撕成了碎片。

    我的喊声哽在喉间,却一点都发不出声来。

    耳边劲风声划过,却是墨墨一脚踢飞朝我扑过来的丧尸,将我猛地一扯,朝着车子拖去,边拖边在我耳边大喊:“发什么愣啊!不要命了你!”

    直到我被墨墨一把推进车里,掼上车门,我都还处于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

    最后一个上车的吴放歌还没来得及拉上车门,萧便猛地开了出去,一路上半开的车门撞翻了十几只凶恶地扑上前的丧尸,黏腻的血肉碎渣淋湿了整个车窗。

    横冲直撞地碾过了几只丧尸驶上了大6,车门被关上的闷响将我凌乱的思绪震了回来。

    我偏头看了一眼反光镜,后面只跟出来两辆溅满红色斑驳痕迹的车子,以及数不清的疯狂的丧尸。

    眼前挥之不去那个孩子被撕成碎片前惊惧的眼神,我看向后视镜——曾柔也正盯着我,苍白到不见血色的小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虽是上扬的弧度,却扭曲得仿若哀戚,陌生得教人害怕。

    ——我是不是做错了?

    忽然间,我一直坚持的底线,似乎有了一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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