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尚早,帝都的城门方打开,城门口几个侍卫懒懒散散的站立着。(小说文学网)***

    一队人驾着马飞快的从城中驶来,为的男人坐在高高的马匹上,衣袂飘飘,极为英姿飒爽。

    “父亲……”熟悉的身影印在视野之中,苏阮不自禁的喃喃低语。

    远处,太阳方从地平线中跃出,露出一点明亮的光芒。苏良领着随从二十几人,如一阵旋风般驶过城门,未作任何停留,就这样向着光芒绝尘而去,高大的身影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儿,挥之不见。

    “竟没有让家人相送吗……”苏阮默默的追随着他的背影远去,许是她的小女儿心作祟,总觉得送别一定是要有家人相伴,否则,回头看不到亲人,这一路走出去该是多么辛苦。

    “男人出征,不需要送别。”墨宸微微一笑。

    苏阮白他一眼:“不告而别,还有理了。”

    墨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去吧!你是要走回去,还是背回去?”

    时候尚早,就算被他背着在街头走,也不会有人现。

    苏阮哼哼唧唧的出一些声音,柔软的双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后背,不做声。

    墨宸被她耍赖的动作逗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以后别再剪头了,怪心疼的。”

    忍了一晚上,总归还是在意,她的长。

    苏阮道:“又不剪你的头,你心疼什么?”

    墨宸委屈:“不知道怎的,看到你断头,就跟我掉了一块肉似的,哪都疼。”

    苏阮被他的比喻逗乐,掩着嘴轻笑不停:“难道,我是你的肉?”

    墨宸重重点头:“没错。一块大肥肉。”

    “你!”她扬起粉拳又要捶他,墨宸一把抓了她的手,凝神,“我说认真的,别动头。”

    “哦……”苏阮撇嘴,自己的头,自己还不能动了!有本事你也把头留这么长呀?

    “看在你替我摆脱了宋瑾的份上,听你的!”

    ……

    墨宸将苏阮送到苏府的街口,就自动避嫌,告辞离去了。

    苏阮走到家门前,几辆豪华大马车停驻在门口,几个脚夫正在把车里的东西搬运进府。

    苏阮认得这是平郡王府马车是样式,恐怕是来送聘礼的。

    虽然成婚的对象变换了,聘礼还是要照常下,婚礼,也会如期举行。

    不知道宋瑾……

    苏阮很快抹去这个想法,宋瑾如何,与她何干,伤心也好,气愤也好,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那样薄寡恩的人,上一世不曾见他真的对任何女人动过心,这次,应该也会很快忘记她吧。

    苏阮走到一辆马车前,从车厢里堆放的大大小小盒子中随手拿起一个,打开。

    盒子中装着一条漂亮的珍珠项链。苏阮将项链取出来拿在手中,又举起来对着太阳光线转了几个弧度仔细的观摩,放下,笑着摇了摇头,又随手拿起旁边几个看了看,放好,转身走进苏府。

    四太太在帮忙指挥脚夫们放置东西,看见苏阮立刻迎了上来,用不大的声音道:“阮姑娘,您瞧这是什么事呀,明明咱们的目的都要达成了,好端端的来个天子赐婚,硬是让苏雪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本来她这辈子都要完了,真可惜!”

    虽然苏阮没有实现对她的承诺,但是和苏阮相处以来,苏阮平和的性子还是让她颇为喜欢,加上苏阮的身份今非昔比,四太太还是愿意跟她打好关系。

    “她这辈子已经完了。”苏阮的唇角浮起浅浅的弧度。

    平郡王府送来的嫁妆,全是拿不出手的劣等货,等会二太太拆开箱子看到,只怕会气的半死。

    毫无疑问,这个未来的媳妇,平郡王府不满意、不重视,勉强接受罢了。

    苏雪还曾惹恼平郡王妃——呵,苏雪恐怕还不知道平郡王妃是个怎样瑕疵必报的性格。

    这么残破的一堆垃圾聘礼,就是平郡王妃对付她的第一招。

    等她入了门,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她,她的人生,很多可能走上和苏阮相似的道路。

    不过,苏阮也很期待苏雪扭转局面的可能,譬如,弄死恶婆婆,能让宋瑾死心塌地的爱上她,能斗死那一群小姑子,这些,都是苏阮上辈子未曾办到的事。

    奋斗吧,苏雪!

    苏阮轻松的笑了笑:“四姨娘忙着,我先回去了。”

    通往夜雪阁的路依旧是那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苏阮走上去,现了一丝和往常不同。

    空气里,有股……甜蜜的香气。

    苏阮抽了抽鼻子,抬起头。

    道路两边树上的桃花都开了花,纷乱的花瓣凌空乱舞,美不胜收。

    其实,昨夜的桃花就已经开了,不过暗夜太长,而她,行走在夜色中,没有现罢了。

    她忽然想起了墨宸昨夜说的话:“愿你的人生能看到更多明媚的阳光。”

    明媚的阳光……

    苏阮扬着美丽的面孔,透过密密飞舞的桃花瓣,看见了一米阳光。

    ……

    “雪儿,为娘还想不明白,昨夜你为何就认了那件事?”

    “昨日您与父亲在外操持接待客人,婢女们也都在外帮忙,唯有我在庭院中浇花,锦娘忽然来了,问我何时能将她接出洗衣房。我大事当头,怎能容她破坏?当即便喝她出去。她提出要进楼里把自己的衣物拿走,我就让她进了阁楼,一准儿就是那时把赃物放进了我房间。”苏雪叹气,“我从小看着锦娘长大,对她毫无防备之心,也未多留意。到夜里苏阮一说失窃,我就料想锦娘是被她收买了。当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证,我只能认了这个罪名,以图父亲宽大处理。算是我疏忽大意,棋差一着。”

    “不论如何,现在也算达成所愿,不枉费多年苦心经营。”二太太的声音,甚是欣慰。

    苏雪笑了:“嗯。能嫁给宋郎,我心中也算了却一桩事。”

    “二太太,聘礼到了,请您出来过目。”

    “走,一切去看看吧。”

    ……

    “依照老爷的意思,从今年开始,阿阮就留在家中安心等待及笄之礼。府上有教养的嬷嬷和教你们才艺的先生,你日后就跟姐姐几个一同学习,务必要用心的学,不可令家族丢脸。”

    自父亲离去已过去一段时日,苏雪的婚事在有条不紊的行进之中,苏府渐渐恢复日常琐碎的生活。

    用过早膳,众人被二太太唤到岳春阁,当众宣布这一消息。

    苏阮从容不迫的福了一福,淡淡道:“多谢姨娘,阿阮一定跟着姐姐们尽心学习。”

    她和二太太早已是水火不容,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

    二太太点头,道:“还有一件事需和你商量。这段时间天气回暖,空气潮湿,老太太住的别院里湿冷,老人家就写了信来,说想回家住,让我们去接。不如今日就跟我一同去接老太太回来?”

    苏阮的心口一紧,刚过了几天清净日子,二太太就迫不及待搬出老不死的来对付她了!

    如今她重活一世,还怕死老太婆?会会便是!苏阮对面见老太太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不会轻易答应,故作为难:“二姨娘,这恐怕不合适吧?府上谁不知道奶奶讨厌我啊。倒不是我介意被她讨厌,就怕我去了,惹奶奶生气,就罪责大了。”

    她完全可以预见苏老太太揶揄她的样子,先做好铺垫,到时候好让二太太出面替她打圆场。

    二太太打定主意要苏老太太出面收拾苏阮,语重心长道:“阿阮你多虑了,老太太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对你有些误会。说到底,你与娘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这么多年没见,总要找个机会冰释前嫌。这次带你去,就是要让老人家看到你的孝心,你可要好好表现。”

    “这……既然是二姨娘的一片冰心,阿阮却之不恭。”苏阮勉勉强强的同意。

    “你们去,不差我一个,我约了周家太太喝茶。”

    四太太插话。

    四太太张横跋扈的急性子碰上苏老太太那样凡事都要以她为中心的秉性,婆媳俩的关系完全可以用如火如荼来形容。面见苏老太太,她避之不及。

    二太太也不勉强:“你这么大个人了,我也管不着你,悉听尊便吧。”

    众人各自回去装点行装,苏阮也回到夜雪阁更换衣物,带些干粮和常用品。

    别院很远,至少要一日才能回来。

    秋娘担忧道:“阮姑娘,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老太太不好对付……您现在可以直接拒绝……”

    苏老太太对苏阮有多恶劣,秋娘最清楚不过了。她心疼苏阮,不愿苏阮委屈。

    苏阮当然可以拒绝,可是她不想回避问题,更想解决问题。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她是我奶奶,我始终得面对她。”苏阮道,“今天让绾绾陪我去,我有另外的事要托付给你。”

    秋娘道:“主子您说。”

    “我的那栋阁楼,租金一直都是由二太太直接收取,而且在府上也没入账,估计就掏入了她的腰包。我前日翻看合约,签订的三年合约近段时间到期,这正是我们接手回来的好机会。你今天就拿着我们的地契摹本去店铺里和老板面谈,告诉他以后半年一约,每三个月交租一次,租金直接交到咱们手里,否则这阁楼咱们就不租了。若能拿到租金,能解我们阁楼用度的燃眉之急,还能将宸哥哥的琅嬛赎回来。”苏阮有条不紊道。母亲留下的东西,她要好好利用,而且她手头确实很紧。

    秋娘一听这事靠谱:“好,奴婢这就去看看。”

    苏府大门前,两辆颀长的豪华大马车并排停放。

    按府中出行的安排,长辈们共坐一辆,晚辈们共坐一辆。

    苏阮来了后,就直接上了靠后的大马车。

    车厢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生面孔,皆是苏家的远房亲戚,平日寄居在苏家念书考功名的,算得上苏阮的表哥、堂哥,不过血缘上很远,苏阮只模糊的记得其中几个叫苏琦、舒朗,苏月的。

    几个表哥见到苏阮,纷纷殷勤的起身问好,热的邀苏阮到身边坐。

    苏阮淡淡与他们颔,自顾寻靠边的位置坐下。

    众人的谄媚被扑了冷水,面面相觑。

    过了会,又有人试图与苏阮搭话,东拉西扯的谈论着今日的天气。

    苏阮一律无视。往年她回家,这些哥哥都对她爱理不理,他们跟苏雪、苏眉几个受宠的女儿走得近,平时为了讨好她们,联手捉弄苏阮的事也没少做过。

    若不是她以唯一嫡女的身份留在府上,又有父亲留下的金口玉,他们怎会愿意跟她说话?

    对于这些靠着苏家养活、还欺负苏家嫡女的远房亲戚,苏阮只想让他们滚。

    陆陆续续有人上车,苏眉来的最迟。

    她穿一袭翠色曳地望仙裙,上扎两个漂亮的小髻,颇为灵巧可人。她上车后就径直挨着堂哥们坐下,大声的和他们说说笑笑,车厢里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苏眉虽在和他人说笑,余光却一直撇着苏阮,现苏阮对她的到来完全没有反应后,略感有些丧气——苏阮和苏雪斗的死去活来,对她这个姐姐,好似压根不放在眼里。

    苏阮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她在看小腹微微隆起的欧阳氏。

    大哥苏修的妻子欧阳氏,是大哥在异地经商时结识的姑娘。欧阳氏出身平凡之家,之所以能嫁入苏家,是因为父亲苏良非常喜欢她。

    欧阳氏的父亲是当地的教书先生,名声斐然;母亲也出身书香世家。苏良最喜欢读书人,获知两个年轻人互相有意之后马上去提了亲事。

    开端是美好的,结局却不尽然。

    欧阳氏嫁过来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样寒碜嫁妆,放在苏家是九牛一毛。由此奠定欧阳氏在苏家低下的地位。

    苏修在的时候大家还对她客气,苏修不在的时候,她就跟婢女差不多。

    这也和她自己的脾气有关——欧阳氏是个逆来顺受的温婉脾气,谁都能欺负。

    她腹中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惨死,事不了了之,连凶手是谁都没查出来。

    这会,二太太和四太太站在车厢外说话,欧阳氏就乖顺的立在婆婆身边,低着头,一只手捂着隆起的小腹。

    苏阮注意她很久了,她时不时的偷摸自己的肚皮,眉头也悄然蹙起,好似在忍受着痛苦。

    苏阮站起身,跳下马车,向欧阳氏走去。

    “二姨娘,四姨娘,嫂嫂。”苏阮礼貌的打招呼。

    二太太和蔼道:“阿阮,是你啊,怎么下车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去歇着。”

    “我下车来透透气。”苏阮看向欧阳氏,露出友善的微笑,“嫂嫂一直捂着肚子,是身体不适?”

    小姑子简单的一句关心,让强忍了许久的欧阳氏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拼命的把眼泪缩回眼眶,放下抚着肚子的手,对着苏阮勉力保持微笑:“我没事,多谢小姑子关心,抚肚子的动作只是习惯。”

    她表演的太好,若不是苏阮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一些况,只怕也会被她蒙骗。

    苏阮道:“嫂嫂,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舒服你就直接跟咱们说,不要见外。你肚子里怀的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也是咱们苏家的血脉,一定要好好的呵护,这是对你,也是对大哥负责!去见祖母不急在一时,你若身体不适,就不要去了,孩子要紧,两位姨娘会理解你。姨娘,您说是吧——”

    “呵,阿阮说得对。”二太太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斜了一眼欧阳氏,不紧不慢的摆弄着长长的甲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孩子。阿倩,去别院路途遥远,你若觉得累,不要去了,没人会怪你。”

    “不……”欧阳氏被二太太一瞥,连连摇头,惊慌,“我没事……真的,小姑……”

    苏阮隐隐察觉欧阳氏好似很惧怕二太太,皱了皱眉,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嫂嫂与我同坐,我能照顾嫂嫂。”

    欧阳氏推诿道:“不必了,小姑。我身为儿媳,理当在婆婆身边伺候。”

    二太太微露得意之色:“既然如此,就随我上车吧。等会在车上,我还要教你几样绣花的花样。你的绣工也太差了,这样怎么给我孙儿缝制肚兜……”

    婆媳俩上了车,苏阮还跟个木头似的立着,她,无话可说。

    看着如履薄冰、隐忍谦和的欧阳氏,就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

    对二太太小心翼翼的伺候,竭尽全力的讨好,哪怕自己腹痛难耐也要忍受着,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可是,欧阳氏的出身决定她在苏家低人一等的心态,她满心只想着依附着婆婆过生活,苏阮想要将她拉到身边来保护,恐怕比害她还难。

    想要替大哥保住嫂嫂身上这一胎,不易啊……

    苏家别院位于帝都城外西北方的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是先帝令能工巧匠、耗费三十年时间建造而成,就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它本是作为宫廷度假所用,先帝驾崩之后,宫中一度财政紧缩,新帝将此地变卖,于是帝都许多大家族都将别院设在此处,用以避暑消寒。

    当苏家众人抵达别院门前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干瘪消瘦的苏老太太正抱着一只老猫,懒洋洋的躺在庭院的藤椅上打瞌睡。

    “娘,我们来了。”二太太端出公式般的笑容,春风满面。

    苏阮看见苏老太太的手指动了一下,醒了。

    但是,显然她不把媳妇儿放在眼里,连眼皮都懒得撑开,仍旧祥装沉睡。

    二太太催促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就这样领着一众家眷像木雕似的站着等老太太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隐入地平线,月光露出了半张脸。

    初春的暮色还带着几分寒意,冷风卷起枯叶,苏阮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啊……”苏老太太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撑开布满皱纹的眼角,睡眼惺忪,“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二太太温驯的笑道:“刚来一会,娘。”

    苏老太太伸出手,二太太立马殷勤的弓下腰搀扶她起身,又接过婢女手中的披肩给她披上。

    苏老太太站起身,目光往乖乖等候的晚辈里扫了一圈。

    看看孩子们,比看媳妇要舒心多了。

    目光落到人群里的某处时,她的目光突然一僵,手指愤怒的指向那处,喝道:“你怎么来了?!扫帚星!”

    苏阮几乎不用抬头也知道老太婆指的是她。

    苏老太太是地地道道的农妇出身,迷信到了骨子里,因为苏阮出生那一年生了好几件不幸的事,她就将苏阮视作罪恶的根源。只要苏阮回家,她一准儿回避,实在要碰面的时候,她都要对苏阮劈头盖脸的大骂,扫帚星这种称呼算轻的了。

    苏阮早就练就一颗金刚心,对这类称呼也不甚在意,只故作委屈道:“奶奶,是二姨娘说咱们祖孙血脉相连,又多年未见,一定要我来见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二太太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原还想看苏阮被二太太羞辱,现在也只能出来收拾场子:“娘,您有所不知,前几日老爷临走前交代,从今年开始,阿阮住在苏家,与家人同吃同住,任何人不得对她有异心。”

    苏老太太狐疑的啧了一声:“老二让扫帚星回家住?”

    苏眉殷勤的走到祖母身边,俏笑道:“奶奶,眉儿在这里给您请安。七妹留在家里的决定的确是父亲同意的,而且,我也希望七妹能留在家里,她也不小了,老留在年念慈庵不是个办法,还是回家里的好,咱们姐妹也能联络感。”

    苏老太太历来和苏眉亲昵,拉了她的手,温声道:“你好心好意把她接回家,倘若给家中带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麻烦?罢了,既然是老二的主意,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无话可说,但是——”她和苏眉说话极其和蔼,目光一转落在苏阮身上,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足凶悍,“苏阮你听着,不论是在苏府还是在别处,凡是我在的地方,你必须与我保持三丈的距离。否则,以家规处置!”

    苏阮立马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奶奶,请您不要这样!阿阮想伴在奶奶身边尽孝……”

    苏老太太见她厚颜无耻的黏上来,更是对她厌恶,摆手:“赶紧走!”

    “是,奶奶。”苏阮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远离人群之后才露出狡黠的笑容。

    阿弥陀佛,总算能离死老太婆远一点了,一整天赶路,又站着等大半个时辰,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去觅食!

    走进别院,侍婢便上来引路。

    苏阮左右看了看:“怎么这么安静。”

    侍婢道:“春回暖,又过年,人大都已经撤离,现下在山庄里仅有苏家人。”

    也是,除了客气回避她的苏老太婆,谁会大过年的窝在这山庄里呢?都在家**享天伦吧!

    侍婢给苏阮安顿好了房间:“奴婢去厨房拿晚膳来给姑娘。”

    “去吧。”

    绾绾道:“阮姑娘,您今晚不要外出走动,人稀少,怕不安全。”

    苏阮打了个呵欠:“呼……我也不想走动了,好累。”她对着铜镜脱去头的饰,“住在这种地方,要是夜里生什么事,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绾绾认真道:“奴婢会护您周全。”

    苏阮扬起脸冲她笑了一笑:“嗯!”

    也许因为绾绾是墨宸的人吧,有她在身边,苏阮就觉得特别安心。

    “姑娘,晚膳来了。”几样精美的食盒被侍女端进房间。侍女一边上菜一边介绍:“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姑娘请慢用。”

    苏阮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的拿起筷子大块朵硕。

    当苏阮在欢乐的用着晚膳时,奔波一日的苏家女眷还在不辞辛苦的陪同苏老太太。

    先是说了一大通话,然后老太太一时兴起,带她们去看庄里养殖的动物,给她们介绍养动物的经验。老太太年纪大,对饥饿的感觉不那么明显,其他人却是一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头脑慌,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等苏老太太累的走不动了,众人才得到赦免,一齐去用晚膳。

    风卷残云的吞干净一桌子的食物,苏老太太被婢女伺候着回房,众人也分别回客房歇着。

    “半截入土的身子还愈来愈金贵,害得我们陪着她转了一个时辰!”回到客房合上门,二太太一个人愤愤的坐在铜镜前拆去头上的饰,低声骂咧,“老不死的东西!明明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出身,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儿子有出息,就把自己看的比凤凰还要金贵,人人都要纵着她。呵呵,我这辈子也真是受够她了,等着吧,我非得把她抽筋扒皮以谢心头之恨!”

    ……

    沐浴之后,苏阮百无聊赖的倚靠在窗台上。

    她住的竹韵阁外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竹林,竹林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苏阮突奇想,让绾绾去抓几只萤火虫来玩耍,很快,装着萤火虫的小竹笼就交到了她手里。

    “带回去让哥哥也看看……”苏阮饶有兴致贴着竹笼,从缝隙里往里面看,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竹笼里好像一盏盏的小蜡烛,颇为几分梦幻。“若是**在,跟我一块儿玩多好。”她忽然想起**,在念慈菴的时候,一到夏夜山上就有许多的萤火虫,她们俩最开心的事就是抓一大把一大把的萤火虫,放在灯笼里面当灯使,虽然亮度比不上真正的灯火,拎着那灯笼走山路却觉得开心极了。

    那样天真烂漫的时光,似乎已经好遥远。

    正有些伤感的想着过去的事,突然听到小心翼翼的声音:“请问,是阮姑娘在里面吗?”

    苏阮猛然抬起脸,不可置信:“**?”一咕噜从榻上爬起,光着脚就跑去开门。

    庭院之中,一个瘦弱的小光头站在月光之下,穿着宽大僧袍,捧着硕大的金箔,正四处张望。

    苏阮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险被她扑到,踉跄两步站稳,艰难的试图推开苏阮:“阮姑娘,请您矜持!”

    “矜持?”苏阮竖起眉毛,“我在占你便宜?”

    **经不得逗弄,慌忙解释:“不不不,阮姑娘,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嫌弃?”苏阮更生气了。

    **越描越黑,急的面红耳赤,苏阮也不逗她了,松开她,凑近来仔细打量她的脸:“一个多月不见,好像黑了些。”

    **双手合十:“相由心生,阮姑娘莫要过多执着。”

    苏阮噗嗤一笑:“别跟我这样说话,**,你怎会在此?”

    “我奉师父的命令第一次下山化缘。”**摇了摇手里的金箔,“路过避暑山庄时听闻苏家人今晚都在这里,就进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一路问路过来的,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用你们出家人的话来说,是缘分。”苏阮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庭院里拽,“所以,今晚你就是我的了!”

    **哭笑不得:“阮姑娘,矜持,我不可以……”

    嘴上虽然在拒绝,但是却什么都乖乖照办了。

    苏阮的性格强硬,**的性格软,这两人在一起,都是苏阮说了算。

    一刻之后,换了衣袍的**和苏阮钻进一个被窝,两人的枕头中间就放着那只小小的竹笼,莹莹的光芒照亮着两人的面庞。

    “想不到你回家短短数十日就生这么多事,看来你以后都不会回念慈庵了。”听完苏阮简短的诉说之后,**的声音有些落寞,却也由衷高兴,“也好,那里本来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阮姑娘这么漂亮,应当好好的做高贵的苏大小姐,让其他人偷偷羡慕呢……”

    苏阮淡淡一笑:“我也就是尽本分而已。庵堂近来可好?”

    “你居然还会关心庵堂?我以为你永远不想再提起那个地方哩。”**打趣,“现在庵堂里还算和睦,静安师太一直在思过崖里没出来,事物都是云莲住持打理。”

    “哦……”苏阮的确不大想提起念慈庵的事,不愉快的记忆太多了。

    她凝了凝神,忽然想起另一个人:“辩机……辩机大师,近来可好?”

    虽然只有区区一面之缘,两人也才说了几句话,但苏阮对辩机的印象却特别深刻。也许是因为他特别沉静、从容、空明——像一尊高高在上的佛像,让人忍不住膜拜,靠近,瞻仰,像是靠近他,能就靠近光明……尤其是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纯澈如水,干净的不染一丝杂尘,过目不忘。

    **的声音顿了一下,道:“师公啊……不好……”

    “不好?”苏阮皱眉,“怎会不好?”

    “他被罚进思过崖了,就在前几日。”**似乎很伤心,语气低落。

    苏阮嗤笑:“他也去了思过崖?真是奇了,他不是一向最得他们那方丈的喜爱了么?思过崖可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在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畅快哩。”

    **笑不出来,叹着气道:“不是你呆的思过崖,是他们寺庙的思过崖,在葱岭,可荒芜了,里面怕是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呆久了人肯定会生病。”

    “心疼了?”

    **红了脸:“阮姑娘——”

    “好好,不逗你。到底是什么事关了幽闭?”

    “我听寺里的人说,有人从辩机师公的禅房里搜出了一副女子画像,住持——辩机师公的师父大怒,斥他幽闭思过。师公他自幼学佛,从未与红尘相交,怎么可能有凡尘俗心?定是哪个弟子妒恨他受主持喜欢,故意加害他!他又不是不爱争辩的人,被人诬了还默默忍受……”**说起这事来义愤填膺。

    “指不定他闷骚呢?”苏阮半开玩笑的丢出一句,一看**瞬间变脸,连忙改口,“我想,应该没有人能让一根木头动心吧。这事你也插不上手,就别难过了。用你们佛语来说,这也许就是他命里一劫。”

    虽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很好奇那女子画像是谁。

    辩机的师父不可能认不得弟子的手笔,他既然大怒,定是因为那幅画当真是辩机所画。

    真不敢相信啊,那么木讷的一根朽木,居然还会偷偷画女子画像,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高傲的辩机,骨子里到底是什么呢……

    “七姑娘!七姑娘!”惊慌的呼喊声打破了小姐妹夜话的兴致。拍门声响起,“七姑娘,您在吗?!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腹痛的厉害……”

    苏阮一愣,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

    一开门,门外的少女对着苏阮就跪了,哭道:“七姑娘,奴婢是欧阳小姐的陪嫁丫鬟凝烟,我家小姐整个晚上都在腹痛,奴婢没办法,只有来向您求救……”

    苏阮骤然打了个激灵,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回了念慈庵,所以,她根本不清楚嫂嫂流产的具体时间,难道,就是今晚?

    她只慌乱了一刻就冷静下来,喝道:“嫂嫂腹痛,你找我何用?赶紧去叫大夫,通知二姨娘!”

    凝烟伤心道:“小姐不愿意惊动二太太,说怕二太太嫌她麻烦、多事……”她越哭越伤心,全然已是六神无主,“可是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小姐腹痛越来越厉害,若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呜……”

    “真拿她没办法!”苏阮无奈的拨开婢女就往外走。

    **和绾绾后脚跟了上来,绾绾将大衣披在苏阮肩上,**拎着灯笼照路。

    此时已是深夜,月亮被乌云盖住了脸,别院里安静的、漆黑,渗着一股森然可怖之感。

    苏阮走着夜路到二太太的房门前,砰砰砰的拍门:“二姨娘!嫂嫂出事了!”

    二太太睡的正香,翻个身想假装没听见。

    苏阮很清楚她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尿性,牟足劲一直拍门,连着用脚踹了几下,巨大的声响惊的在树上夜寐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苏阮大声:“嫂嫂腹痛,怕是要小产了,您再耽搁,出了事谁负责?!”

    话刚落音,披头散的二太太就出现在面前,她强忍着怒气,问道:“何事?!”

    苏阮道:“嫂嫂腹痛难耐,请二姨娘安排大夫,派人去照顾。”

    二太太打了个呵欠,道:“姨娘已经知道这事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姨娘会安排妥当。”

    她如此敷衍的态度,苏阮怎能放心?!正欲作,就听见苏老太太激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你个沈琳玉,我孙儿都快没用了,你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磨蹭,果真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我苏家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个媳妇,自私自利,不知好歹……”

    因为苏阮的动静闹得太大,前前后后阁楼的家人和婢女全部都涌了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怒的苏老太太,从这件事散而起,把二太太以前的破事全给骂了个遍。

    苏阮几次打断未果,脸上的汗都出来了。

    二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但是始终还是忍着不作,一不。

    气氛,阴郁的可怕。

    趁着苏老太太一个喘气的间隙,苏阮终于插上了话:“奶奶,先去看嫂嫂,再谈别的。”

    苏老太太骂人骂的兴起,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苏阮:“这有你插话的份吗!”

    苏阮抿了抿唇,无奈的叹了口气。

    苏老太太也不是故意要耽搁时间,她纯粹是一骂起人来就收不住,若不是苏阮这一提醒,恐怕得骂到天亮去了:“走,去孙媳妇房间!”

    欧阳氏痛的在床榻上打滚,一条命都去了大半,见到众人到来,竟还想起身问安。

    苏阮按住她:“别动!怎么回事。”

    欧阳氏立马死死抓住苏阮的手。

    因为剧痛,她的脸上都是汗,眼睛里噙着泪水,求助的望着苏阮,微弱的低吟:“孩子……”

    这两个字令苏阮心头一颤,握紧她手,咬牙:“别怕!孩子不会有事!”

    侍女跪下道:“少奶奶晚上就开始腹部隐隐作用,本来以为是正常的胎动,没想到越痛越厉害……还流了血……”

    “流血?!”众人哗然,这——

    ------题外话------

    铺垫章节,马上会展开新世界哈,阿阮的身份会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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